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辗转。”
“我母亲最终选了跟在一个将官身边的穷苦校尉。”
“他模样不赖，身世清白，家中的父母兄弟也都是本分人。”
“也不知当时的发生了什么，我母亲反正就认定这个人是她理想中的那个夫婿了。”
“我外公虽然不看好他，但也尊重母亲的选择，在上京为两人操办了婚事。”
李怀瑾顿了顿，才继续道：“之后，那小校也留在了上京城。”
“我舅舅与外公不忍看我母亲跟他吃苦，也在官场上，为他打点说话。”
“或许是天赋使然，也或许他注定该在官场。”
“凭借宰府女婿这个身份，没过多久就在上京城打开了门路。”
“而他与我母亲之间的相处也甚是和睦，成婚二载，就有了我……”
“他也从普普通通的一个军中小校一路高升，不出数年就成了朝廷的重号将军。”
唐芷萱眨了眨眼睛，道：“这不是很好么？为何后来会变成那副样子？”
固然，她对山下的生活没什么印象。
但从李怀瑾的讲述中，她也依稀能够分辨出这是个很幸福和睦的家庭。
那为何，现在会闹成这副样子呢？
而听见唐芷萱的话。
李怀瑾眸光里的柔和也被冰冷所取代。
“若是没有那个女人的话。”
“我们的生活，或许真的会很好……”
唐芷萱眼眸里露出了一抹疑惑。
李怀瑾则是不急不缓道：“那女人的名字，叫做吴蓉，也就是现在抚北城的城主夫人。”
“若讲起她的出身，还真是有些尴尬。”
“实际上，在我母亲嫁给李宏盛之前，吴蓉就已经跟李宏盛在暗地里好上了。”
“但当时的李宏盛，并非是当下这个身负伯爵爵位的抚北城主。”
“他就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官位不过小校，用家徒四壁来说也不为过。”
“可反观吴蓉，家里面世代经商，虽地位不高，但家境优渥。”
“而吴蓉家里面自然也不会接受这样一个人娶自己的女儿。”
“毕竟，咱们大宣朝，别的不多，就是武夫多。”
“李宏盛有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不论谁来看也不会觉得他未来会有什么远大的前程。”
“所以吴蓉家里说什么也不同意两人的事情，甚至还将其许配给了同乡的另一个富户。”
“之后就有了李宏盛随队出征，被我母亲选中的事儿。”
“或许是因为他当时根本没想过，会被我母亲选中，也或许是他当时就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一飞冲天。”
“李宏盛根本就没说，他在家乡还有个相好。”
“直至我四岁那年，她领着两个年岁与我一般大的孩子出现在了我们在上京的府宅，我们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李怀瑾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仰天长长的出呼口气。
“原来，她与李宏盛早已私定终身。”
“嫁到人家没俩月，就被郎中诊断出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而她也是毫无意外的叫人赶了出来。”
“他家里人听说李宏盛在上京城混的风生水起，便立马将她和孩子送到了上京来找。”
说到此处的时候。
李怀瑾也是忍不住的低头苦笑出声。
“她扑在我娘的面前。”
“好似一条狗一样恳求我娘收她入门……”
“后来她更是又作又闹，闹的上京城满城风雨，几乎都影响到了我外公与舅舅的仕途。”
“我母亲迫于无奈，这才将她们收进门来。”
“而也是从她们进门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家里就没了往日的太平。”
李怀瑾绷紧牙关，紧紧地握着拳头，好半晌才平复下心中激荡的情绪。
“在她的挑唆之下。”
“我母亲与李宏盛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
“我舅舅外公也没少跑来说和，但一点用处都没有。”
“而我也本该有个妹妹的，却被她生生的给作没了……”
“可在我娘躺在床上喝中药的时候，那薄情郎却是还在安抚着他那个刚刚出生的庶三子。”
“我也亲自去看过，他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开心喜悦……”
唐芷萱立在李怀瑾的身边。
虽然她什么话都没说，但通过她眼眸的波动也不难看出，她的心情并不平静。
李怀瑾却没有看她。
此刻的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
眼前都是往日发生的一幕幕。
“再然后。”
“李宏盛就接到了朝廷的指派，我们一家便来到了抚北城。”
“在这里生活了差不多五年的时间，我外公就出了事，一家皆被发往西北边陲做苦役。”
“而他也展现出了他冷血无情的一面。”
“在消息传来的当日，就一纸休书送到了我母亲的面前，也将我的名字从他们李家的族谱上剃了出去。”
“并且，他还放出话来，我们母子都是大宣朝的罪人。”
“谁敢给我们一片瓦遮雨，一粒米充饥，谁就与我们同罪，全家都会死光。”
“也得亏不是谁都像他们那么没良心，母亲之前帮助过的很多人，都在暗中给我们送吃喝。”
李怀瑾脸上充满苦涩意味道：“若是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母子只怕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而也是说到这里。
李怀瑾的直直望着前方的双眸之中似乎燃起了两团火焰。
“我本以为。”
“人性的薄凉，莫过于不管不顾。”
“可谁知，我还是低估了人性。”
“害我们母子至此仍不够，他们还要赶尽杀绝。”
“将瘟死家仆的衣服给我母亲，叫我母亲染上瘟疫。”
“又在我四处寻医问药的时候威胁城内郎中，叫医者都不敢为我娘治病。”
李怀瑾眼眸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嘴唇颤抖道：“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消瘦，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生命流逝，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看着……”
李怀瑾猛地回头看向唐芷萱。
“你知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母亲死在自己眼前是什么滋味么？”
“好像是心叫人挖出来，揉碎了，又塞回去，然后又伸手在你的胸腔里来回的搅，来回的搅。”
那天的感觉也伴随着这些话语，重新萦绕在李怀瑾的心头。
他不由自主的蹲下身，神色痛苦，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心口。
而也正当唐芷萱想走过去看看他的时候。
李怀瑾又忽然抬起头，好似疯魔了一般，红着眼睛低声嘶吼：“埋葬母亲的那一天，我就发过誓，将来我有能力，一定要叫这薄情郎的全家死光，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