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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转眼间,眼前的场景就不再是洞穴,我们远离森林,身处一座巨大、颓败建筑前的草地上。寒风呼啸,血红色阴云占满天空,隆隆雷声不时可闻,伴之以预示不详的炫目闪光。

我向前迈步,上下打量建筑:“我见过这地方……”

确实,和我之前见过的很多东西一样,这建筑有种扭曲的熟悉感,它和其他东西一样被阴魂不散的混沌魔法缠绕亵渎,散发着阴森恐怖,但还有那么几处似曾相识。我在寒风中瑟瑟,绞尽脑汁回忆这个地方的名字。

是小萍花先回过神来的。

“坎特洛特宫殿……”

还真是宫殿,或者说,是宫殿的残渣。就像对其他所有建筑一样,无序将其玩弄扭曲,曾经辉煌万丈的小马国瑰宝如今已沦为建筑界笑柄。墙壁被蜂窝乳酪代替,宫门像陀螺般旋转,护城河里满是冒泡的可乐,雕像则变为乱喷彩色冰淇淋的,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许多、许多,尽是些诡异怪诞的疯狂想象。我胃酸上涌,从其他马脸色看,她们也一样。

巴布蹲坐在地:“上帝啊……”

“乖乖”,飞板璐皱着鼻子四处张望,对入口处不停抽搐的骷髅吐舌头,“所以说,黛西她们就在里面?”

#“对”#,开口说话的玛姬抿唇,#“不过我们不敢再讲你们往深处传送,混乱者将你们的朋友困在了梦空间,他应该是想以他们做马质。”#

“哦,天杀的”,无畏跺地,“我最讨厌这种展开了!所以我们该如何应对?”

玛姬转向她:#“据我们观察,混乱者喜欢在胜券在握时玩弄受害者,如果你们能为他创造出虚假的必胜感觉,他的警惕就会放松,那就是我们反击的机会。”#

飞板璐翻白眼:“换句话说,你想让我们设法使虐待狂无序觉得他为刀俎,我为鱼肉,然后趁其不备从背后轰之以彩虹波动拳?我要将其归类为‘实施者绝对会死’的计谋。”

“对,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我道,“无序是喜欢玩弄猎物,可我们就这么送上门的话,他会起疑的。”

谐律们正要开口,又陷入沉默。玛姬眼神涣散空洞,如雕像般肃立,嘴唇翕动开合,似乎在进行某种交流,不过我们没马能分清她说的什么。她就这么保持大约一分钟,最终点点头,朝我跨一步。

#“你姐姐说你是个技艺高超的演员,是真的吗?”#

我腹部打结:“呃,呵呵……”

“对,可以这么说”,巴布插嘴,“她曾愚弄一群成年人将她看做与父母走失、只会西班牙语的九岁小女孩。”

“嘿,那时情况特殊”,我后退一步,“我们那时小马化进行了一半,外表超像小女孩!”

“但你还曾是校话剧社的得力干将呢!”小萍花助攻,“好像是出演过三次主角、无数次配角?这可不是能一笔带过的小事啊。”

我两眼发颤:“小萍花,那只是高中话剧社而已,上不得台面的。”

“哦,别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了”,飞板璐补刀,“我敢打赌,这么长时间你肯定一直在心里想着在击溃无序的战斗中成为中流砥柱、大放异彩吧?”

“呃,这倒被你给说——等等!这不是重点好嘛?”我无助地环视众马,“过去的事跟现在的情形没法比!那可是法力无边的混沌之神!我想做什么他都洞若观火的!”

“这我倒不敢苟同,甜贝尔”,无畏意味深长,“根据我的经验,坏蛋都喜欢独白,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会一直喋喋不休,就像扑向糖果的小孩。”

“而且那家伙肯定内心非常丰富”,小萍花阴郁地道,“看看四周,还有什么没被他根据自己的想象改造过?”

我感觉耳朵在变红:“我……你们……这……哦!得了吧!你们肯定在开玩笑!我们谈论的可是喜欢将对手各个击破的敌人!这种投机取巧的事风险太高!你们真的想将生命寄托于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蹩脚演员?”

巴布凑近,坐在我身边:“放心,这没什么投机取巧的,你只需要使他分心好让我们近距离偷袭就行。”

“而且你也无需坚持太长时间”,小萍花道,“我们只是需要设下陷阱,看起来,在我们当中,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引起他兴趣的存在。”

我如坐针垫:“我知道,也不是不愿帮忙,呃……”我用蹄子刨土,“突袭何时进行?我与无序交谈时可没法摔杯为号。”

玛姬的眼睛光芒闪烁:#“你在无尽之森时也见到了,就算没有持有者,我们依然可以将力量暂时寄托在别的个体身上。没有你的帮助的情况下,我们也可以暂时困住无序,在那之前会通知你……尽管只能是一小会。”#

我扬眉:“一小会是多长?”

#“不超过几秒钟。”#

我呻吟着垂落头。

“妹妹,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玛姬的声音恢复正常,“这正是你的天赋,只要想,你是可以上演逼真的演出的,而且……我只得承认,现在不是你想不想就能决定的时候了。”

我没做回答,摆弄一下脖颈的魔法元素,感觉宝石突然变得令马不舒服起来。

巴布拍我的背:“没有小马奢望你会跃跃欲试,我们清楚个中凶险,可这总比带着闪闪发光的谐律精华没头没脑往里冲强吧?无谋之举不会有效果的。(这里是短语won’t get us anywhere)”

“哦,这可以带我们去某个地方的”,飞板璐用蹄子在脖子上比划,“不是什么舒适的地方就对了。”

无畏窃笑:“嘿,那可不一定,死后的世界或许没那么糟呢。”

#“甜贝尔,我们别无选择”#,谐律们投我以鹰一样的凝视,#“你的感受可以理解,但我们认为这是成功率最大的途径,你愿意接受这项任务吗?”#

我视野发黑,心都要跳到嗓子眼来,头脑再难保持清醒。她们的重视与吹捧让我如上九霄,可任务毕竟是去当诱饵,我甚至都不确定我有没有足够迷惑住他的特质!我的意思是,确实,我很机敏,可也不敢假装自己可以跟上一位不朽的混沌神明的思路。

我伸蹄抚摸角上的金属鞘,这几天它有点紧了。我一直念叨着去找瑞瑞调整的,不过就前途渺茫的现在来看也不需要了。既然这样我就把这鬼东西拿掉吧——

哦。

哦哦哦哦哦。

哦-哦-哦-哦-哦……

“甜贝尔?”巴布问道,“如何?你认为自己可以做得到吗?”

我的嘴角缓慢弯成诡异的弧度,断断续续发出邪邪的笑声,巴布闻声开始颤抖。

“啊-哦”,她缓缓后退。

“哦,老天爷,我懂得这个表情”,飞板璐也笑起来。

“嗷,我去”,小萍花揉揉太阳穴,叹息,“又来了……”

玛姬先是面容沉静,随后意识到什么,嘴角开始抽搐。

#“我们不理解”#,我听到谐律们轻柔低语,#“你姐姐说你要喝的‘功能饮料’是什么东西?”#

无畏是唯一一头雾水的。“嘿!”她走过来在我眼前晃蹄,“姑娘,跟我说话!你们刚刚用大宇宙电波交流的什么?”

我不怀好意地瞪大眼看她,发现那股令马厌恶的迷茫依然好端端地待在她眼中。

完美。

我再次邪笑:“准备好……恶作剧要开始了。”

十分钟之后——

“呃!”

