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这一离开,殿内就只剩下庆帝和苏梁浅两个人。
庆帝坐在龙椅上,他没让苏梁浅起身,苏梁浅就只能一直在地上跪着,不过就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说,就是无关紧要的小惩戒。
大殿内的两人,一人坐着,一个跪着,谁都没有开口,奇异的安静。
这种静默,压抑的让人心情发沉发虚,让人忍不住想要打断,两个人的静默,就好像是在比拼,谁更有耐心。
最后,是庆帝的轻咳声,打破了一切的沉默。
“苏梁浅,你可知错?”
庆帝虽然率先开了口,落了下乘,但借着身份上的优势,压了苏梁浅一头。
苏梁浅诚惶诚恐,那无辜的样,对庆帝来说,简直刺眼。
苏梁浅的狡黠,或许能瞒得住别人,但并不能逃过庆帝的双眼。
她就是只狡诈的狐狸,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个掌控全局的猎人,将其他人耍的团团转。
“请皇上明示。”
“乐安,朕知道,你很清楚,你是个聪明人,是朕见过,最聪慧的女子,你定能明白朕所指。朕知道,这次北齐天灾,你立了大功,朕对你也极为的欣赏赞赏,但你目中无人太放肆了!”
庆帝心里憋着团火,说这话时,都是火药味。
他让那些人离开,就是为了不拐弯抹角的,给苏梁浅巧言令色装蒜的机会。
“你此次替朕去泗水,临行前,朕是如何交代你的?让你多多提点太子,结果呢?百姓的感激,所有的功劳,全部都记在你头上,你到底想做什么?”
庆帝冷沉着脸,直接表明了自己不满的态度,还有不满的地方。
苏梁浅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诧异的神色,那模样,让一直都这样想的庆帝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皇上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苏梁浅听着自己的声音,都想为自己的演技拍手叫好。
“微臣所做的一切,是皇上授命,那些百姓感激微臣,等同于是在感激皇上,而且微臣从未想过邀功!”
苏梁浅盯着庆帝,字字恳切的很。
“那入梦的预言是怎么回事,比起你来说,太子不是更合适吗?还有为何地方官员上书,都是对你赞赏有加,百姓歌功颂德的也是你,对太子,几乎只字未提。”
“那你得问自己啊,为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
苏梁浅心里这样想,却是不可能将自己的想法就那样大喇喇的说出口的,而是恭敬却面无半点愧色的看着庆帝回道:“微臣并不知道皇上和七皇子他们是怎么和皇上您说的,但微臣着实冤枉!”
苏梁浅替自己喊冤。
“太子身份尊贵,是皇上钦立的北齐储君,入梦预警一事,微臣也觉得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微臣在做出这个决定的第一时间,就去找太子说了这事,但是太子对远慧大师他——”
苏梁浅稍顿了片刻,见意思到了,很快又转变了说法,“太子他觉得此事涉及清河县的万千百姓,事情重大,若是有个疏忽的话,于他——”
苏梁浅故作小心的看了庆帝一眼,意思很明显,而庆帝也很上道,脸色变了遍,显然是猜出缘由了。
太子胆小,怕担责任,所以将这事给推了,但回京后,又怕他会因此责备他,所以事情只说了一半。
庆帝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茬,再看苏梁浅无辜的模样,只觉得脸被打的啪啪疼,但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对苏梁浅低头,庆帝自然不可能做到,只将怨气和责任归咎到了太子头上。
孽子!
没用的东西!
