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程延带回了慕雪所需要,朝堂信息。
肃宗拔擢了胡悠、杜恒为右相和光禄大夫,朝堂上所有政事皆与这二人商量。其余的曾经秦毅下放的朝中官员都被肃宗重用。
肃宗严酷,时常说一不二,除了胡悠和杜恒二人溜须拍马让肃宗极为受用,能左右肃宗想法外,其他朝臣也就是附和罢了。
后宫中则是认回怡王和怡王之母,封为淑妃。曾经王府的姬妾都各有册封,封了夫人和美人。以前元宗的蓉妃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迷住了肃宗,竟被肃宗收入了囊中,降为蓉夫人。
而且自肃宗自从进入皇宫后,后宫中也就皇后、淑妃、蓉夫人三人相互争宠,肃宗算是比较在意。
“三皇子呢?”慕雪轻挑眉头问道。
“据说被废为庶人,不知去向。”程延说道。
“那肃宗对怡王如何?怡王可有单独出宫立府?”慕雪又接着问道。
“还没有出宫。据说现在正在为府邸选址。”程延回道。
“据说这怡王的母亲曾是永王的初恋,但碍于身份悬殊。永王当时还没立妃,皇室绝不允许家世不太高的女子立为皇子妃。
而怡王母家算是清流的小官,也坚决反对女儿做妾。两人便珠胎暗结生下怡王,怡王母子被母家赶出家门。
永王就一直将他们母子养在外边。如今夺了天下倒是光明正大接他们母子入宫了。”苏星钰在一旁笑说道。
“原来如此,没想到永王倒是不忘旧人。”慕雪淡淡道。
“雪儿,你了解这些是有什么想法吗?可还需要我帮你?”苏星钰关切问道。
“此时还不到时候,我还没想好。需要时我自会和你说。谢谢钰哥哥。”慕雪秀眉微拧说道。
“都到现在了,你还给我说谢字?不是见外?”苏星钰眉头微微一皱又笑着说道。“钰哥哥,此时天色也不早了,雪儿就先告辞了。有需要我会去当铺找你。”慕雪作揖转身便走。
苏星钰没想到慕雪要离开,连忙追到房门外拦着:“我这里很安全,你以后就住在这君子精舍中,没人敢来找麻烦的。”
“多谢钰哥哥,就不必了。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叨扰了。”慕雪说罢不待苏星钰回话便转身离开。
苏星钰还想再挽留,伸出的手僵在空中,优美的嘴微张一下终究是没说出来。
“这秦姑娘怎么说走就走?这么多日白帮她了。”程延看到慕雪干脆利落的走了,一撇嘴不禁抱怨起来。
“看来她是因为慕雨的事在怨我。”苏星钰苦笑着喃喃说道,摇头转身回房。
“慕雨姑娘的事怎么能怪王上?那是她命运不济,自己错过我们去救她。”程延翻个白眼不服气道。
“她定是怪我让她谨慎行事,耽误了!若按她的脾气,第一次去教坊她便会将人掳出来,哪还会有后来的事?你说她会不会嫌我婆婆妈妈?做事不够果决?”苏星钰有点忧心的问。
“那是王上担心她一个女孩有危险。哪里不对?王上何必在意。”程延大大咧咧坐下自己喝茶了。
“我感觉她又和我生分了,她别生我气才好。”苏星钰皱眉道。
这句话说的程延一口茶喷出来道:“王上难道钟情于秦姑娘?”
“胡说些什么?回你屋里去。”苏星钰被看穿心事尴尬用扇子打程延的头说道。
程延一捂脑袋讪笑着:“不钟情何必在意她对你的看法?再说她那样的绝色,有几个男人不喜欢的?哎呦。”程延还在贫嘴,被苏星钰又狠打一记。
程延叫唤着逃开回屋去了。
“我钟情于她?”苏星钰被这句话刺痛了心间。他不禁仰头叹道:“是了,难怪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原来我钟情于你!”
慕雪离开君子精舍时,天色已晚。这人皮面具捂在脸上一天一夜了,整个脸都憋闷难受。
慕雪从小路一路飞奔回了城边的宅子,仔细看看身后没有尾巴方进得屋去。细心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剥落下来。
她又将一心醉拿出来,在瓷盘中滴一滴。整个药滴呈琥珀色,圆溜溜的一颗,折射着五彩的光。
慕雪在柜子里翻找到一个小竹编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株小白花干草,揪下一片叶子搓碎放到那滴一心醉中。
一盏茶功夫那滴药水已然变成透明的清水模样。慕雪抿嘴一笑。
是了,这一心醉的解药就是紫菱花的解药白胆草。只要紫菱花被解,迷玄草很快就会药力挥发完毕。
解药已经找到,今夜她还有大事要做!