一簇火花从我角上闪现,直直撞向无畏眉心,她咬着牙倒地,我则赶忙后撤避免受伤。我看着她满地打滚,痉挛抽搐,突然庆幸自己同样的过程只需经历一遍。

我转向玛姬:“你们确信能藏得住她们吗?”

#“放心”#,谐律们声音平静。玛姬转身,直面城堡:#“嗯哼,看来你没说错,他真的被勾引出来了。”#

“那好!”我挥蹄赶她们,“那快走!等我的信号!”

“好的!祝摔断腿!”飞板璐道。

“小心啊”,巴布道。

小萍花点头:“一会见。”

玛姬眼中的光芒突然褪去,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在肩膀上用力按揉。她亲吻的脸颊,轻轻吐出三个字。

“不要死。”

她轻触我的谐律精华,又是哗的一声,便与其他马一起消失了。

我发出缓慢的长叹。现在,我只身处在城堡护城河的边缘,在刺骨寒风中面对畸形的城墙。我捋捋鬃毛,摆好长剑,在建筑中四处搜寻敌人的行迹。

这地方安静得像坟墓一样,窗户不是碎了就是布满灰尘,里面看不到一丝亮光。我的思绪开始漫游,无序是经常待在这个地方还是特意今日选择此地当做决战场地呢?不过,我想得越多,就越漠不关心,说白了,这地方无外乎他的又一个玩物,或是向我们炫耀的战利品。

我背后倒是声音嘈杂,不过劳您费心,我不用回头也能知道在发生什么。很显然,无序想把玩具收拢在一起,因为不到一英里外便是小马镇饱经蹂躏、如今已被蝗虫般变异生物包围的的镇中心。

令我诧异的是,小马们迄今为止防御得还不错……尽管我怀疑大部分功劳不属于他们,而属于翱翔天空的龙。

对,我提到了龙,鳞爪加身、口吐火焰,冷酷残暴的龙。他们形态各异,体型差距悬殊,从不到一匹小马大到遮天蔽日。我不知他们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帮我们,可此等奇迹我不想多加质疑。他们运用身体的每个部位做武器奋不顾身地厮杀,很显然已经拼了命,可无序的爪牙数量实在太多。他们被冲垮只是时间问题,除非有谁能先斩下司令的首级。

“哎呀,哎呀,哎呀”,一个令马不适的声音缓慢道,“真是个惊喜啊。”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从奶酪城墙的众多孔洞中窜出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在正午阳光下黑影怡然不惧,如游鱼般浮在半空,朝我飘来。气温似乎骤然降低,那东西如秃鹫般带着血红色错位双眼环绕我,使我脊椎发凉。

“我好像告诉过你要是再解放谁的话就会发生什么”,那声音啧啧,“可惜,某匹小马并不擅长遵守指示呢。”

肾上腺素的冲击使我几乎疯狂,我说不准自己此时是想尖叫、哭泣、逃跑还是吟唱起歌曲举剑进攻。我体内的每束神经都催促我去做点什么,除了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站在原地,什么都好。不过,我拼命压抑住自己。

我保持声音的平静,直视前方:“没办法,我总得吸引你的注意。”

阴影回以大笑:“你这么做只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真是有种啊。”

随着鞭子一样的啪哒声,他现身在我面前,带着愠怒俯视我娇小的雌驹身体。无序还是和我记忆中一样可怕,丑陋的躯干,扭曲的四肢,居心叵测的面孔。他周身环绕着让我的角刺痛发痒的混沌魔力,眼瞳中放射着纯粹的冰冷与疯狂。

“实际上,我要收回刚刚的话”,无序嘲讽,“一个月前你就不再有‘种’了。”

我咬牙切齿,目眦欲裂,将他刺成筛子的幻想闪过脑际,但被我排开了。我面无表情、薄情寡欲地看他,纹丝不动。

无序等着看是否将我激怒,在几秒过后只得放弃。他垂下爪子,耸耸肩:“嗯,我始终不擅长这套‘吓死马不偿命’的把戏。或许我该变大些,再长点刺?你觉得怎样才好?”

我翻白眼:“我知道了,你还在尝试新事物。”

“哦,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麦哲伦”,无序傲慢道。他俯身揉搓我的鬃毛,使我倍感屈辱:“咱们都没心情调笑,不是吗?这都得怪你的姐姐和朋友们,她们照着我就一通穷追猛打,年轻就是充满活力呢。”

我心漏跳一拍:“她们还活着?”

“暂时如此”,无序不屑地哼声,“可我得告诉你,我好伤心!我的心真是被伤透了!在给予你们去往人类世界的盛宴后,你们却袭击了我!你们能以全新的视角体验一段全新的人生都是多亏了我,而这就是你们报答的方式?恬不知耻!”

我四肢颤抖,说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这就是你看这件事的方式?”

“呵呵,当然不是”,无序无聊地摆弄爪子,“我愚蠢的小马们,我是要你们遭受混乱与扭曲!要是你们能乐在其中,那就太扫兴了。”

好吧,绝对是因为愤怒,我感觉有恶兽正扒搔胸膛,我视野的边缘开始发花。我开始下意识思考,在他抓住我前我能刺出几剑。说起来,在拼死搏击中壮烈失败、虽败犹荣也挺浪漫呢——

甜贝尔,专心点。

“你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不是么?”我抬头看他,“你从未改过自新,只是在等待时机。”

无序捧腹大笑:“哦,而且你们真是太好骗了!你们真的觉得和小黄花小姐过上一段时间,我就能焕然一新?我都不敢相信你们都上当了!”

我眯眼:“那让我猜猜——提雷克这件事就是一场戏,是吧。”

我身边爆开五彩纸屑:“叮,叮,叮!”

他打个响指,双眼像电灯泡一样亮起来。突然间,我发现自己坐在一家电影院内,面对着巨大的屏幕。他的双眼如放映机般将光投影到荧屏上,呈现出活动的影像。

“提雷克就是个呆瓜”,无序开口,“一个无可救药的完美呆瓜。要我说,他做的比我期望的还要好。我解除他身上的封印,让他从坦塔洛斯逃出,然后你猜怎么着?他立刻开始疯狂吸收魔力!想都别想逃到某处安全的地方详细计划、东山再起啥的,不,不,很显然,他就是要勇往直前地立刻复仇!”

我从座位上跳起:“等等,是你将他放出——”

我的嘴巴突然被拉紧的拉链锁死。

“啊,啊,啊”,无序朝我挥爪,“在电影放映中不要说话。说真的,甜贝尔,你礼仪好差!你姐姐会怎么想?”

怒火在我眼中沸腾,我试图挣开拉链,可它锁得太紧。我怒吼,更加用力,竭力想解放嘴巴。

“正如我刚刚所说,提雷克就是个笨蛋”,无序继续,“不过话说回来,大多数半人马智商都不高。我把他释放是为了在给公主们增添长期的隐患,可显然,耐心并不是他的强项。我正发愁怎么随机应变时,机会就这么来了:塞蕾丝缇娅自己任命我去逮捕他!就算让我写也写不出这么绝妙的剧本来。”

荧屏正在展示无序的胡作非为。只见他用带有催眠效果的骨头引诱了地狱三头犬,然后潜入提雷克的笼子中鬼鬼祟祟地摸索一番,最后带着阴险的笑搓着爪子如幽灵般隐匿无踪。

“哦,这甚至还不是最绝妙的部分!”无序张狂地笑,“一等我找到那个老色鬼,他就对我尝试了‘让我们屠戮世界吧,我保证不会背叛你’的伎俩!他真是蠢到有一瞬我都想再把他扔回监狱了事!但是不,这哪能行,不,不,不,不。你瞧,我对提雷克窃取魔力的能力了解不多,所以很好奇,可直接问他怎么做的会引起怀疑:就算蠢猪也是有点智商的。于是,我就想着若近距离反复观察,我或许能看出点门道来呢?”

