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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建国以来,大唐官学一直以六学二馆为主。

即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崇文馆,弘文馆。

其中六学隶属于国子监,是大唐最高学府,设立在洛阳和长安。

而弘文馆的地位则比国子监还要高一些,里面的生员大多都是皇亲国戚。

不过碍于天下士子众多,朝廷特意准许地方州府设立州学,以供国家选拔一批人材。

兰州弘文馆就是其中之一。

“范公子,我们到了。”小诗指着前面一座山门兴奋道。

“这里就是兰州最高学府么?果然气派!”范信赞叹有声。

眼前的弘文馆与洛阳的一样,修建了青云梯,鲤鱼门。

诺大的山门上面挂着一块古朴的牌匾。

上面赫然写着弘文馆三个字。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小辞将来要是进士及第,可是要当大官的人呢。”

来到弟弟读书的地方,小诗显得非常高兴,一个劲的说弟弟厉害。

范信笑了笑,也不反驳,实际上自唐以来官员皆以出身弘文馆为荣,国子监次之。

像兰州这种地方官学很难出现一个五品以上的大官。

名字一样但前途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据范信所知上阳宫大殿里两百多位从五品以上大臣,只有十个是从地方州学上来的。

所以寒门想要出现一个贵子往往要比别人付出更大的代价。

小诗的弟弟最好的情况下能当一个七品官就已经是祖宗显灵了。

“好了李姑娘,弘文馆午休的钟声响了,咱们该去给小辞送束修费了。”

小诗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香舌。

说了半天她才想起来自己正事还没办呢。

两人刚走进山门,迎面走来一个管事,问道。

“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随便进弘文馆呢?”

“这位管事,我是李辞的姐姐,给他来送束修费的,麻烦您通禀一声。”

“哦,你就是李辞的姐姐啊。”

管事恍然大悟的拍拍脑门,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小诗,轻笑了一声。

“你们先等会吧,弘文馆的先生还在讲课,一会就出来了。”

说完背着手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范信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不悦。

“算了,这里的管事都是刺史府出来的,我们惹不起,还是耐心等一会吧。”

小诗显然也感受到了对方眼神中的轻佻,脸色煞白的摇摇头,拉着范信前往弘文馆广场。

这是一块用青石铺成的广场,不少穿着青色儒衫的学子拿着书本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

在广场的中心立着两座雕像,一个是孔圣人,小点的则是手持大唐律法俯视芸芸众生的范信。

“快看范公子!这里竟然立着范青天的雕像,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看到雕像,小诗整个人都高兴起来,一双眸子透露着兴奋之色。

范信看了她一眼诧异道。

“怎么,你认识范青天?”

“何止是认识,他的事迹我们兰州人都知道呢。”

说到范信,小诗的俏脸突然变得虔诚起来。

“范青天最开始是在一个叫武水县的地方当县令,为了保护百姓,他带着三千府兵拼死抵挡李姓叛军。”

“后来去洛阳担任大理寺少卿的时候,又收拾了不少豪门权贵……”

望着娓娓道来的小诗,范信脸色不自然的咳嗽一声。

自己只是做了一点实事好像没有传言的那么好吧?

“后来,听说吐蕃人占领了河源,朝中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谁都不愿意去前线送死。”

“这个时候只有范青天站出来,以一己之力对抗十八万吐蕃大军。”

“最后为了不被敌人俘虏,范青天选择了跳崖殉节。”

说到最后,小诗的语气忽然变得感慨起来。

“范公子你说,这等风华绝代,临危授命,力挽山河于狂澜之中的盖世大英雄,是不是很厉害?”

面对小诗询问的目光,范信不知该说什么好。

让他自己夸自己还真有些不习惯,下意识谦虚道。

“算不上大英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只是尽了自己当官本份而已。”

不料这番话一出口,瞬间引来几百道愤怒的目光。

啪!

将扇子合上,一名面容清秀的书生走过来。

“阁下好大的口气,范青天可是我大唐第一风云人物,其事迹至今风靡整个士林界,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也敢妄凭他老人家的功勋!”

“不错,营州之乱,范青天为扞卫我大唐利益,不惜带着棺材前往突厥借兵!”

“这等悍勇岂是你一介穷酸所能比拟的。”

“哼,不光如此,镇压谋反逆党,凉州重创吐蕃数万精锐,伏俟跳崖殉国,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列为史册的不朽功绩。”

“你竟然说不算什么,简直岂有此理!”

书生们越说越气愤,恨不得将这个诋毁范信的人当场打死。

眼见书生围上来,一旁的小诗急忙张开双臂挡在范信面前大声辩解道。

“大家听我说,范公子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说…”

然而不等她说完,为首的书生便冷笑打断道。

“我当是谁,这不是李辞的姐姐么,难怪会和这种人为伍!”

此言一出,书生们顿时大笑起来,看向两人的眼神带着浓浓的不屑。

“阿姐,你怎么来这里了?”看到被众人嘲笑的是自己姐姐,李辞惊呆了。

“李辞你来的正好,圣人教诲君子不与小人为谋,你姐姐自己不要脸就罢了。”

“所带之人居然公然诋毁我大唐第一风云人物范青天。”

“你今天要是不表明自己的态度,非但我们不能答应,恐怕馆主那里你也交代不过去。”

“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白面书生重重一甩袖袍提醒道。

闻言,李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会看看姐姐,一会看看周围的书生,眼中有着犹豫之色。

最终低沉着嗓音说道。

“姐,你害得我在书院里连头都抬不起来,还不够么。”

“现在又带来一个口出狂言的小白脸。”

(

“我李辞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会有你这样一个姐姐,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给我滚!”

啪!

