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只是其中的一段,贺队长还要继续听吗?”
“你确定,你的记忆没有出错。”
按照赵璃所说,即便再怎么贵人多忘事,王予林和钱玉书也不应该一口咬定,不认识刁萌萌这个人。
“你不信,我也不信。”
“但你们的孩子在她的手上。”
“所以,当我听到你们告诉我,说他们不认识刁萌萌的时候,才会觉得讽刺可笑。”
明明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不应该发生的事。
明明单方面给她带去了那么多伤害。
但最后,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如果不是孩子们失踪,恐怕他们真的可以把曾经欺负过的人忘得一干二净。
多讽刺啊。
伤害人的人可以把曾经的记忆抛之脑后,活得逍遥自在。
哪怕有一天被旁人提起,也会随口说一句「年少不懂事」后一笑了之。
而被伤害的人呢?
即便重新振作,那一段段痛苦的记忆也会像厉鬼一样,日日夜夜,不停的跟着你,折磨你。
就连躲在梦里,都不肯放过你。
“那你又做了什么事?”贺威道:“刁萌萌不仅掳走了王予林和钱玉书的孩子,还有你的孩子,李乐。”
“当你们告诉我这件事和刁萌萌有关系的时候,原因,我既清楚又不清楚。”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能想到是为什么,但是,我不理解。”
就像她刚开始说的那样。
刁萌萌的事虽然与她本身没有关系,但长大之后的某一天,她忽然想起那段旧事,还是会因为没有出手帮忙,而感到愧疚。
因为父母之间认识,所以赵璃、王予林和钱玉书也很熟悉。
只是,当时的赵璃瞧不上王予林和钱玉书,觉得他们两个人个性顽劣,哪怕成绩好,家境好,也依旧弥补不了性格的短板。
正好,她又是女生,自然就没有和他们两个人走太近。
但古怪就古怪在这儿,在她看来不怎么样的两个人,在班里男生的人缘可谓相当的好。
尤其是王予林。
所以,那时他们刁难刁萌萌的时候,还会有拥护者起哄、帮忙。
刚开始的几次,刁萌萌一直在拼命忍耐,中间两次,她忍无可忍,终于在班级里崩溃大哭。
没有真心的朋友。
没有人为了救她,偷偷向老师报告。
连平时能说上话的几个女生也没人会为了她挺身而出。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
抱着不同的心思,看着。
“我当初也是一样,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观的人堆里。”
“所以,这是你想起刁萌萌会愧疚的原因。”
“如果我只是班级里普通的一员,我不愧疚。我一没有参与欺负她,二没有嘲笑她,三没有在背后说过她任何坏话。我愧疚的是,我明明可以阻止。”
只要她的一句话。
一句:
「别闹了!」
或者:
「把东西还给她。」
简单的几个字,她就可以轻易拯救孤立无援的刁萌萌,让她上学的每一天,不再那么痛苦。
可现实是,赵璃没有。
甚至,那时的她,根本就没有看出男生们是带着嘲笑的恶意戏耍刁萌萌。
她认为,眼前的一切,都只是男女生之间的玩闹,而哭到嗓子沙哑、头昏脑涨的刁萌萌,是个不识逗的,无趣的人。
长大后,成熟稳重的赵璃,在一次她记不清楚的契机下,想起了曾经的刁萌萌。
时隔20年,回忆起那时的种种,她才恍然大悟地发现。
一切对于刁萌萌来说,不是玩闹,是暴力,语言的暴力。
而当时,没有意识到严重性,明明可以出手帮助她的自己,也成了冷漠的旁观者,成了伤害她的人。
“施暴者固然可恶,但冷漠亦是罪过。”
赵璃紧紧握着双手,想起了无音讯的女儿,又一次流下心疼的眼泪。
“李乐的脾性很像我,我相信她不会在班级里欺负同学。她之所以被抓走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
“她的确非常像你。”
贺威将称装李乐日记的纸箱子摆在茶几上。
“看与不看,需要你自己做选择。”
赵璃坐直身,眼神落在花花绿绿的封面上,眼睛一眨不眨。
“日记我不看,从前的错误我也不会再犯。”
她担心女儿,但她始终相信,事情远没有到杀人那么严重。
如今,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刁萌萌的良知上,寄托在警方办案的能力上。
递上一盒纸抽,贺威主动起身,离开接待室。
但凡记忆中和刁萌萌有关的事,赵璃已经全部说了一次。
她伤心之时,他一个男警察除了沉默,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贺,贺队!”
贺威一回头,竟是黄玉卿。
“你没跟着燕海臻去?”
“是。”黄玉卿惭愧地抓了抓耳朵,解释说:“燕队说担心你人手不够,所以给你留一个我,以备不时之需。”
“正好。”贺威指了指身后的接待室,“赵璃是女同志,你也是,你们俩应该会有话说,你帮我看着她,机灵点,适当安抚情绪。”
终于有用的黄玉卿眉上一喜,立刻点点头,端上一杯热茶,推开了接待室的大门。
与此同时,燕海臻率领一队两人,三队三人,部分支援特警,埋伏在刁萌萌家附近。
“大娘,您确定没看错人?”
“没有!我跟她上下楼,做了好久的邻居,根本不会看错!绝对是小刁!手里还拉着她平时用来进货的小推车,早上五点不到的时候,从东大门的市场回来的!”
“这么早。”
“哎呀,她习惯了。五点到家,准备一下,六点就要出摊的。”
“您跟她上下楼,那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声音?”
大娘沉思了片刻,忽然双眼一亮,说道:“有!”
“什么声音?”
“有人说话!小刁没结婚,只有一个爸,不在本市,也没见过她和朋友在一块。独居,绝对是独居!一直都没人说话,但过年这两天,有说话声,还不止两个人!但起初我也没在意,毕竟你看啊,过年嘛,谁家不来个亲戚朋友的,你说是不是,警察同志。”
渐渐的,燕海臻把大娘絮絮念的声音抛在脑后。
他侧身紧靠墙壁,探出半张脸,抬手,向所有等待他命令的同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