终于,我挣裂了拉链,它‘啵’地一声消失了。

“看来你玩火烧身了嘛”,我冷笑着环起蹄子,“他最终也把你的魔力夺走了。”

“嗯哼,确实如此,很好啊”,无序惺惺作态,“真奇怪我为什么会在如此明显的地方栽跟头呢?”

他再打响指,电影院突然变为教室,我坐在座位上,荧屏变为黑板。无序变出一身丑陋的橙色装扮,拙劣模仿着变相怪杰,鼻梁架着厚厚的单边眼镜。

“想想”,他凭空变出一把直尺,敲敲黑板,“回忆一下,提雷克将小马国每匹小马的魔力都窃取并装到了体内。现在,即使运用你那贫乏的魔法知识,也能辨别出,他是把每个个体的魔力都单独存放呢——”

他凑近,露齿狞笑:“——还是直接……将它们混合在一起?”

我突然面无血色,瞪大双眼,真相如大锤般冲击灵魂。

“不会的。”

无序嘴咧到眼角:“会的。”

“不可能”,我突然一阵胃悸,“不可能没有任何一匹小马发现端倪!”

“甜心,有很多方法可以掩饰魔力波动的”,无序自鸣得意,“而我恰巧知道一些。”

我感到眩晕、痉挛。这么长时间里我一直觉得自己知道真相,可事实证明那不过天真臆想。我闭眼,深呼吸,极力不让厌恶浮现在脸上。

“这就是你能在短时间内释放如此强大的咒语而不被发现的方法”,我道,“当提雷克偷走我们的魔力时,它们与你的混沌魔力混合在了一起,你只需要点燃导火索激发我们体内的混沌即可。”

无序鞠躬到底:“聪明绝顶!”

“这也解释了你是如何扭曲我们身为人类的命运的”,我抬蹄托腮,喃喃道,“这几周内,我和很多小马交谈过了,不论他们如何努力、如何理性,都始终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潦倒与悲惨。就算他们追随自己的特别天赋,全力以赴,也总会碰到拦路虎。这拦路虎就是你的混沌,是你潜移默化地干扰、扭曲了我们的命运,将我们引入歧途!”

无序开始鼓掌,身上着装变为一片烟雾散去,“干得好,甜心!我就知道你能领悟的!你真是个孱弱的聪明屁屁啊,不是么?”

我瞪他:“每当我想要唱歌时,都会发现前路不通,高中时,阻止我的是社交和课外活动,大学时则是学业。”

“哦,所以就因为我你在变为一个书呆子的?”无序轻蔑道,“呵,我可以向我保证,这可不是我的本意,或许跟你姐姐的打断有关?她那时真是跟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顺便说声,刚刚也是。我没想到她那种类型的独角兽会掌握如此强力的攻击性魔咒,不过嘿,至一千长一智嘛。”

我抬起长剑,细细审视护柄上雕刻的花纹:“无序,你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你使我们遗忘过去,你使我们妻离子散,背井离乡,你残暴、卑鄙、嗜杀、傲慢,现在,你又亲口承认了这一切都早有预谋。我们之间不死不休。”

“你又一次展示了自己的愚昧无知”,无序挺直身体,越过我的头顶俯视小马镇,“我不知你刚刚是否转头看过,不过显然已有小马死——嗷!”

我刺了他。又是一下,然后又是一下。我疯狂地用化为残影的剑戳他身体的每个部位,将所有意志尽数灌注剑中,想要他为毁掉的每段人生付出代价。

二十五年的记忆渐次闪过脑海——演艺生涯被否决的沮丧、我与朋友间不必要的摩擦、毫无意义的苦思冥想、无休无止的扪心自问、所有苦难带来的压抑空乏,一切的一切尽数融合到我正义的举动中。尽管实力孤微,我由衷希望自己的力量已经足够。

无序血肉模糊的身体倒在地上,但我没有停下,继续砍杀个不停,对着头颅,对着躯干,对着四肢,对着尾巴——

“哎呀,你可真是丑态毕露。”

我转身,发现无序就完好无损地坐在奶酪墙上,吸一口汽水,嚼几下爆米花。他带着一副3d眼睛,正饶有兴致地看我虐尸。

“看来某匹小马生气喽”,他摘下眼睛,皱眉,“可我劝你最好收敛下些,不然本片的***别就要上调了。”

我喘息着甩去剑上血水,朝他的脚吐口水:“混蛋……你应该知道……你活该凌迟至死。”

“我确~实罪大恶极呀”,他向嘴中抛爆米花,“可你也不用化身开膛手杰克。上私刑总是不对的嘛。”

我怒视他,随后感觉皮肤发痒。脑中有弦音回荡,空气在微妙地变化。顺着眼角余光,我发现有虹光闪烁。

“甜贝尔,告诉我你来此的真实意图”,无序突然严肃,“我知道你不是来逞口舌之快的,镇子里的小马还未投降,你也没傻到以为单凭一把剑就能对我怎么样。坦白时间到——”

类似结冰的咔嚓声突然传来,无序的姿态显而易见地从放松变为紧张。他突然瞪大双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话就被定在原地。

“你说对了”,我咬牙切齿,“无序,我并非为上述原因而来,觉悟吧。”

光芒闪烁间,埋伏在一旁的众马显出身形,谐律精华也回归脖颈,那股熟悉的力量如电流般充溢全身。这次,我也感受到了她们五个的力量,犹如夜空下剧烈燃烧的篝火。

我感到自己的精华触碰她们,联结她们,整合她们,组成和谐的彩色光芒。飞板璐的力量鲜活欢快,巴布的温柔舒适,小萍花的沉稳坚强,无畏的激烈热情,安吉的则冷静沉着。分开来,我们软弱无力,合起来,就能震天撼地、移山填海、将一切混乱与不和谐恢复原状。

就能拯救我们失落的故土。

一串动听的音符在我心中涌动,我发现自己正升入空中,她们也随我而上。我伸蹄与她们相触,周身环绕起炫目的光之魔场。大地在震颤,城墙在颤抖,随着我们的力量以指数形式攀升,整片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荷的脆响。

真是好奇妙的感觉啊,我与朋友们并肩作战,协力纠正一个巨大的错误。此刻,我们既是谐律,谐律精华的力量照耀我们的灵魂。我们是正义的使者,将仲裁世上最极之恶。我们曾挣扎、战斗、逃跑、流血,但为了这一刻,一切都值了。

谐律们伸出力场,此刻的我们心意相连,支配着如此宏伟的力量,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我的视野再度变为黑白两色,并不带丝毫怜悯地俯视奸诈狡猾、忘恩负义的恶鬼。

“这是……为了艾奎斯垂娅。”

随着一声轰鸣,粗大的彩虹光柱自我们六个身上爆发,并带着无可匹敌的速度与决绝扑向被设计困住、甚至都没法叫喊的无序。冲击力摇撼大地,引发扩散达数百码的冲击波,带出覆盖我们视野的尘埃。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震碎了城堡仅剩的玻璃,甚至让奶酪崩落剥离,整栋建筑都在摇晃。

我们就这么轰了半分钟,然后轻柔落地,谐律力量减退,我们恢复平常的状态。

“喔……”随着突如其来的疲乏感,我一个踉跄,就好像干了一天繁重的体力劳动。我也听到身后传来惊奇的叫喊和杂乱的蹄声。

巴布咳嗽着眯眼看灰尘笼罩的弹坑:“我们成功了吗?”

