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
“万记”蛋糕奶茶店隆重开业。
店铺位于武昌城里的繁华路段,上下两层,占地面积大。开业那天,万顺接请了许多商家和亲朋好友过来免费品尝,偌大个店里一时被人挤得满满的。
万顺的父亲万守安作为万家老掌柜,对这新式玩意没多大兴趣,说跟绸庄米铺比,这啥蛋糕奶茶赚不了几个钱,但拗不过儿子的坚持,只得答应了,不过开业这天他没到现场。
店门口,张胖坨、程四毛和另外两个伙计正端着木盘给路过的人送免费蛋糕。
路人尝过后个个咂嘴称好,尤其的妇女和孩子,吃完赠品后又想吃,胖坨他们就不给了,说里面有卖的,今日开业大优惠。小孩哭闹着要吃,最后都被身边的大人带进店里去了。
由于万家在当地的名气,加之蛋糕和奶茶这稀罕物的确好吃,“万记”蛋糕在一个上午就攒足了人气。
程四毛趁人不备,拿了一小块蛋糕快速放入口里吃了起来。
胖坨看到了,对程四毛道:“你怎么自己吃上了?小心别让万少掌柜看到!”
“看到又咋样?我又不是他的人,管我的人远着呢!”
程四毛鼓着腮帮子,一脸不以为然。
张胖坨咳了一声,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道:“向大哥不是跟你我都交待过么?在这里,一切都要听那万少掌柜的!”
“你才来谷里多久就想管我?”
程四毛白了胖坨一眼。
“你们原来在黄州天天吃蛋糕,我不就尝个鲜嘛?”
张胖坨看了看程四毛,暗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在张胖坨看来,这里万少掌柜是老大,不过老二应该是他了。这个程四毛整日屁颠猴急的,不像个稳重人,到时候遇事还得指望他张胖坨了,毕竟他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大可不必跟这程四毛一般见识。
吃完一块蛋糕后,程四毛舔着嘴角,见张胖坨没理会他,就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对方。
“你又要干嘛?”张胖坨皱着眉头问道。
“诶,你说,这蛋糕为啥这般好吃?还有那个啥子奶茶,也肯定好喝吧?”
张胖坨横了一眼程四毛,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道:“这是向哥的配方好,我们之前都没吃过,也不晓得他是咋懂的!”
程四毛挨近过来,笑嘻嘻问道:“胖坨,那奶茶里可是放了人奶?不然闻着咋那个香呢?!”
张胖坨被问得一脸发热,恼声道:“你胡说啥呢……那是羊奶——还有啊,你往后别叫我胖坨了,我有大名的,都告诉过你了。”
“哦!张善佑……”
程四毛“嘿嘿”一笑,又悄声道:“善佑兄弟,你晓得这两样配方,咋不自己单干呢?我给你找个地,咱俩合伙咋样?”
“呀!这话你可不要乱说!”胖坨紧张地看了看周围,“这秘方是向哥的,没有他同意哪个敢?你可不要有这心思!”
程四毛“切!”一声,随即嘻嘻一笑:“你这人可真老实......我是逗你玩呢,看把你给吓的!”
店铺楼上的雅间里,万顺正陪着梁继业说着话。
梁继业三十来岁,面色白净,眼眶有些下陷,整个人看着透着一股子阴冷。
梁继业玩弄着手里的珊瑚串,漫不经心地问道:“万老弟,这种叫蛋糕的糕点,之前有人从黄州带回,我也吃过,你这口感可比人家做的要差点呢!”
“是么?”万顺一呵呵笑,“我也是刚学着做,往后肯定不比黄州的差,还望继业兄多多捧场!”
“这蛋糕和奶茶一家独有,做这买卖只赚不赔啊!”
梁继业大有深意地看着万顺。
“黄州那家店,听说在几个月前就转手关门了,吃过的人都觉得可惜呢,没想到在我们武昌城里又开张了。”
“嗯,我也听说了,是有点可惜。”万顺应付着道。
“万老弟不晓得黄州那家背后掌柜是哪个?”
