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大清剿，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两万多名外来士兵，直接全部投入到了这项大工程中。
而原先的滨城城卫军、城外甲士。
则全部被暂时看守在了城外军营中。
没有例外，没有特殊。
所有人，小到普通大头兵，大到将领闻人穆。
全部都是如此处置。
在城外军营内，总共还剩四千多的滨城士兵们。
被彻底分割开来，并被剥夺了战甲兵器。
交由五千铁骑时刻监督，避免再出现任何意外情况。
这其中，一处营房之内。
被放回来的曹承泽，坐在床边。
耳边则是不断传来的，士兵们的讨论声。
“那丘知府真是昏了头了，竟然敢进攻天军！”
“马德，要是知道那群锦衣卫是九殿下的人，老子打死也不会去！！”
“这下滨城完了，估计从上到下，都都换人了......”
“换人？怕不是人头滚滚吧！？”
“要我说，咱们还是祈祷吧......万一被连坐了，到时候怕是......”
“应该不会吧？听说九殿下爱兵如子，咱们啥也不知道，应该不会被牵连吧？”
“这......可着实是不好说啊......”
“我只希望罪不及家人......我可是阵斩了一名天军......”
“你这......”
“......”
士兵们虽然被打乱，但出自同一大营。
总归是比较亲切的，只一个晚上就混熟了。
聊天所说之事，也都无外乎如今局势，以及白天的战斗。
只不过，大家几乎都没怎么提，之后出现的黑影修罗。
那东西，在两万乾军大阵的威势，数位大学士的联手下。
实际造成的损伤，甚至不如滨城部队进攻玩家们的损失大！
加上如今滨城的混乱局势，士兵们讨论的。
还是以玩家们的事件为主。
这一切，都让曹承泽听得如梦似幻。
就在昨日，他战败被俘之时。
他还是那般的天真。
天真的以为，对方不过是贼匪。
天真的以为，滨城大军将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们全部拿下。
天真的以为......自己将会以死战到底的英雄形象，重回滨城。
可如今，残酷的现实，就像是一个大逼斗。
将他抽的面目全非，三观塌陷。
滨城的正义之师，成为了进攻皇子私军的叛军。
知府丘河，成为了不查实情，罔顾真相，盲从世家大族的庸碌蠢材。
就连闻人穆将军，都被关在了大营内，寸步不离......
哪怕他只是受了丘河的令，才选择发兵。
但依旧未能幸免。
他呢？他曹承泽呢？？
当那群锦衣卫，邀请他迷途知返，加入对方时。
他曹承泽，又是怎么回应的呢？？
“你，你疯了吗！？”
“你们不过区区几百人，城外可是有着五千将士！”
“你们，你们难不成还想杀回滨城！？”
回忆中，自己震惊而不屑的回答。
就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反复鞭挞着曹承泽的内心。
所以，自己如果当时听从了那些人的话。
如果自己能够发觉到，那群人的不简单。
是不是一切，都会变了呢？
曹承泽心中自嘲一笑，继而摇了摇头。
没有如果，即便是再来一次，在不知道结果的情况下。
他还是会选择相信知府大人。
他不是先知，也不是诸葛亮，没有那么聪明。
他......只不过是一个骄傲自负，平庸无能。
靠着家里的财力，买上军职的废材罢了。
这一刻，曹承泽忽然认清了现实。
也认清了自己。
人的成长，往往是在一瞬间的。
就好像是那传说中的龙场悟道。
悟了，便是悟了。
曹承泽此时此刻，便悟到了一些什么。
只是，他还没理清楚，自己的那些复杂想法。
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会是什么样。
而他想要的，又究竟是什么。
就在曹承泽如此想着的时候。
营外，一阵吵闹声忽然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望了过去。
曹承泽，也不例外。
随着火把的出现，渐渐的。
大家伙儿看到了，一群熟悉的人影。
就在数个时辰前，他们双方还在战场上血战厮杀。
而现如今，双方身份互调。
作为正义一方的他们，此时望着眼前的这些“敌人”。
眼中没有了嫉妒，愤怒，敌意。
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是无奈的，是痛苦的表情。
还有什么事，能够比不分青红皂白的。
对自己的同胞痛下杀手，还要让人痛苦无奈的呢？
更不用提，对方那显赫到让人不禁仰望的特殊身份了。
随着玩家们的到来，营内的嘈杂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几乎就只剩下了玩家们的叫苦不迭。
“可他娘的结束了，终于回来了！”
“该死的，听说城里的肥宅都吃上喝上了！！”
“架我们打，福他们享......干，越想越气了！！”
“差不多得了啊，开始的时候是谁吵着抢着，要出城迎敌的？！”
“那是之前啊，现在环境变了啊大人！！”
“......”
玩家们在那插科打诨，浑然没有顾及营内滨城将士们的感受。
曹承泽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望着不断走过面前的人影，嘴唇紧咬，目光复杂难言。
直到几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尤其是这队人的领头者，他再熟悉不过。
也就是在曹承泽看到对方的一瞬间。
咖啡，也同样看到了曹承泽。
只不过，双方的目光还没能来得及交错。
营中火盆下。
曹承泽已是羞愧难当，调头转身了。
咖啡见了，想了想还是走出了队伍。
“你们先去休息，我马上回来。”
咖啡交代了一句，继而走向了曹承泽。
感受到对方的一步步靠近，曹承泽的呼吸都凝固了。
他过来了......他为什么要过来？
是为了向我炫耀吗！？
是为了证明，他才是对的吗？？
曹承泽的脑子里，片刻间飘过无数思绪。
最后挤在了一起，却成了一团乱麻。
“你们曹家没事。”
见面的第一句，咖啡如是说道。
这句话，说的曹承泽当场就懵了。
咖啡见了，笑了笑道。
“你们曹家的家业太小，一些纺织业而已。”
“而且关系也不够硬，不至于被清算。”
“我都问过了。”
曹承泽呆呆的看着咖啡。
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你特意去打听了这些？”
顿了顿，曹承泽连忙又补充道。
“你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事儿？？”
咖啡奇怪道。
“不然呢？”
曹承泽彻底沉默了。
咖啡见了，也没多说什么。
掉头就准备走。
曹承泽却是瞬间大声道。
“你们锦衣卫......还缺人手吗！？”
咖啡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跟着摇头道。
“锦衣卫已经绝版了，以后都不会有新的锦衣卫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曹承泽的眼里，更是止不住的失落之色。
果然......不过就自己这样的人，即便是锦衣卫招人。
人家还真的能要他不成？
“不过......”
不过！？
曹承泽心里一喜，抬头就死死的盯住了咖啡。
可谁知道，下一秒。
咖啡却是嫌弃道。
“不过你也太菜了。”
“真的，先去好好练练级。”
“或者去北方，磨练磨练再说吧。”
咖啡再次无视了曹承泽的反应。
在对方那羞愧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表情中。
一本正经道。
“下次再上战场。”
“你可遇不着我们这样的友军了。”
这句话，深深的刺在了曹承泽的心中。
如一把剑，永永远远的刻在了那个位置。
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他的内心。
逐渐雕琢成了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咖啡都要离开的时候。
曹承泽忽然握紧了双拳。
他的脸上，羞愧之色不知何时竟已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坚韧与决绝。
“谢谢！”
咖啡不明所以的望了对方一眼，随即挥了挥手。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有曹承泽站在那里，承受着无数人的目光。
继续领悟着，他自己的道。
和自己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