我捂嘴掩饰一声喷嚏:“不知道,我们或许得——”

“小萍花?!是你吗?”

我发誓,那声音如此突兀以致于我差点吓尿。我们六个飞速转身,发现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带着不可思议眼神打量我们的苹果杰克。

而且不止如此,她身后好端端站着暮暮、小蝶、萍琪、瑞瑞、黛西、大麦和银甲,虽然都遍身伤痕,但无马有大碍。

我下巴掉落:“不可能……”

“杰克!!”小萍花跳起来扑向她,给她一个熊抱,巴布紧随其后。她们俩合力打破了杰克的平衡,可怜的陆马仰倒在地。

“噢!”

黛西向前一步:“你们是怎么……你们是在哪里找到……?”

警告,警告,系统卡顿,甜贝尔.ExE严重出错,程序申请重启,请按下任意键以继续。

“啊……你好啊,黛西!”无畏注意到我的僵直,穿过我走到队伍最前头,“看到你们都还好真是让我们高兴!其实,这是团队协作的成果,未经你们允许就使用它们……呃,我是说谐律精华们,我很抱歉。”

于此同时,瑞瑞奔向我和玛姬:“这究竟是怎……你们两个还好吧?”

“哈?”我眨眼,依旧恍然未觉。

“她很好”,玛姬将蹄子搭上我肩膀,“我们都很好,你们怎么样?”

瑞瑞正要张口回答,就发觉玛姬脖间闪耀的谐律精华。

“哦,天那……”她托起精华,在阳光下检查精致的花纹,“我的天那……亲爱的,这真是好漂亮。”

黛西看看无畏,然后将注意力转移到尘埃弥漫的弹坑上:“嘿,不必为谐律的事担心!实际上,我很高兴你们使用了它们!那时我有点……脱不开身。”

“哦,而且我们运用得非常出色!”飞板璐跑过去拥抱黛西,“我们照着他的脸轰了一发!直接将他打入了地狱!你真该亲眼瞧瞧的!”

“哈?!哦!你好啊,小射手”,黛西下意识地回以拥抱,注意力始终不离那片尘埃,“我们,呃……事实上看到了……从主殿……嘿,那个……抱歉啊,能不能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话没说完,他就抽身离开,走向依然注视尘埃的暮暮和银甲,在身后留下一齐歪着脑袋的无畏和飞板璐。

“啊哈?”无畏道。

“好奇怪”,飞板璐道。

玛姬低头刨土,不敢看瑞瑞:“我,呃……希望你没有生气,我们那时别无选择。”

“生气?”瑞瑞一头雾水地重复,“我为什么要生气?”

玛姬脱口而出:“所以你没生气?等等,那当然是为了——”

“哦,这个啊,我也从来没对它明确宣示过所有权的”,瑞瑞漫不经心,“根据动画,我们似乎是在一座废弃城堡找到谐律精华的?它本来就不是我的,我有没什么抱怨的理由。”

我看着她们俩,不知该作何感想。瑞瑞的话轻松随意,但她的眼神在传递相反的含义。看得出来,玛姬和我想得一样。

“瑞瑞……”玛姬开口。

“甜贝尔!看看你!”瑞瑞突然转向我,提高音量,“你佩戴的是谐律魔法元素吗?”

我发出紧张的干笑:“这可是个有趣的故事了……”

“啊-哦”,玛姬道,“别打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好跟我说话。”

她们在我身旁坐下,开始交谈。与此同时,我的注意力转移到依然盯着尘埃弥漫的弹坑的暮暮和黛西身上。她们正在与紧张不安的银甲说着什么。

“……希望我们可以……这些尘埃”,银甲的话太轻,我只能听到片段,“……就凭这……击败他。你……咒语……烟尘,是吗?”

暮暮拍拍下巴,抬头看天:“还记得……咒语……嘲笑……学了没用?”

然后,暮暮点亮角,微风凝聚,尘埃开始消散,我们的视野渐渐清晰。有谁开始鼓起掌来。

萍琪东张西望:“等等,谁在鼓掌?”

我环顾四周,确实,我们中没有谁在鼓掌,大家都……围坐在……一起……

“哦……狗*的”,黛西道。

“哎呀,哎呀,哎呀,你们这些小马今天真是让我惊喜连连啊”,无序的声音透过尘土传出。

我们动作定格,微风渐次吹走尘埃,显现出无序那完好无损,正致以最缓慢的高尔夫式鼓掌的身影。(golf claps,一手指尖轻拍另一手掌心的鼓掌方式,起源于高尔夫球运动,如今常用作某件非常尴尬的糗事发生后传递讽刺挖苦的方式)

我气血上涌。“不!”我朝他跑去,“这不可能!你被直接命中了!”

“确实,亲爱的”,无序慵懒地检查指甲,“而且还挺疼的。不过真遗憾啊,蜉蝣撼大树——你肯定是买了假冒伪劣产品?动作快点,现在或许还能退货,你有该商场的会员卡吗?发票也行?”

暮暮揉腮:“或许,在数十年的遗弃中谐律精华的力量被削弱了,可即便如此也该有点伤害才对啊。”

我咬牙:“不!我们打败你了!这一切都结束了!”

无序戏谑的笑声四处回响:“抱歉搅你兴致,可我要说,你们又失败了!你们命中注定会失败,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

#攻击他#,谐律在我心中低语。#现在就攻击他……#

我闭上双眼,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那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你们也见到我用剑砍他时发生的事情了!谐律们,这是真的吗?你们被那两个怪物削弱得如此之多,以至于无法封印无序了?我们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我们已经尽力#,谐律们声音渐弱,剩下的就要靠你们了。#现在我们必须休息了……加油啊,甜贝尔……#

什么?等等!不!别走!

#加油……#

孤独翩然而至。

我们差点就赢了,真的就差一点点。我们即将冲线,可就如过去所有时候一样,我们再次被自己的蹄子绊倒在终点前。

“不……”

我的愤怒死灰复燃,在体内熊熊燃烧,直至沸腾,然后入暴烈的火山般喷薄而出。

“不!”

我的视野变为血色,包裹着翠绿色魔力的长剑应声而动。

“不!你刚刚就该去死了!”我拼劲全力朝他斩击。

无序翻个白眼,伸出鹰爪要挡下攻击……

……可他的魔力并未生效。我的长剑势如破竹,一举切下他的两根指头。

他睁大双眼,发出出乎意料的咒骂:“这到底……啊!好疼!”

我们尽数陷入震惊,呆呆地看看捂着血流不止胳膊的无序。黛西立即转头看暮暮,显然想要个解释,但是银甲最先指出了真相。

“他可以被杀死了……”

无序猛地抬头:“什-什么?不!我一直是不朽的!我可是神!”他低头盯着爪子,可无事发生,伤口既没有再生也没有愈合。

暮暮低声吹口哨:“看来谐律精华们也不是毫无建树。无序,准备投降了吗?”

他报以癫狂扭曲的表情:“你们这些卑微的爬虫!即便如此,单凭我一只胳膊里也寄宿着你们无法想象的力量!”