万顺笑了笑,说道:“继业兄,我哪晓得呀?他做他的,我做我的。”
“那人姓向名枫,我可是听说他大有来头啊!之前是京城校试的武进士,后来任了黄州守备,就在去年初,竟将朝廷钦差打了,这才弃官而走,也不晓得此人如今在哪……”
“哦!还有这么个事?今个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万顺显得一脸惊讶。
梁继业看了万顺一眼,问道:“好像万老弟之前也参加过京师校试吧?不认得此人?”
万顺摇晃起脑袋来:“校试隔几年就有,参加的人又那么多,我哪认得他呀?再说人家是武进士,更不能会认得我了。”
“可惜呀,万老弟不认识他,还指望有机会能让我也认识一番呢!这等人物,交之有益——那向枫如今在哪?你晓得点消息不?”
“我哪晓得呀?!”万顺听得一愣,“继业兄,那人打了钦差,应该被朝廷通缉,他早跑了……这样的人,你也敢认识?”
“有何不可?”梁继业不以为然道,“没有本事,他能考得武进士?没有胆气,他敢打钦差?这等好汉,只怕人家还不搭理我们呢!”
万顺笑着道:“你堂堂梁家少掌柜,家财万贯,连皇家宗室、本地大小官员都要让你梁家三分,整个湖广谁人不晓?不至于这般看重一个朝廷钦犯吧?”
“老弟,这你就不懂了……”
梁继业呷了一口茶,继续道:“如今这世道,多一条道就多一个朋友。对我等经商之人来说,不可一条道走到底,只要有银子赚,管他黑道白道,都可以合作做买卖,各种各样的人都可交往,只谈银子,不谈其他……”
“令尊一向本分经营,他估计不会同意......”
“他?”
梁继业冷哼了一声。
“他啥事没做过?每年给京城各路官员,还有当地皇室宗亲、三司衙门的人打点了多少银子?莫说我家了,你家也这样——规矩做买卖能有几个银子?”
万顺干笑了一声,问道:“那我们联手卖煤的事,令尊知情不?”
“目前还不知情,不过,就算他晓得了,我也不怕。”
梁继业轻哼一声。
“我爹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整日被那个女人哄得三五迷糊的,人家生的儿子啥都好,我这个长子倒靠边了!这老骨头......不说他了,怄火!”
梁大富宠爱一小妾,对那小妾生的儿子亦是宠爱无比,大有让他继承家业之势,梁继业每每说起就来气。
万顺暗自一笑,又道:“继业兄,如今做煤的买卖行情极好,我手里有大量的存煤,你能不能多找几个买家?我们下一批货翻个倍如何?那样你到手的银子可更多了。”
“万老弟,你年纪轻轻,想不到还真是个生意精。”
梁继业听得笑了。
“这个没问题,人家说了,有多少就要多少——老弟,你这煤是哪来的?”
“继业兄,有问题么?”
“那倒没有。”梁继业摆了摆手,“你的煤好得很,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这武昌周边的大小煤窑我都打听过,出不了这样的好煤,所以有些奇怪。”
“继业兄是不放心我?”
“哪里哪里,老弟你多心了。”
梁继业一拍万顺的肩膀。
“我方才不是讲了么,有银子赚就行,别的管他呢……老弟不便说就算了,反正只要官府不晓得,你我闷声发财就是。”
“全靠继业兄操心了!”
万顺拱了拱手。
“煤是九江那边来的,人家也是个心诚的主,只要价钱谈得好,买卖可以一直做下去。”
“好呀!和万老弟做买卖就是爽快。”
梁继业站了起来,准备告辞。
“你今个新店开张,晚上我做东,给你找个地方耍耍乐子如何?”
万顺晓得梁继业所说的乐子是什么,连忙摆手道:“多谢继业兄美意!不过家里有客要陪,还真去不了......”
梁继业哈哈一笑道:“老弟新婚不久,这床笫还热乎着呢——那我自个去了,你可莫要想着那头!”
万顺嘿嘿一笑,将梁继业送了出门。
见程四毛和张胖坨在店里招呼客人,万顺便将程四毛叫到无人处,要他火速给向枫联系,说下一趟买卖要翻倍供货,让谷里做好准备。
程四毛一听高兴了,说他马上就去办。
万顺又叫住了他,掏了一点碎银来,说他今日与张胖坨两人辛苦,这点赏钱要他俩去买酒喝。
程四毛笑眯眯的双手接过,千谢万谢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