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神几秒,周砚川倾身过去。
二十一岁,被家族放在掌心疼着宠着的女孩子,总是被这样纠缠,她不只是害怕这么简单。
然,他才稍稍倾过去身子,战景熙就瑟缩着往后缩了缩身子,她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流露出来尽是对他的怕意。
怕这个字钻入脑海里时,周砚川心底猝然一疼,他下意识地就开口说道,“那是梦。”
可战景熙却没有听到他的话般,她紧紧地抱住自己,望向他的眼神仍那么不安。
一时,失落,沮丧,种种情绪齐齐涌上周砚川的心头。
他看着战景熙苍白到几乎透明的小脸,很想说些什么,可突然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想的是,她这么怕,她会需要他的怀抱,她会需要他的安慰。
可事实是,她一点都不需要,甚至,她满身心的都写着抗拒。
半晌,周砚川直了直身子,他强迫自己忽略掉心头那些怪异的感受,用很平静的口吻道,“用我帮你叫医生过来吗?”
万籁俱静,他此次声音落下去好一会,战景熙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些。
那是梦!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
不怕。
景熙不怕不怕的。
她渐松了口气,胃这时又隐隐的疼起来,她怔了怔咬住唇,轻声说道,“我饿了。”
她其实是不想跟他这么说的,可她真的很饿了。
周砚川也没想到她这半天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默了默,他一言不发的去了厨房的方向。
没几分钟,他端了碗粥过来。
战景熙接过来,都不用吃,光是闻那个味道,她就知道这瘦肉粥是他亲手做的。
她吃过太多太多次了。
她看着那碗粥,脑子里走马观花地闪过很多很多的画面,最后定格住的是那次在那个小医院里,她还记得,那次他还是是借人家的厨房给她熬的。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爱情,亲情,友情她什么都有了。
现在,她咬咬唇,昏睡太久,声音嘶哑严重,“有别的吗?”
周砚川看着碗里的粥,突然地就笑了,“大小姐什么意思?”
战景熙抬眸看向他,“我想吃面条,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周砚川扯扯薄唇与她对视着,冷淡而平静地陈述,“我现在打个电话给战董告诉他你住院了,我想别说是面条,就是满汉全席他也能立刻给你弄出来。”
战景熙眉心当即皱起,下一秒她直接将手里的碗冲他扔了过去。
“嘭!”
瓷碗摔在地上的声音尖锐又刺耳,饶是周砚川躲避的快,笔挺的裤管那里仍沾了上些。
而病房里更满满的都是瘦肉粥的香味。
深眸沉沉压着,周砚川看向那近乎是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孩,他轻淡的笑,只不过眼睛里却是半点的笑意也没有,“大小姐你脾气还真是大。”
战景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她胸口起伏着,“我不想看到你在这里,滚出去!”
她情绪不是很激动,但语气嫌恶到了极致,不过周砚川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居高临下看她一眼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又去装了一碗给她。
他递过去,战景熙并没有接,漂亮的小脸蛋上一副宁愿饿死也不会再吃他做的东西的决然。
周砚川也没有恼,俯身强制性地将碗放到她手里,他大手捏住她精致的小下巴,逼得她与他对视着。
“大小姐,”他深眸深深长长的注视着她,磁性的嗓音低而性感,“现在你只能吃这个,再敢给我摔了或是不吃,我不介意我亲自喂你。”
“……”
不用想那个画面,光是听他这样说,战景熙就一阵反胃。
“周砚川,我现在看你真恶心!!”
“嗯。”男人淡漠地应着松开她,眼神却仍停留在她完美的唇瓣上,“不然你试试看你摔了我会不会更恶心一些?”
“……”
片刻,战景熙拿起勺子,木然地一勺一勺往嘴巴里送。
如他所说,时机还未到,他也不会在里面下毒弄死她的,自己吃也总比被他喂的好!
许是她吃的太过安静了,周砚川原本准备落向窗外的眼神不知怎的就移到了她身上。
女孩一勺一勺的吃的很认真,眼泪也掉的安安静静,一颗又一颗,尽数地落在了碗里。
夜更深了。
昨天又下了一天的雪,整个医院都白茫茫的一片。
站在走廊吸烟区的位置,周砚川深眸沉沉的看着无尽的黑夜,青白色的烟雾在鼻息间散开来之际,他眼前又浮现出战景熙安静地坐在那里吃粥落眼泪的情景。
从始至终她没有说一句话,吃完后,就又闭着眼睛躺下了。
他给她做过无数次的瘦肉粥,惟有这一次,她是哭着吃的。
心口堵的厉害,他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之际,他才转身回病房。
暗黑的步梯间里,一记瘦弱的身影在周砚川转身之际快速地将自己隐匿在黑暗里。
她动作虽然快,警觉心极强的周砚川仍是发现了,深眸微微地眯起,他步伐沉稳地走过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抓了个正着。
只是当看清她的脸时,眼神里的戾气顿时化成了震惊,“露儿?”
梁露儿眨巴着眼睛怯怯地看着他,声音低低的唤了他一声霍大哥。
周砚川盯着她那张素面朝天的小脸,再看她一身的黑色,他脸色沉了沉,“什么时候过来的京都?”
“有……有段时间了。”
“怎么没跟我联系?”
他声音越来越严厉,梁露儿不敢抬头看他,她低着头,紧张极了,“我,我怕我会给霍大哥你带来麻烦,所以就一直没敢告诉你。”
周砚川薄唇紧抿着没再说话。
“对不起霍大哥。”几秒后,梁露儿脑袋低着跟他道歉,“我知道我这样太任性了,可霍大哥我真的很担心你,你一个人在这边太危险了,而且过些天就是我爸爸的忌日了,我想你能陪我一起去看他。”
她话到最后,声音里已然带着浓浓的哭腔。
无声的叹息了下,周砚川垂下眼皮看着这个比战景熙其实还要大上两岁的女孩,瘦瘦弱弱的,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如果不是我快要死了,这个秘密我也是要带到坟墓里去的,霍先生,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要查岑家被灭门这件事,我只当你是个难得的好人要为岑家的惨死讨要一个说法,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需要你送我去国外治病,我只求你在我死后能善待我惟一的女儿,你比露儿大几岁,我想请你以一个哥哥的身份照顾她,直到她出嫁。”】
想到她父亲临终前的交代,周砚川抬着腕表看了看时间,“过些天我会陪着去看你父亲,现在很晚了,你住哪里,我送你。”
“我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近,我一个人回去没问题的。”梁露儿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霍大哥,我今天是陪我同事来这里看望我们一个刚生产完的客户无意间看到你在这里的,我不是跟踪你。”
“嗯。”周砚川应着催促着她,“回去吧。”
末了又补了句,“以后有什么事或是想见我,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不要再像这次这样。”
他刚刚以为她是傅远航的人,手上的力度很重,可能要不是及时看清是她,他直接把她胳膊卸下来了也不一定。
虽然有外面走廊的光,可楼梯间这里依然很暗,梁露儿仰头目光贪婪地看着眼前英俊矜贵的男人,嗓音柔柔怯怯的,“那如果以后我在京都这里有什么事,我也可以随时找你吗?”
“当然。”周砚川毫不犹豫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