“那为何不验证一下呢?”银甲叫喊,“战斗队形!!”

闻声,瑞瑞她们散成扇形准备攻击,我们也会意仿照着散开。

无序冷笑:“说得就好像我会蠢到一次与你们所有马打一样,带着愚蠢的谐律进入世界夹缝中的虚空去吧!滚!”

他正要打响指,但还未来得及打完时,彩色光球突然从玛姬体内窜出,如万花筒般在她头顶自旋,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分裂为六个部分。它们分别冲向我们每个个体并消失在宝石中,无序身边突然浮现谐律的魔法力场。

随着鞭子似的爆裂声,我感觉后颈遭受重击,并向前飞去。草地渐渐变灰,最后沉沦为一片虚无。

好黑。我目盲耳聋,诚惶诚恐,一片茫然。不过渐渐地,我听到隐约柔和的叮咚声,就像身处水下。

慢慢地,我的视线恢复,蹄子触碰到某种的坚硬地面。我四处张望,打量四周。

我看到的东西离奇怪诞,我置身朦胧空寂、点缀亮点的淡蓝色背景下,周身环绕懒洋洋地漂浮的积云。场景无限延伸,没有天空或大地可言。

“发生了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哦,我说“熟悉”是因为它并不与我所熟知的声音一模一样,这肯定是小萍花发出的,可就是……不一样了,显得更清脆、尖细、成熟。我转身,看清她的时候眼睛简直要爆出眼眶。

“啥?”

小萍花不再是雌驹了,她完全成年,身体强健,肌肉结实,长长的深红色鬃毛被束成整齐的发节,她的尾巴也是相同的式样。她微微皱眉,用蹄子揉头。

“无序肯定用什么咒语袭击了我们”,她自言自语,“我们得赶快回去——啊啊啊!”

小萍花看到我,吓得一蹦三尺高。

“塞蕾丝缇娅在上!”她大叫,“你这是怎么了?”

“我们都一样,表妹”,一个慈爱的声音道,“你或许该看看你自己。”

我带着鸡皮疙瘩转身,发现巴布站在一旁,也经历了相同的变化。她体格与小萍花相像,只是后腿没那么粗壮。她分成两束的鬃毛被挽成一个繁复的花样,曾经凸显的雀斑消失无踪。站在她旁边的是完全成年、身姿玲珑窈窕、鬃毛尾巴很短、翅膀宽大有力的飞板璐。

最终,我忐忑不安地看向自己。我也长大了,纤瘦轻盈,亭亭玉立,鬃毛自然卷曲,角尖锐纤细。我是我们四个中最高的,皮毛纯白光洁,尾巴束成简单的式样,魔力也发育完全。

我盯着修长的前腿:“这是……”

飞板璐窃笑:“对,我知道,而且我喜欢这个!”

“我们现在在哪?!”就连我自己的声音也变得陌生,从可爱的少女声变为清亮的女高音,“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何会变为这样?”

“马赫!”

我晃动耳朵,看向左侧,云雾缭绕中隐约显现出两个身影。玛姬与无畏从中跑出,微笑着边接近边打量我们的形象。

“很好,你也醒了”,玛姬伸蹄抚摸我波浪状的鬃毛,“*上帝啊*,你的鬃毛可真漂亮……以后我可以好好摆弄……还有狄伦!看看你的翅膀!哦,我敢打赌你现在能飞了!”

我谨慎地端详玛姬和无畏。她们外表没变,不过无畏的神情有所不同。她变得更平静、更放松,气质中平添一份之前没有的睿智。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发问。

“我们没多少时间解释”,玛姬指指四周的虚空,“谐律们给我们详细介绍了这个地方——简单来说,这里可以允许凡人与仙灵处在同一水平线上。你认出这里了吗?”

我咋咋舌头。不知怎地,这里似曾相识,可我不知为何。要是去过梦幻般的虚空界,我肯定会有印象!除非,这是动画里出现的场景?这有可能,暮暮确实去过很多疯狂的地——

我一个激灵,凝固在原地。

“她应该是认出来了”,无畏观察道,“不过别太激动,我们应该不会长出翅膀或角来。”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这儿?你说的‘同一水平线’又是什么意思?”

“在无序施法将我们传送过来时谐律们也趁机将他拉了过来”,玛姬快速道,“在我们交谈的同时黛西她们正在物理世界与无序的肉身交战,所以我们必须将他的灵魂拖在这里。如果灵魂归体,他就能恢复不死性。”

我先要消化信息,可还是头脑恍惚。我愁眉苦脸地看她,其他马的反应也大同小异。

“呃,安吉,你操之过急了”,无畏注意到我们的茫然,“或许你该从头说起。”

“或者先解释我们为何成年了!”小萍花环起胳膊,“先解释清这个吧!”

“我待会会解释的”,玛姬声音依旧急促,“现在,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因为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黛西她们正与无序殊死搏斗!她们没法坚持太久的!”

“她说的对”,无畏声音平稳,“光等你们苏醒就已浪费太长时间,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咬牙。我不知该说什么,但能看出事态的紧急。“好的!好的!”,我颤颤巍巍地迈腿,晃晃头,“但你待会最好解释清楚!”

“我会的!”玛姬向前拽我,示意其他马跟上,“我们走!”

“哪里?”巴布叫道,“我们要去哪里?”

“去无序的所在之处!”玛姬回应,“无畏可以像追踪谐律精华一样追踪他!”

“但你又是如何——”

“听着!!”玛姬头也不回地大喊大叫,“在沉默前,谐律们给我灌输了一大堆知识,满意了?!它们将一大团杂乱无章的信息硬塞入我大脑,我到现在都在整理记忆!多亏了这个,我现在头疼欲裂,腿脚发软,眼前还闪着各种幻象!我没心思跟你玩十万个为什么!所以闭上嘴跟着我们就行了!!”

“好的”,巴布嗫嚅。她垂头,跟在小萍花身旁,笨拙地趋势新身体,尽量避免摔跤。

飞板璐窃笑:“哦,某匹小马被吼了哟。”她舒展翅膀,一飞冲天。

“我希望离得不远”,小萍花悄声道,“这地方好诡异。”

“确实不远”,无畏在我们左边滑翔,“他就猫在不远处,但对我们视而不见。我认为他是急着想从此处离开。”

“你能感知到他在干什么吗?”我发问。我对四肢的掌控渐渐游刃有余起来,对自己撒蹄狂奔的速度赶到惊讶。

“我倒想”,无畏打个响鼻,“我只能感应他的位置,我所知道的是他一直没有移动。”

“我们有作战计划吗?”飞板璐问道,“还是就这么硬上?”

“我认为安吉有”,无畏道,“不过她还没跟我们说明。”

“没那么复杂”,玛姬眯眼,“马赫在农场时就说得一清二楚!忘了迂回游击、运筹帷幄吧,对付那种败类就是该闪电式袭击!”

哦,该死的嘴巴,我那是为了鼓动她随口绰的。

“哦耶!”飞板璐叫喊着在空中翻滚,“终于到了这一刻!让我们把他围殴至渣吧!”