一个耳光重重扇在李辞的脸上。

静!

现场死一般的安静,李辞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姐姐

做梦都没想到她会打自己。

“你太让我失望了!爹娘死的早,从小到大你吃的穿的哪一文钱不是我挣的。”

“为了供你读书,我天天晚上连家都回不了,你还想让我怎样!”

听见相依为命的弟弟让自己滚,一向坚强的小诗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哭起来。

看到这一幕,范信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

“算了,既然这里不欢迎我们,还是走吧。”

目光扫过众人时开口道。

“你们手捧圣贤,口口声声以范信为荣,却满嘴诛心之言,与官场上那些势力之徒又有何区别?”

“记住,官者,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话一出,在场数百名学子皆是浑身一震,眼中有着震撼之色。

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年轻人竟能说出如此振奋人心的话。

尤其是弘文馆的教书先生,听到这番话后,个个面色羞愧的低下头。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正是他们读书人一生所追求的东西。

可惜在漫长的岁月消磨中已经忘记了读圣贤书的初心。

范信没有理会众人,从小诗的荷包中拿出两贯铜钱递给小辞。

“年轻人,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常念物力维艰。”

“这是你姐姐的一番苦心,莫要辜负它。”

小辞犹豫了一下,悻悻接过了银子。

见状,范信微微一笑。

“你知道么,如果有人敢骂我的亲人不要脸,此时他的十族早已是血流成河!”

说完,在小辞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中,带着小诗离开了弘文馆。

沿途所过之处,学子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出了弘文馆,小诗捋了捋额前秀发,强笑道。

“刚才多谢你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事,年轻人总有个气盛的时候,等他回过味来就好了。”

范信笑了笑,见前面有一家茶馆挺热闹,指着招牌道。

“前面有一家八闽茶馆,咱们进去听会评书。”

“听评书呀。”小诗摸了摸荷包里剩下的八钱银子有些舍不得。

范信哈哈一笑。

“放心吧,今天一切花销包在本公子身上。”

之后也不管小诗同不同意,拉着她走进了八闽茶馆里。

里面坐满了喝茶的听客,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壶毛尖又点两盘瓜果。

在万众期待中,一名穿着长褂的说书人走上台。

先是朝在座的听客拱拱手,然后开口说道

“诸位老少爷们,想必大家都听过范信血溅朝堂为青楼女子小凤仙申冤的故事,今天老朽给大家换一段评书。”

“名叫大唐忠烈传!”

“好!”

听客们纷纷拍起巴掌,大声叫着好。

在众人的催促中,说书人猛地一拍堂木大声道。

“诸位听客,我们上回说到范信因屡次立下奇功惹得朝中奸臣咬牙切齿,暗中陷害,最终迫不得已告老还乡。”

“却不想在那大非川上发了一件天大的事,唐军主力被吐蕃人重创!”

“消息传到朝廷,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大臣个个胆颤,不发一言,谁也不敢主动站出来。”

“关键时刻,范信临危授命,率领两万铁骑前往伏俟城,凭借一座城池愣是与十八万吐蕃大军激战了半个月。”

“最后打的吐蕃人丢盔弃甲,只剩下不到几千人。”

说到这说书人擦擦眼角的泪水,声音激动道。

“诸位,和十八万大军激战了半个月啊,听说光血水就漫过了膝盖。”

“我们的范青天为了不被敌人俘虏愣是带着仅剩的部下跳下了山崖……”

接下来的话,范信一个字都没有听,仿佛又重新回到了战场上……

“国公爷,兄弟们尽力了,我们只能跟随您到这里了。”

“国公爷,崖高地硬,兄弟们先给您去铺铺路,保重!”

“国公爷,我的心脏被捅了一个窟窿……

望着那些在脑海里闪过的画面,范信的早已泪流满面,喃喃道。

“六子,张欢,曹卫,姜吉,,对不起,本官没能把你们带回家…”

这时一道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范公子,您怎么了?”

“啊,没事。”

回过神来,范信擦擦眼泪见众人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笑着解释道。

“听了忠烈传一时间难以控制心中悲意而已,没什么事。”

“原来是这样啊。”茶馆听客恍然大悟,也没当回事,转过头去继续听评书了。

范青天的故事确实催泪,流几滴眼泪很正常。

只有小诗不停打量着范信,眼中有着若有所思之色。

“六子,张欢,这些人好像有些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弘文馆,广场

一名穿着儒衫的老者背着手站在范青天雕像下,脸色阴沉的看着眼前学子。

“李辞,本师看在你勤奋好学的份上,才破例让你进入弘文馆学习。”

“不成想你却不思进取,让令姐带一个黄口小儿来馆里大放厥词。”

“你说,该如何罚你!”

面对老者的怒火,李辞低着头解释道。

“先生,那人只是来我家养伤的路人,跟姐姐没有半点关系,还望您能网开一面,给弟子一次机会。”

“没有半点关系?”

老者冷笑一声:“李辞,你真当老夫好糊弄不成,诺大的兰州城谁不知道你姐姐。”

“你竟然和老夫说没有关系,那我问你两贯铜钱是哪来的?”

“这…”

李辞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事实上以他们家的情况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财。

见李辞答不上来,老者重重一甩袖袍,转过身去。

“罢了,圣人之道与你无缘,还是回家去吧,十天后的官试你不用参加了!”

这句话一出,对于李辞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僵立在当场,脸色煞白一片。

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鲤鱼跃龙门,要是参加不了官试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一念至此,李辞赶紧跪在地上求情道。

“先生。看在弟子伺候您尽心尽力的份上,您就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吧!”

老者厌恶的哼了一声,挥挥手两名管事走上前将李辞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