庆帝在心里暗骂夜向禹,更觉得他不堪大用,听到苏梁浅继续道:“太子在拒绝了微臣后,七皇子来找我微臣,让他愿意替太子承担这样的风险,但微臣,微臣觉得,七皇子毕竟是皇子,此事并不那么合适,拒绝了,就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皇上,微臣只是个女子。”
苏梁浅最后一句话说的含蓄,却让庆帝脸上火辣辣的。
他很清楚,她在提醒他,她只是个女子,不管怎么厉害,都不可能撼动他还有北齐的江山。
这是苏梁浅的计策,为了让自己复仇之路更好的走下去的示弱,她半点也不憋屈难受,因为她早晚都会让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知道,她虽是个女子,但是却能将他害怕的一切,变成现实。
苏梁浅在这时候提夜傅铭的事情可以说是恰到好处,以夜傅铭的良善之名,若是以往,庆帝估计会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为了百姓,而现在,庆帝下意识的就会觉得,夜傅铭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自己野心勃勃的私心。
“皇上让太子去泗水,是因为泗水的天灾,导致鸣金村亡村,但是在微臣去之前,太子一次也没去真正看过那些受灾的百姓,皇上——”
苏梁浅张着嘴,伸长着脖子,分明是要说些什么的,但最后,抿紧了嘴唇,欲言又止。
“皇上,臣有心和太子退婚,太子的事,由微臣来说,有失偏颇,臣也不知道如何说,微臣建议,皇上可以找了解情况的人,详细问清楚,再做决定。”
苏梁浅很是真诚善意的建议道。
一番对话下来,庆帝自知理亏,本来是想让苏梁浅说,以表信任,不过苏梁浅说的,他却未必会相信。
他之前就是因为听信了太子和夜傅铭的一面之词,所以才会在苏梁浅这里吃这么大的亏,被堵的是哑口无言。
“富贵荣华,于微臣而言,不是过眼云烟,微臣没有那么强烈的野心,微臣只渴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求皇上成全!”
苏梁浅说完这话后,双手交叠放在地上,头也抵地,行了大礼。
她话的诚挚,态度更是诚挚,庆帝也选择了相信。
苏梁浅要是追求富贵荣华,就不会将她母亲的那些嫁妆,全部拿出来,她要是有野心的女人,那嫁给太子,就是最好的选择,要说她是为了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庆帝觉得,那她所做的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但庆帝虽然选择了相信,却总还是直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最后他将这归咎为自己的多疑。
庆帝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多疑的人。
“你就那么确定,那个叫谢云弈的可以?你就不怕将来后悔?”
片刻的沉默后,庆帝似妥协般的轻叹了声,问苏梁浅道。
苏梁浅抬起头来,脸上有惊喜,眼睛里面也都是光,重重的点了点头,“微臣确定,他可以,他若是背叛我,让我后悔,我就让他更加后悔!”
苏梁浅信誓旦旦,她这样的娇蛮,倒是有种让人放心的率真在里面。
她是个女子,且年轻,正是最纯真烂漫,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年纪,苏梁浅知道,在博取庆帝信任的这件事情上,自己是有着天然的优势的。
庆帝虽还气,不过如苏梁浅所料,却是放心了不少,他轻笑了声,“朕给你撑腰,他若是敢背叛你,朕就砍他的脑袋!”
苏梁浅先是愣了愣,随后狂喜的难以自抑,“谢谢皇上!”
庆帝看着她满足的笑容,又放心了不少,他终于让她起身。
苏梁浅起来时候,故意跄踉了下,随后不好意思的看向庆帝道:“微臣就是太高兴了。”
庆帝嗯了声,“你出去,让王承辉进来。”
刚刚苏梁浅提议找个了解状况的,庆帝就想到了萧凭望和王承辉,但萧凭望太维护苏梁浅了,事关苏梁浅,庆帝对的信任,大可折扣。
苏梁浅出去,外面天已经黑透了,皇上还没下令,皇后等人谁也不敢离开,都在外面站着,苏梁浅看着王承辉道:“小世子,皇上有话问你,让你进去!”
皇后听庆帝要单独找王承辉问话,走到他跟前,用眼神警告暗示了一番,这才放他进去。
夜傅铭看着王承辉进殿后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陡然生起更加不好的预感,越发的不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