巴布呻吟:“我们才会变成渣的吧。”

我们在沉默中奔跑数分钟,耳畔回荡着奇异的嗡响。周围的云雾冰冷刺骨,让我颤抖瑟缩。我不知身在何方、跑了多远甚至跑向何处。在这个古怪的地方,一切看起来都一样,所以根本无从辨别路径或方向。闪烁的亮光刺激着神经,使我们的方向感彻底丧失。

谐律魔法元素在我脖子上摇摇欲坠,我不知道它现在是否还能使用,甚至以后是否还能使用。在无序传送我们之前确实发生了什么,可具体如何我不知道。我集中精力,看是否有所感应,但什么都没有。

我看向她们。飞板璐欢欣地翱翔,小萍花面沉如水,巴布紧紧跟着我们,但担忧异常,无畏机敏地注视四周,玛姬的表情难以琢磨,但硬要说的话,我认为是和我一样的紧张,不论她是否得到了来自谐律的灌输。

“近了!”无畏突然警告,“做好准备!”

“准备?”巴布瞪大双眼,“准备什么?!我们甚至都不知道——”

突然间,黝黑带刺的锁链拔地而起,它们体型庞大、数量众多,每根都比我的腿还要粗,锁链上的刺弯曲倒钩犹如鱼骨。它们狂乱地舞动着,意欲将我们拍成肉糜。

“哇!”我们四散奔逃,一半朝做,一半朝右。锁链升至半空,分裂开来以诡异的速度紧追不舍。我和飞板璐、巴布一组,正在致命锁链的追击中疲于奔命。

“哦,多么美妙!”无序嘲弄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看起来你们都处境不妙啊!我很想在和你们玩会呢,可惜现在正忙。所以,帮我个小忙,去死一下,好吗?”

长剑不在我身边,它没能一同进入这个世界。我想使用魔法,看就算有了充足的魔力,我不会什么咒语。一条锁链插入我们中间,直扑飞板璐,想要将她开膛破肚。

“啊啊啊啊!”我做了唯一懂得的事情。我用魔法力场拽住锁链,死命下拽。那东西继续前行,不过速度下降,使飞板璐堪堪躲开。她想要飞高些引开锁链,可锁链数量实在太多。她被迫落地,我们被团团包围,无处可逃。

“掠夺者2.0 版本上线”,飞板璐冲我道,“有什么好主意吗?”

我大脑一片空白。我绞尽脑汁,可什么也想不出。我们陷入了死境。

“呃……”

锁链朝我们冲来……

乓!

玛姬在褐色闪光中出现,我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她抓住……

乓!

……然后出现在远离锁链的地方,周边的星星点点放射着清寂空灵的光。

“什……”我道。

但我们还未安全。感知到我们后,盘根错节的致命锁链调转矛头,重新追逐它们的猎物。

“哦,连这点小忙都不愿帮么?”无序咂舌头,“小气!真是小气!不过这也没关系,我最喜欢玩的就是猫捉老鼠。”

“马赫!”玛姬抓住我的肩膀,直直地看我的双眼,“这里和现实世界不同!这里根本不存在极限!就当成是在做清醒的梦!”

锁链飞得近了,近了,其中有些甚至绞成狼一样的大嘴,发出毛骨悚然的嚎叫。气温骤降,我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呵出的蒸汽。

“等等,什么?!”飞板璐将信将疑,“你是说只要敢想,我们就无所不能?!”

玛姬穿过我们,迎向攻击,平静地伸出一只蹄——

呯!

——淡褐色魔法护盾突然显形,将我们裹得密不透风。锁链狂暴地锤击护盾,但在触碰到它的瞬间就会爆炸成一片樱花花瓣。锁链来的快,去得也快,空中布满纷扬洒落的粉红色,我们置身于厚厚堆积的花朵中间。

玛姬转身微笑:“试试吧。”

飞板璐二话不说挺直身躯,集中精力。开始什么都没发生,随后……

变化自她的蹄子开始。繁复精密的齿轮与金属构件席卷她的身体,犹如第二层皮肤,眨眼间便拼装为一套盔甲。她的头盔是鹰的式样,前蹄挂载着只能形容为机关枪与手提钻混合体的异形武器。

“不赖嘛!”她欣赏自己,“真不赖!”

锁链开始纠结重构,相互缠绕着恢复形态。飞板璐瞄准它们,伴着轰鸣放出一堆导弹。导弹簇拥着分别寻找目标,随着阵阵怪异的低沉爆鸣,被打到的锁链纷纷崩坏瓦解。

“不可能!”巴布呆呆地看她,“我也想试试!”

“欢迎尝试!”飞板璐大笑,“不过要抓紧了,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

巴布周遭的空间凝固。“哦,我也不需要太长时间。”

她的身体开始变化,从固态渐渐变为透明,然后如有生命的火焰般在不同形态间来回闪烁。大簇七彩光球众星捧月般萦绕,全方位护她周全。她的双眼发出耀眼光芒,迫使我扭开头去。即便如此,我依然可以感到那种沉重恐怖的力量,她毁天灭地的威势足以恫吓所有胆敢挑衅的敌人。

飞板璐吹口哨:“花哨。”

“确实很是花哨啊”,无序奚落道,声音带着扭曲的愉悦,“亲爱的,你看起来好可怕哟!我都要吓得尿裤子了!”

空气开始变暗,开始很细微,可随后急速扩散直至填满我们的整个视野。我发觉空气中遮天蔽日的是昆虫,无穷无尽的虫海。蜈蚣、甲虫、蚊子、蟑螂、蚂蚁、瓢虫、苍蝇以及数不清的其他种类。它们带着饥渴的欲望全方位进逼。

巴布舒展身体,吐出两个强有力的音节:

“死亡。”

于是虫子们就真的死亡了——每一只都是如此。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纷纷掉落,由于数量太多,简直就像下黑色的雨。不一会儿,虫子压倒性的数量铺就了厚厚的尸毯。

但还没完。未等我们有所反应,无序再次发动攻击。厚重云翳在我们头顶聚拢,随着预示不详的雷鸣声,无数燃烧的岩浆球穿过云层,急速砸落。

“不!”小萍花喊道。

她从队伍中冲出,头顶盘旋着巨大的金色盾牌,表面光滑如镜。她将盾牌遮在我们头顶,掉落的岩浆纷纷被吸收,不久,乌云散去,岩浆了无踪影。

“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们被烤熟!”她控制盾牌左右盘旋,“只要我还能帮得上忙!”

我咬唇,评估刚刚的攻击:“无序现在是玩真的了,他真的试图想——”

“——杀死你们,对”,无序冷冷道,“而我刚才还以为你聪明绝顶?悲哀至极。好吧,既然你们如此愚昧,那我就该用福音点亮你们的心灵。感谢我吧。”

恐怖的幻象突然涌入我们的心灵,超出我们承受能力的异世界图景一片片闪过,充满不可思议的神话生物。现实的概念开始崩解,被无数贪婪的大嘴和梦魇替代。我看到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违背了每条物理法则的恐怖生物,在它们面前,我们就像包在襁褓中的新生儿一样软弱无助。黑暗中不可名状的恶魔开始侵蚀我们的灵魂——

光。纯洁、耀眼的光芒大放。随着类似玻璃的碎裂声,现实再度回归。我的视野渐渐清晰,发现是无畏站在我们前面,头顶悬浮着一颗辐射出阵阵恐怖魔力波动的宝石。

“哈!”她大叫,“放马过来啊,蠢货!看看你还能有多大能耐!”

我们一脸茫然地看她。

“无畏……?”我不确定地道。

她回头,对我们眨眼:“每匹小马都跟我说虚空守护者之眼只是个神话!他们都错了!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马蹄中,我肯定会因这个发现青史留名!”

“虚空守护者之……”无序气急败坏,暂时不知该说什么,“你到底怎么……那块宝石在风蛇帝国时代就失落了!不可能有谁知道它的!”

