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头昏眼花,就是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光是颠簸的路段他们就走了十分钟,终于,拨云见日,前方道路空荡平整,尽头处能看到用来住人的平房。
“太不容易了。”栗山凉叹道,“真不知道没有自己的交通工具,赵大庆是怎么挂着寻孙的木牌,一路到达樾安市中心的。”
聂开宇心疼地看他一眼,心里想着「当然是爱呀,笨蛋」,但嘴上却温柔地安抚他:“马上就到了。”
“开宇!”
聂开宇回神,只见一道白影从左侧的灌木丛中突然窜出,站在原本空无一人的土路中间,挡住他们的去路。
电光火石间,聂开宇一脚踩停车子,看着眼前三米之外的人,他心惊肉跳。
脏兮兮的白色短袖下面配着一条脏兮兮的麻布裤子,脚上的拖鞋是塑料的,也是脏兮兮的。
他的脸,他的手脚,但凡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脏兮兮的。
他一步步地奔着越野车靠近,速度不快不慢。
栗山凉眯上眼,把手抚在腰间的蝴蝶刀上,提醒聂开宇锁住自己那边的车门。
全车四个人,只有他一个没有自保能力,万一那人拉对车门,他很担心自己是否能及时保护好聂开宇。
“凉。”白计安盯着窗外缓缓逼近的男人,淡道:“把你脚下,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他。”
栗山凉低头一看,里面不是香烟就是白酒。
“计安哥,这是……”
“给我。”贺威伸出手,顺势和聂开宇说:“把我这边的车门打开。”
聂开宇皱了皱眉,经过一秒的迟疑之后,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担心贺威会不会安全。
事到如今,这车上还有人比他更适合下去吗?
随着咔哒一声解锁,贺威接过栗山凉手上的香烟,下车与突然窜出的陌生男人交涉。
栗山凉盯着男人有些独特的脸,问道:“他是不是智力不好?”
白计安颔首:“他是守村人。”
“守村人?”
栗山凉疑惑地看向聂开宇,只见他摇摇头,表示不懂。
白计安解释道:“几乎每一个村庄里都会有一个心地善良,但行为和语言上有些傻气或疯癫的人。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他们一生都不会主动离开村子,每天从早到晚习惯性地到处闲逛,每当村里有人家办红白喜事,他们都会不求回报地主动帮忙。”
聂开宇看着窗外与贺威说话的人:“那他一定知道村里的很多事。”
“可是他智力不好,能听懂?能记住?”栗山凉有些疑惑。
“不但能听懂,能记住,且心知肚明。”
一时间,聂开宇凌乱了。
他上一秒还在为差一点撞到人心有余悸,白计安下一秒告诉他,他们还没彻底进村就遇到了知晓安心村大小事的万事通。
从贺威下车交涉开始,白计安的眼睛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过。
忽然,贺威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而后,他礼貌地点点头,打开车门上来。
“怎么了?”白计安问。
“他说赵大庆和赵丰还没有回来。”
白计安打开手机,看着相册里保存的,能通往樾安方向的唯一公交车的时班表。
按照时间点计算,赵大庆和赵丰在四个半小时之前团聚。
赵丰所在的工厂包吃包住,但管理相当严格,除非领导特别允许,否则想要留在樾安的赵大庆就只能和赵丰住在宾馆。
回想赵丰上镜时的模样,白计安心念他真的有心思带着65岁,连续奔波两天,并把他推到众人面前的爷爷到处旅游吗?
“今天还有最后一班车,两个小时后到。如果赵大庆没有下车,贺威,只能麻烦你找卫岩队长问一问了。”
贺威嘴上应着“小事”,心里已经掏出小本,偷偷记仇了。
白计安用拜托的口吻和他讲话,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因为当时他们还是朋友关系,所以现在的他,不喜欢。
碍于正事缠身,他不能说什么。
等到事情结束,他们得空松口气的时候,他必须找机会讨回来。
“贺威?”白计安看着他。
贺威对上白计安的表情,刚刚,他应该已经叫过自己一次了。
“我们可以进村吗?”
贺威点点头,对聂开宇说:“走吧。”
有了前车之鉴,聂开宇是再也不敢分神了。
他目视前方,用余光不断扫视村道两侧的灌木丛,生怕眨眼间,不知道从哪又窜上来一个人。
好在,除了村口突然出现的守村人,村里的其他人没有冲出来拦车的习惯。
按照贺威转述的方向一直向东开,白计安望见赵大庆的家。
红砖围挡的院子不大,里面除去种着各式各样蔬菜的小片田地外,还有一处鸡棚。
哗!
四人纷纷向身后看去,只见赵大庆对门家邻居的院子外,站着一个提着塑料脸盆的中年女人。
“怎么又来人了!”女人厌恶地咂了一下嘴,指着白计安一行人,横道:“我告诉你们!我不管你们是拍照还是录像,别挨上我家,别敲我家的门!要是让我在网上看到,我找警察收拾你们!”
“巧了。”贺威伸手拉开衣襟,从内兜拿出证件摆在女人眼前,“警察。”
亮眼的国徽看得女人一怔,片刻,她皱了皱眉头,小声嘟囔:“什么啊,原来不是那帮到处录像的。”
说罢,她歪头看了看贺威身后得三人,又转眼看着贺威,说:“你是我们派出所的吗?”
她可没在那小派出所里面见过身材这么高大、健硕的警察。
“我不是安心派出所的民警,但你放心,证件不是假的。”
紧接,贺威拿出赵学勇的照片摆在女人的眼前。
“认识吗?”
“当然!赵大爷的儿子,出去打工好些年都没回来,去年死了。”顿了顿,女人疑道:“你问他干啥?”
自从赵大庆在樾安市出了名,他们村子没少来外人,一个两个的,嘴上挂着的不是赵大庆,就是赵丰,还第一次有人过来问一个死了一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