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城到广济的江面上,有一股江匪频频打劫过往船只,让经过这一带的客商苦不堪言,当地的渔民百姓也深受其扰,从武昌到九江、南京的过往官船和民船一到这段江面就提心吊胆。
湖广三司衙门联名上书兵部,要求武昌参将府能尽快出兵剿灭那股江匪,汪参将深感压力,责令沿江各府守备集中兵力全力剿匪。
赵文伟专程来到蕲水,指定蕲水营为剿匪主力,要向枫抓紧做出成效来,他全力支持。
向枫趁机向赵文伟申请了十来把鸟铳和一些弹药,赵文伟当即答应了,说会尽力调剂过来。
这几天,铁山带着马愣子乔装去江边打探江匪的情况,这两人都是在水边长大的,对江上的情况也十分熟悉。
端午已过,天气很热了。
这段时间,军士们主要训练凫水及水中格斗技能,向枫每天都把军士们带到巴河边上,亲自指导。
几天后,铁山和马愣子回来了,径直来到向枫住所,报告了他们打探到的情况:
江匪的头目绰号“秃头”,是名惯匪,约摸有六七十个手下,人不多却以凶残着称,不仅抢夺过往船只,有时还上岸抢劫商铺,黄蕲一带的过往客商和渔民没有不怕的,且他们行踪不定,时而在黄梅段,时而在鄂城段,手段残忍,抢了货物后还会把人杀掉丢进江里。
“秃头?”
向枫顿时就想起三年前他在黄梅江边遇到的那股匪徒,后来孟明告诉他说那头目也叫秃头,应该就是同一窝了。
“好啊,秃头,向某新帐旧账和你一块算!”向枫自言自语道。
铁山问道:“向大哥,这秃头就是上回把你逼到江里去的那个么?”
向枫点头道:“应该是他。”
铁山豪声道:“向大哥,我铁山这回一定砍了他的脑壳,替你报仇。”
向枫一笑:“不用,你把他留给我,我要亲手灭了他。”
这时,孟菊从屋里端了茶出来,分别递给向枫、铁山和马愣子。
这两个多月来,经过闻敏的调理和开导,孟菊的身体逐渐恢复,脸色又呈现出原先的光彩来,而且情绪也有所好转,敢出来见陌生人和与人交流了。
自从将孟菊从蕲州接来后,铁山还是头一次在营里见到她,没想到她变化这么大,一时不禁多看了两眼。他那伸向托盘上的手没有端起茶盏,还不小心把茶盏碰倒了,哗啦一声,一盏茶水洒在托盘上。
“哎呀!”孟菊惊得低呼一声。
“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没注意。妹子,没烫着你吧?”铁山赶忙说道。
孟菊红着脸说道:“没呢!铁……铁山哥,我再去给你端一杯来。”说完她扭身低头进屋去了。
“妹子,莫麻烦了,我不渴。”铁山在后面大声说道。
向枫抿着茶,问马愣子马蛋在家听话不。
说起儿子,马愣子的话就多了起来,说他现个当兵吃皇粮,马蛋很骄傲,在学堂里到处跟人吹他爹的本事如何厉害。
向枫说你马愣子的水上本领的确了得,要他这段时间多教教军士凫水,马愣子拍着胸脯说一定做到。
孟菊又端了一杯茶出来,铁山嘿嘿一笑,双手稳稳地把茶盏捧了过来,口里多谢了几声,弄得孟菊又红了脸。
向枫问孟菊道:“你小敏姐呢?”
孟菊回道:“小敏姐去给刘叔送吃的去了,还没回。”
在兵营一角的树荫下,刘老四正靠在树干上啃着香喷喷的包子,胸口和胡茬上沾满了渣屑。
包子是闻敏送来的,刘老四一口气吃了三个。
“刘叔,你慢点吃,还有呢!”闻敏一边拍着刘老四胸口上杂屑一边说道。
“嘻嘻!包子好吃……香儿好……”
刘老四一直都称呼闻敏叫“香儿”。
“有包子吃就好,那没有包子吃的话,香儿好不好?”闻敏故意问道。
“好……好……嘻嘻!”刘老四兀自地嚼着包子答应道。
黑子从一处墙角边窜出了来,它小跑过来,站在刘老四面前冲着他叫了一声。
黑子现在长得很壮实了,一身毛黑得发亮,显得格外高大威猛。
见到黑子后,刘老四的口里“噢噢”了几声,将手里的半个包子伸到黑子的嘴边,黑子一口就咬着了。
刘老四又伸手去拿闻敏手里的包子,抓起一个后放到黑子的面前。
闻敏道:“刘叔,你对黑子可比对自己都好!”
刘老四没理会闻敏的话,只顾盯着黑子吃着包子,脸上露出笑意。
这几日,蕲水地界上的一些士绅和商贾听说营兵要剿匪,纷纷来把总营劳军,有的送来肉食,有的送来粮食棉布,还有的直接送了银子。
向枫没有收下,说无功不受禄,等剿灭了江匪再说。
去年底制定的一批头盔和藤盔陆续到货,虽然和向枫的设计要求还有些差距,但比原先的要好用很多。赵文伟也派人送来了鸟铳和弹药。
向枫觉得剿匪时机已经成熟,便找来柳兴生和范志高二人商议。
柳兴生道:“向头,我看这次还是依照上次的办法,乔装剿匪。”
范志高道:“这股江匪比巴河那股匪要狡猾得多,就怕他们不上当。”
“是啊,引诱他们出来是关键。”向枫点了点头,“我们在明处,江匪在暗处,这次的策略还是和上次一样,但要准备得更精细些……”
柳范二人看着向枫,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次船上要装满货物,船工、盖布及船上的摆布要每日更换,不能让江匪的探子看到是同一船队在江面上走。另外,要安排一些兄弟扮作渔民,沿江尾随船队以作策应,一旦江匪出现就迅速靠拢。”
柳兴生道:“这办法好是好,可是既要坐营兵又要装货,这得要好几条大船,而且,我们去哪弄真的货来?”
“这个不用担心。”向枫摆了摆手,“之前赵守备来时,我已向他禀报过,他答应去找刘知府和黄州卫使,请他们出面协调船只和货物,过几天我再派人去问问看。”
柳范二人听后面露笑意,见向枫又眉头紧锁,一时不解便问起原因。
向枫道:“这次江匪凶悍,人数也不少,弟兄们肯定会有负伤,说不定有的弟兄还会……我们要提前做好善后处置的一些准备,抚恤倒是好说,就是受了伤的弟兄如何医治是个难题,城里那些医馆治点跌打损伤还行,对重一些的刀伤就无能为力了,这样就会耽误弟兄们治疗——我们缺能治外伤的大夫。”
“嗨!向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打仗哪有不死人受伤的?你可真是菩萨心肠。”范志高不以为然地说道。
向枫道:“老范,话虽是这么说,但行军打仗必须要考虑伤员的救治,在不能及时补充兵源的情况下,伤员治好后还可继续参战,这既可以保证军队的战斗力,还可以大大鼓舞士气,有时比战斗本身更重要,不能不认真以待。再说,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能救的一定要尽力去救。”
“向头,你这番话可真是高见,老范佩服……”
范志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向枫道:“这是常理,不是啥高见……李建元不知他最近在不在蕲州,到时候能把他请来就好了。”
“向头,李建元是哪个?”
“就是蕲州李神医的长子李建元,他医术精湛,深得家传,与我关系也好,我这就给他捎信过去。”
“李神医的大名谁人不知啊?他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差,这下兄弟们能放心杀匪了。”
柳范二人一时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