无畏朝地面啐一口:“现在谁才愚不可及,哈?!而且你最好相信我明确地知道该如何使用它!见识一下远古圣器的力量吧,来啊,我谅你也不敢!”

我晃晃头以使自己清醒。我不理解那宝石是什么,但离开发现此时注意力都不在我身上,所以是突袭的绝佳机会。我压抑颤抖,不着痕迹地朝宝石挪动,尽力将刚刚的幻象从脑海清除。

“这场胡闹该收尾了”,我喃喃,“所以我只需放飞想象力,哈?这个我擅长。”我点亮角,鬃毛飞拂,在心中细细搜寻。我立即发觉有什么力量在扭曲我,尽管它飞速逃离,还是被我成功追踪。

“将军”,我低语。

随着令马牙酸的撕裂声,我们右边的空间毫无征兆地裂开狭缝,并被我的魔力嵌入以维持稳定。我向内一探,立刻摄住某个发出惊叫的个体,再一拽,一只捂着脖子的无序便被粗暴地拉出,掷在地上。他惊讶地抬眼看我们六个,紧张地舔舔嘴唇。

“呃……嗨。”

“抓住他!”我指着他大叫。

但无序的反应更快。他怨毒地看看我们,猛地以蹬脚便飞向远处。

“哦,你跑不了的!”玛姬道。

乓!她在淡褐色闪光中恰好传送到他正前方,并放出无可抵御的力量将他镇压在地。

“嗷!”无序平贴在地,痉挛扭曲着朝她释放一道混沌光束。

乓!玛姬再次传送,这次就出现在无序眼前,角离他的脸只有几英寸。

“燃烧”,她命令道。

轰!她对准无序的鼻子释放了一颗谷仓大小的火球。无序划着抛物线被远远击飞,落在地上又急速翻滚,最终恰巧停在高举武器的小萍花和飞板璐身边。

“哦,你好啊”,小萍花的盾牌变为耀眼的樱红色,“你刚刚丢了点东西。”

呼!一颗硕大无朋,热浪滚滚的岩浆球从盾中跳出。无序在千钧一发至极奋力跳起,堪堪躲避,可正好撞上邪笑着的飞板璐。

“尝尝这个!”轰鸣声充斥整个空间,令马眼花缭乱的致命导弹倾泻而出。无序左突右闪,还是不可避免地中了好几下。他最终逃出了火力覆盖区,但异常凄惨。他带着伤发出几发光束,但速度和威力都显着下降,被她俩轻松躲开。

“再坚持一下……”无序打响指,制造出用于掩盖行踪的照明弹。他的措施很奏效,在成功在不被打击的情况下与我们拉开了距离。他尽力催发混沌魔力,划过空旷的世界,边尽量拉开距离边筹划下一步行动。

“快要好了”,他自语,“快好了……在增加一点距离——”

然后就撞见了巴布。

巴布不慌不忙地从地面浮起,似乎已等待多时。她的形态再度改变——身形更大,四肢更长,环绕的魔力更恐怖。她脸上古井无波,无数色彩斑斓的光球如星辰般在她鬃毛与尾巴中闪烁。

无序差点栽下来。他向绕行,可被巴布淡漠的瞪视钉在了原地。

“无序,你现在后悔了吗?”她的声音既磅礴又轻柔,在整个异空间内回荡,“你可曾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大罪行?数以千计的生命扭曲、崩坏、消逝,一整片大陆被掠夺亵渎,一整个世界被混乱充斥。这都是为了什么?对力量的渴望么?病态的复仇观么?你可以拥有朋友,你可以拥有幸福,可这些都不行,都被你弃若敝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无序无法移动,无法转身,无法施法,甚至无法眨眼。他只能呆滞地盯着巴布威仪万丈的双眼,凝固在冻结的时空中。

“你从他人的痛苦中获得快乐”,巴布继续,声音悲伤抑郁,“我们都听到了,你把自己的恶行当做成就,甜贝尔她们或许会对你生气,可我?只是感到悲哀……为一个孤独了如此之久的灵魂只能靠压迫他人取乐而悲哀。”

我们终于追了上来,并被巴布的强大、高贵与优雅震慑,此刻的她就是一位无所不能的元素之灵,就像一位失望的母亲一样俯视动弹不得的无序。

“都结束了”,她轻声道,“你输了,黛西她们将会战胜你的肉身,当这一切完结时,你将受到公正的裁决。你烧毁了所有退路,背叛了所有盟友,现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命运,让平衡重归——”

无序咆哮。他以极大意志力震碎凝固的空间,朝巴布挥爪。物理攻击自然对完全灵体化的巴布无效,但已经足够打断巴布的注意力。

他一跃而起,边施法边从爪尖放射黑暗的光柱,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你们这些凡人懂得了什么!”无序癫狂的大笑,眼角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晶莹,“吾即混沌!吾即天道法则!吾即一切混乱与不和谐的化身!你们以为混沌之灵这样的存在会有自由意志吗?能过上正常马的生活吗?哈哈哈哈!不可能的!制造混沌与扭曲乃吾之宿命,永远、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汝等鼠辈以为自己在创造平衡?愚昧!平衡乃混乱与和谐之相辅相生!而作为一极的谐律精华掌控世界已经太久了,太久了!!真正的平衡必须回归,哪怕伴随着血与火的代价,哪怕要我放弃幸福、放弃友谊、放弃一切希望,坠入修罗魔道!为了扞卫这个世界的根基,我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伴着狂乱的笑声,他升入空中,如龙般盘旋成团,准备将聚能完毕的咒语一口气释放。

“现在,去死吧!!!”

随后是一道割裂空气的尖啸……

刷!

……一把通体闪烁翠绿光芒的长剑卡在他的胸膛。

无序呆滞地眨眼,缓缓看向胸口的剑柄,嘴唇缓慢开合。

“哦……”

他的魔法减弱,直至消散。他在空中扭曲身体,抓住剑柄,努力想将其拔出。

“不-不”,他流着鲜血喘息着陨落在地,“我-我不能……我-我还没……”

“放弃吧,无序。”

他抬头,看到我正朝他走来。我没像她们一样发生大的变化,乍一看与刚刚别无二致,只是面色更平静,眼神更坚毅。

“你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关心平衡”,我道,“你只知破坏、折磨,你所带来的只有悲伤与愤怒。难道普通生活的幸福就不好么?你就宁愿拿一切换取虚无?混乱并非邪恶的反面,你的愤怒扭曲了你的本意,现在,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无序嘴唇抽动。“你……”他跪倒在地,双眼依然放射着灼热的光,“你们……这些爬虫……”

我不带感情地抽出长剑,任他委顿在地。滴血的长剑在我头顶嗡鸣,瞄准了他的咽喉。

“现在感觉如何?”我看着玛姬她们围拢过来,“弱小无助,卑微绝望,看着自己心爱的一切活生生践踏却无能为力,只能暗自诅咒自己。”

光芒闪烁的金属镣铐在他的四肢显形,一个淡褐色笼子镇压在无序身上,随后笼罩在一阵五彩斑斓中。

“这都是你自找的”,我双眼冷酷无情,“我们给予你和谐,却被随意丢弃,我们给予你友谊,却被无谓背叛。”

“你让我们忍受这么,并以此为乐”,无畏平静地道,“这些都不会再有了,即将在此处终结。我们将亲眼见证小马国和谐的回归。”

空气中充满无序的愤怒的叫喊,他尝试着所有可能的办法,甚至用身体撞击笼子,可无法逃出生天。他咒骂我们,喊出无穷无尽的威胁,声音大到刺痛耳膜。

玛姬扑扇耳朵:“够了。”她点亮角,笼子应声变为隔音。寂静突然降临,我们享受起得之不易的平静安详。

“呃……”飞板璐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所以……我们成功了?一切都结束了?”

