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岱发觉,机灵鬼岁岁这几日很不对劲。
这孩子近日似乎格外喜欢红色。
红色的木匣子、红木梳子、红色胭脂又或是红色的布老虎……只要见到个红色的玩意儿,岁岁便会暗戳戳地塞给自己。
乔岱问他可是喜欢红色,小家伙摇头,只说母妃喜欢。
乔岱有些郁闷。
这大红色是好看,可她并不喜欢呀。
再问,岁岁却是不肯说了,保持神秘摇着头,并且对给自己塞红色的东西乐此不疲。
直到一日,岁岁将自己幼时穿的红色肚兜递给了她。
乔岱凝噎,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谢谢岁岁,可母妃不喜欢红色呀。”
岁岁仿若晴天霹雳般,震惊地张大嘴巴,随后啪哒啪哒跑开了。
乔岱没能叫住这个小短腿,心中更加纳闷,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夜间,李政梳洗后径直躺在床上,手自然地揽住乔岱纤细的腰肢。
见她神色郁闷,便问:“在想何事?”
乔岱于是便将心中的疑惑说了。
“臣妾是生怕他明日又掏出什么来。”乔岱好笑道,“他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是从哪里翻出这些。”
连压箱底的肚兜都能翻到,又要塞给自己说母妃喜欢,乔岱是既好笑又无奈。
岁岁看着乖巧,实则性子过于活泼机灵了些,小脑袋里鬼主意倒是不少,也不知是像谁。
她这般感叹着,却未发现身旁男人转瞬即逝的僵硬。
李政顿了顿,犹疑着开口:“你不喜红色?”
闻言,乔岱诧异地看了男人一眼,见他神色平淡,只当他是随意问问。
乔岱:“并非不喜,只是红色太过张扬,与臣妾不大相称。”
她印象中,这些张扬的颜色,还是放在妍妃那等娇艳之人的身上更为相称,况且正红乃是正室所穿,不论是在侯府还是后宫,乔岱向来是避讳着。
“你穿红色,定然好看。”李政道。
乔岱失笑,心中腹诽自己穿什么颜色不好看?
不过她到底没反驳男人的话,二人就着岁岁和年年的趣事聊了下去。
出乎乔岱的意料,岁岁在一言不发跑开后并未放弃对红色事物的执着。
他甚至拉上了年年一起,只不过这次两个小家伙换了个对象,不再给乔岱,而是一股脑地塞给他们父皇。
还整的挺神秘,好似怕乔岱发现似的。
乔岱见李政不仅不恼,反而还挺乐在其中的模样,便没再管。
春光明媚,天色晴好。
乔岱白日让玉淑仪给请到了御花园里听戏,唱的什么戏乔岱是真没注意,她平日不爱这些,只当是陪玉淑仪消遣,看了几场实在无聊。
本打算告辞,又被玉淑仪给扯住了。
玉淑仪:“天色尚早,我无聊的紧,你再陪我下盘棋。”
“……”
乔岱无奈,陪她下了。
下完棋,乔岱实在困乏,正要告辞,又见玉淑仪朝窗外天色看了一眼,随后讪讪道:
“要不再下一盘?”
“……”乔岱冷哼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玉淑仪,说:“是谁想不通,竟能想到找我们玉淑仪做戏?”
言外之意,玉淑仪演技太过拙劣。
玉淑仪尴尬一瞬,当听不懂,避开乔岱探究的视线,挥手赶她:“罢了罢了,我也累了,你回吧!”
乔岱面色古怪地看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带着人回宫了。
她在玉淑仪那儿待了大半天,难免疲乏,惜竹惜月也懂她,早提前回来让人下去烧了热水,让乔岱一回宫就能沐浴一番。
乔岱不疑有他,身子泡在温热的水里,鼻尖还能隐隐嗅到花瓣的清香,心情顿时放松不少。
只是她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劲。
她准备穿衣时,却发现惜月摆上来的竟然是一件大红色的宫服,极致高调的红,即便只是简单纯粹的绸布也难掩其奢华美丽。
乔岱狐疑地看着惜月,这些人在打什么哑谜。
惜月捂着嘴偷笑,道:“主子快穿上呀!”
乔岱神情复杂地穿上了,见大晚上的惜月还兴高采烈地给她梳妆,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直至拖着华丽的裙摆走到正殿的大门,方才见岁岁和年年蹦蹦跳跳地朝自己跑来,小手上还捧着一方红布。
岁岁用小短手费力地将红布捧上,笑得牙不见眼:
“母妃好漂亮喔~父皇说母妃把这个戴在头上,就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啦!”
年年在一旁不甘示弱:“这是我和哥哥一起找的。”
心中的猜想逐一被证实,乔岱哭笑不得,同时也渐渐湿了眼眶。
她红着眼眶,蹲下身子温柔道:“谢谢母妃的两个宝贝,那岁岁和年年一起帮母妃盖上好不好?”
“好!”
岁岁兴奋地跳了起来,和年年各自扯了红盖头的一角,往乔岱的头上一盖。
“现在母妃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看着一身红的乔岱,岁岁满意极了,随后牵住乔岱的手,豪气道:“走!母妃,我带你去找父皇!”
乔岱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个小家伙身后,任由他们将自己领进门,一路走到正屋中。
乔岱被两个小家伙牵引着坐到床沿上,然后听见岁岁说:“母妃乖乖在这里等一会儿哦,我和弟弟马上就去找父皇。”
最后听见两个小家伙嘻嘻的笑了一声,随即啪哒啪哒跑开了。
不多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一步一步的,却像是踩在了乔岱的心口上。
垂落的视线下方出现了一双靴子,上方的衣摆也是庄重华丽的红。
乔岱的心倏地一滞。
红盖头被人掀开,男人俊朗的眉目映入眼帘。
他眼中含笑,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直至看得乔岱脸红耳热。
她的视线落到李政后方,才惊觉这日日歇寝的屋内早已变了一番模样——四处的红绸,窗上的红纸,还有边上燃着的红烛。
乔岱的视线最后落到男人身上,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李政穿红,竟将他深邃的眉眼衬托出几分邪气,让人更加不敢直视。
此刻见他直直盯着自己,乔岱眼睫轻颤了下,垂眼轻声问道:
“陛下怎么在这里?”
李政笑看着她,不言语,随后用手将她的脸托起。
眸中笑意很盛,他说:“自然是来看看这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
乔岱鼻尖一酸,抬起眼瞧他,回笑:“那如今见到了,陛下觉得如何?”
李政顿了顿,随即轻柔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名不虚传,不愧是我的新娘。”
······
那天,他们喝了合卺酒,然后盖着被子,在床上说了许多话。
乔岱一会儿说岁岁和年年可爱,一会儿又说哪几个妃子做了什么趣事,就这么前言不搭后语地聊着。
李政话少,却也会不时附和几句,偶尔说到人心头上,还能得来乔岱赞赏的目光。
看着和平日没什么两样,乔岱很喜欢。
夜深了,盯着帐的视线逐渐模糊。
乔岱觉得自己吃醉酒了,朦胧中问身边的男人:“你今日为何要这样?”
沉默片刻,感觉到温热的手握紧了她的,听他说:
“只是心里想着该这么做了。”
他很早便想这般做了。
黑夜中,男人看着枕边人的睡颜,眼底映着炽热明亮的光,在心底默语:
惟愿余生,汝为吾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