新年第一天,按照纪家惯常,全家人要去山上看日出,看完日出后再去庙里烧香拜佛,以祈求新的一年平安、健康、喜乐。
然而,这条规矩在今年——也是第30个年头——被无情地打破了,打破它的人正是周淑芬不愿接纳的儿媳妇江倩。
因为江倩,周淑芬苦苦经营了二十九载的家庭和婚姻开始走向分崩离析。
不但儿子不愿回家,就连那个曾在婚宴上向宾客夸下海口,说要爱她到死的丈夫也不愿回家。
一天前,她跟踪江倩和儿子的事情被丈夫发现了,惹得丈夫非常不满。
快要60岁的丈夫像染上了青春期的叛逆病毒一样,当着家中帮佣的面,斥责她把好好的一个家经营成了冷冰冰的地窖:
没有温暖,没有关爱,没有支持,没有自由,有的只是控制,不满和没完没了的抱怨。
他不想他的晚年都在地窖里度过,说要搬出去住,于是当天夜里就拎着行李离开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在她丈夫心中的形象竟如此不堪,难道从前相爱时,丈夫许下的誓言都是假的吗?
三十年了,周淑芬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她的丈夫不爱她。
她一厢情愿地虚构了一出美梦,幻想着她的丈夫是出于爱情才与她结合,幻想着她的儿子是出于孝顺才乖巧听话。
她觉得她自己简直太愚蠢了,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楚,可是能分辨清楚又怎么样?
她的丈夫会回来吗?
她的儿子会回来吗?
既然结果注定无法改变,那就继续留在梦里好了,至少前29年她是快乐的。
可是,若要维持这份快乐,最先要除掉江倩,就是因为她,这个家才会变得不像家。
她在金丝楠木摇椅里坐起身来,望了望奢华的大客厅,没有丈夫和儿子的家显得异常空旷。
她因寂寥而潸然泪下,可哭着哭着,她的眼睛里莫明燃起了一股仇恨的火焰。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拔掉江倩那根眼中钉,就算溅出血来也在所不惜。
元旦节过后,周淑芬重新振作了起来,拨通了那名她雇来跟踪江倩的私家侦探的电话。
私家侦探向周淑芬汇报说,江倩正在写字楼里上班,楼下设有门禁,需要刷门禁卡才能进入大楼,所以他没办法跟进,要等到江倩下班才能将最新情况反馈给周淑芬。
可周淑芬并不想等,于是命家中司机开车把她送到了江倩所在写字楼的楼下,独自走进了旁边的咖啡厅。
于中午12点,周淑芬给江倩发了一条匿名短信:“我在你公司楼下咖啡厅等你!”
江倩和人事部主管丽娜姐正走在前往公司食堂的路上,本打算坐下来共进午餐,不料被一条匿名短信打断了。
“又是这个人。”江倩看着短信在心里嘀咕。
丽娜姐见江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好奇地问她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对丽娜姐说她有要紧事要去处理一下,中午就不能一起吃饭了,说完便立即去乘电梯。
直觉告诉她,发匿名短信的人一定是周淑芬。
为验证这一猜想,她大胆地走向了那家咖啡厅。
咖啡厅里的顾客大多是在附近上班的白领一族,他们穿着成套的或黑或灰的通勤装,脖子上挂着所效力公司的工牌,看到她推门走进来时,都抬头看了她一眼。
唯独有一个女顾客没有看她。
这个女顾客上身穿着金棕色名贵皮草,姿态优雅地翻动着手上的菜单,与那些白领有着明显的不同。
虽然看得出这个女顾客上了年纪,但她保养得非常好,脸部紧致,几乎看不到皱纹,头发盘成了低低的发髻,嘴唇上抹着大红色口红,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祖母绿戒指。
即便不与女顾客交谈,也能知道女顾客是一位富家太太。
江倩走近了一些,发现女顾客果真是周淑芬,内心竟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如果没有从前的不愉快经历,江倩会发自真心地欣赏周淑芬的优雅,奈何两人就是不对付。
单是看到对方的眼睛,两人就都不舒服了,脸色随之阴沉下来。
“坐吧!”周淑芬态度居高临下,指着江倩面前的椅子说。
江倩坐了下来。
两个女人面对面注视着对方,似乎都有话想对对方说,然而都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服务生送来了两杯咖啡,周淑芬终于沉不住气了,把今天前来找江倩的目的说了出来:
“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即便没有我儿子,你也会被很多有钱男人追求。所以,我请求你,离开我儿子!”
江倩陷入了沉思,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对周淑芬郑重其事地说她做不到,至于原由她没有解释,而是反复向周淑芬强调应当先去征询纪辰曦的意见。
“如果他要离开我,”她态度坚定,“那我绝不拦着。”
周淑芬听了非常生气,有失优雅地拍了一下桌面,声音惊动了咖啡厅里的顾客,使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眼光。
周淑芬只好放低身段,微微倾身,从烈焰红唇中艰难地挤出一个又一个字来。
“如果不是你控制了我儿子,”她边说边咬着牙,尽力控制着燃烧着的怒火,“我至于低声下气地来求你吗?”
“我没有控制他,”江倩解释道,“我们是因为真心相爱,才走到一起的。”
“什么真心相爱,简直是一派胡言!”
周淑芬的怒火终于爆发了,瞪着气鼓鼓的眼睛说:
“你如果没有控制他,那他怎么会偷拿家里的户口本?又怎么会和你去民政局登记?难道户口本自己会长脚?”
江倩摇着头,一再向周淑芬解释她没有控制纪辰曦,至于登记,那的的确确是出于你情我愿。
况且,纪辰曦早已到了结婚的法定年龄,是一个完全具有个人行事能力的成年人,完全可以为自己的婚姻做主,所以怎么能说他是偷拿户口本呢?
周淑芬根本就听不进江倩的一派胡言,反驳说未经她同意就叫偷,而主谋就是江倩,态度上咄咄逼人,使江倩最终放弃了说服周淑芬。
反正说再多,周淑芬也不会对她改观。
在周淑芬眼里,江倩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不但抢走了她儿子,还毁掉了她儿子纯良的灵魂。
“我儿子本来孝顺听话,就是因为你,我们母子俩的关系才搞成现在这样。”
周淑芬恨不得抽江倩的筋扒江倩的皮,像现在这样客客气气地坐在咖啡厅里谈判,已是她最大的让步。
“你想要多少钱?”思考一会儿,她突然问江倩。
“我想您误会我了,”江倩不慌不忙地解释,“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五千万够不够?”周淑芬再次问道。
江倩却异常沉默,只静静地看着周淑芬。
周淑芬更加沉不住气了,她把这次谈判当成了赌博,往无形的赌桌上又丢下了一大把筹码:“一个亿总可以了吧?”
江倩听了直摇头,她笑了笑,对周淑芬说: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被一个亿收买,但是我要告诉您,您的愿望落空了。”
“那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儿子?”周淑芬不想让谈判失败,补充说,“开个价吧!”
江倩非常镇定地呷了一口咖啡,接着回道:“您好像还不太了解我,我的胃口可比您想象得要大的多的多,所以请不要再白费口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