“对我们而言,是的”,玛姬点头,“我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剩下的就看黛西她们了。”

“终于”,我跪倒在地,精疲力竭,“不要有事啊,每匹小马。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你们觉得他们能办到么?”无畏眼睛还是不离套着层层封印的笼子,“你们觉得他们能有机会么?”

玛姬没有回答,只是遥望远处,陷入自己的思绪。

“我相信他们”,已经变回原来形态的巴布开口,“他们已经经历了许多磨难,这种困难一定不在话下的。”

“对”,小萍花赞同,“他们可以的,我们只需在此压制住无序。”

“你们觉得回去时我们可以保持这种形态么?”飞板璐做出难度极高的飞行特技,“要是真这样我会非常,非常,非常高兴的。”

我笑了。“很难”,我召唤出一面镜子,欣赏自己风姿绰约的成熟身段,“我们可没那么幸运。”

“说到这个,我们该怎么回去?”巴布东张西望,检查整个空间,“我可没发现任何出口。”

“谐律精华会将我们带出去的”,玛姬回过神来,“它们只是需要时间恢复元气。”

我环顾朋友们。她们和我一样疲惫,大家不约而同地享受暂时的静谧,什么也不做。我就与她们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在这场战斗中,我们谁也没有受伤。

“嘿,我们都没死哎”,我道。

玛姬笑了。她伸出前蹄环绕我,将下巴搭在我头顶。

“对啊,妹妹,我们都没死。”

“说起来,我们可得费番口舌对很多人解释”,我闭眼,“有太多人被我们蒙在鼓里——其中最要紧的就是爸妈。要是他们听说了这段故事,非得把咱俩的腿打折不可。”

“或许吧”,玛姬也闭上双眼,紧紧搂住我,“太多事情已经改变,更多变化即将发生,我们将度过一段艰难时光。”

“嘿,别表现得像你将独自一马面对一样”,巴布在我另一侧坐下,“你还拥有我们,还记得吗?”

“永远的可爱标记童子军!”飞板璐飞起来,从上方加入我们,“恶作剧是我们的强项!我们能应对任何困难!”

“呃,几乎任何困难”,小萍花挪到玛姬另一侧,“我们对付不了功能饮料。”

“我也会帮忙的”,无畏笑着看我们五个,“真的,我将竭尽所能。你们对我关照有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们热切地看向她,等她说什么或做什么。她没有移动,只是紧张地杵在原地,翅膀在身侧微抽。

“你呀!”飞板璐最终忍不住了,“这可是团队拥抱时间!挪动你那沉重的屁股,快来加入我们!”

无畏吃了一惊。她起初极不情愿,但还是勉强屈服,尴尬地加入拥抱。我们就这么幸福地依偎着,看云雾飘过。

“对啊”,我道,“我们真的能做到,不是么?只要齐心协力。”

玛姬微笑:“是啊,六马同心,其利断金。”

几小时后——

“无序”,银甲道,“以小马国的名义,你因对小马和人类的罪行被判叛国罪,证据确凿,刑罚立即执行。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无序只是呻吟。他如今躺在小马镇郊外一块大石头上,被银甲等八马环绕。无序形态凄惨,遍体鳞伤,老实说,他还能活着就让我惊讶。我此时重回雌驹形态,正与玛姬一起站在马群中,注视着这场审判的进行。

“所以就这么决定了?”黛西皱眉道。她躯体残破得不成样子,显然承受了无序宣泄的怒火,仅仅是吊着一条命。“我们将把他流放那么多年?”

银甲朝一片寂静的小马们和其他各种生物挥蹄:“算上他毁掉的如此多的马生的话,这个数字正合适。”

黛西咬唇,最终点头同意。其他马也是一样的动作,于是暮暮走上前,清清嗓子。

“那就让我们完成制裁吧”,她大声道,“无序,根据我们的裁决,对你而言唯一公正的惩罚就是遭受与我们相同的咒语。”

我扬眉。他们真的可以做到?流放咒语已经被彻底解析?我看向朋友们,发现此事对她们一样新奇。

暮暮他们耳语一阵,然后整齐划一地昂首挺胸,直面无序。暮暮伸蹄,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朗诵出阴郁的咒语:

“堆廿成百……以四为方。”暮暮低吟。

“驱尽气力,放逐灵魂。”萍琪浅唱。

“背叛妄为为我所不齿。”瑞瑞瞪视。

“囹圄之囚为吾所审判。”银甲闭眼。

“百万轮回,役马为命。”大麦咬牙。

“无意无怨,永为人奴。”阿杰嘶声。

“回念恶行,反思罪过。”小蝶俯身。

“愚马苦劳,万世不休。”黛西甩尾。

他们一齐低头,地面随之颤抖。无序残破的身躯漂浮如空中,魔力飞舞萦绕,发出徇烂光芒。随着最终的一阵炫光,无序的身体眨眼间消失无踪。

先是一片寂静,然后……

大家开始欢呼,小马们全在庆祝、尖叫甚至喜极而泣。我欢呼一声,与朋友们拥抱击蹄。我又蹦又跳,看向正缓缓恢复正常的天空。

“我无法相信”,我几度哽咽,“我们赢了。”

我看着瑞瑞她们抱作一团。她们动作疲累,但欢欣溢于言表。拥抱已经结束,暮暮就带着重伤的黛西在紫罗兰光芒中转送而去。

玛姬和我迎向依然在卿卿我我的瑞瑞和银甲。

“这真是难以置信”,我道,“无序既已消失,你们感觉如何?”

瑞瑞朝我微笑:“亲爱的,你是指现在?疲惫。我想去打个盹。”

“我也一样”,银甲叹息,“不过,我们没法休息太久,眼前还有一整个国家要重建。”

“我们能帮忙吗?”小萍花突然开口。她指向我们几个:“我们想要帮忙,我们愿意做任何事情,真的!只要你们需要,我们会很乐意的。”

“对!”巴布道,“我们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尽管吩咐吧”,无畏道。

“哦,你们肯定会帮上大忙的”,银甲边说边看我裸露的角,“尤其是你,甜贝尔,你闪耀的时候到了。”

我眨眼:“哈?”

“亲爱的,你肩上的担子不小呢”,瑞瑞调笑,“你终于可以为我们所有小马解禁记忆了!这听起来是不是非常振奋人心?”

我面色惨白,环顾四周。确实,数以千计的小马眼中依然带着茫然。在沉重事实的冲击下,一屁股蹲坐在地。

“*我的上帝*”,我低声道。

飞板璐笑得满地打滚:“希望你喜欢贴别马的额头,小姑娘,因为小马国全体成员都要这么与你接触哦!”

我垂头,以蹄排脸:“我们还可以把无序拉过来再打一遍么?我想再揍他几下。”

每匹小马都笑了,瑞瑞与玛姬一左一右抱紧我。我们一起看向天际火红的晚霞。

“你可以做到的”,玛姬道,“要是有谁能的话,绝对非你莫属。”

“我知道”,我蹭她,“我会尽力的。”

皓月初升,群星闪烁,旁边有谁点起了篝火,在夜空下放射温暖与温馨。

我轻轻地笑了:“让我们重建家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