慕雪以最快的速度制好白胆草解药丸剂,穿好夜行者。临行前,慕雪忽然想到这控人心智的药,得有个提示音。
她返回屋中拿了一只短哨,这哨子是她亲手所做,世上绝不会有第二只声音一样的。
此时月朗星稀,吹着一丝淡淡的微风。夜已深,大街小巷的人也已寥落。慕雪坐在右相府一处三层塔上,风吹起慕雪黑色的发带。
慕雪站在屋顶,冷眼看着这府宅内的一切,手中拿着半壶酒举起来大口喝一口。这右相宅,此刻的主人便是胡悠,从何文光到巍崇文再到胡悠,宅子一直没变,可已物是人非。
不知道秦府最后又是哪位大员去住呢?慕雪没来由的想起了小时候在秦府,和母亲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她又喝一口酒,嘴角不自觉的甜笑起来。母亲说的对,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让自己幸福的是那些美好的回忆,而不是那一屋一瓦一房一舍。
自此家就在心中!
相府连下人也都睡了。只有院子里的石灯笼亮着雾蒙蒙的光。慕雪从屋顶翩飞而下,拿出一点迷香撒入主屋院子里的石灯笼。
这特制迷香,无色无味随着石灯笼里摇摆的火焰飘散在这相府各处。慕雪拍拍手掌,慢慢踱步到胡悠主屋,推门进去。
胡悠的主屋布置的极其奢靡。慕雪转一圈发现,这胡悠怕是突然到了位高权重之地,但凡各地说的上来的宝贝,都齐齐陈设在主屋里。
满满当当,一直摆到卧房。慕雪走近床边,看到胡悠搂着两个赤裸的美妾,睡的极香。
他正张着两撇小胡子的大嘴,呼噜打的正欢。慕雪冷冷一笑,坐到床边,拿出一心醉滴入胡悠口中。然后给了胡悠一记响亮的耳光。
“谁谁谁?打老子”胡悠自睡梦中惊醒,慌乱叫骂着暴露了他市井小民的样子。
“我!你可认得我?”慕雪轻轻说。“你你你,秦慕雪!”胡悠瞪大眼睛说。
“你竟然认识我。”慕雪笑道。
“来人啊来人!”胡悠扯起喉咙大喊。
“使劲喊喊。我瞧瞧!嗯,好像蔓延到位了。”慕雪探头过去凑近胡悠仔细观察,胡悠的脖颈处显出了一丝浅红的血脉。
她的冷静和诡异问话,吓得胡悠尖叫不断。
慕雪笑笑从怀里掏出短哨,含在嘴中轻吹。哨声不大,却非常钻耳朵。那胡悠立刻突然变成了木偶一般僵硬,双眼发直,定定的望着前方。
“明日进宫告诉肃宗,秦毅父子需要尽快公开处决,并确定处决时间和地点。”慕雪沉声说道。
“是主人。”胡悠愣愣回道。慕雪再吹一下短哨,他便倒下睡了。
慕雪淡淡一笑。关上门出去,足下轻点飞上屋顶。
一路在上京的屋顶翩飞,明月照着她鬼魅一般的影子。就这样一路跑到秦府,跃上大宅内最高厅堂的的屋顶。
此时满天星斗在天幕上拥挤的闪烁着,像黑绸缎上坠满了宝石,连一丝轻云也不曾有。上京城很久没有这么晴朗的夜空了。
在屋顶看这一穹庐的星斗,慕雪从来没有这么内心平静过。想来上次还是和父亲一起坐在这屋顶看星星,如今这偌大的府邸再无人气。
那些个禁卫撤走也已有几日,这院子中就再也无人了。整个秦府一片寂静,四处荒芜,已经凋敝的不成样子了。
也许他们走时又抢掠了一番,几处主人的屋宇门窗也散落了不少。母亲生前最爱的园子里,植物都在恣意疯长。
没有人修枝剪叶,园子的意趣已然全无,仿佛孤魂野鬼出没的野外荒地一般。
慕雪跃下来,走到射月阁自己的小院里,到处是摔烂的瓷器碎片残书废纸。
两扇房门也碎在一旁 ,门洞大开,屋里还是上次来时那样破烂。她从没想到,这个她自小生活的地方,有一天会变得如此破败。
慕雪心里还是腾升起了难过和酸楚,眼泪也不自觉的滑下来。
她又走到紫金宝盒的机关地板处。这次回府最重要的便是宝盒了。伸出白玉般的手,摸了一把地板。轻捻手指就着月光细细的看,没有蓝色印记?
看样子有人来过了。慕雪秀眉皱起,提气聚集内力,用贯气如虹打开地板,伸手向暗格里一探。宝盒还在!
看来那人探过这个地方,只是打不开这机关地板。慕雪轻笑,龙影功的贯气如虹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会的?
这秦府日后不知如何处理,慕雪决定还是拿走宝盒,重新安放个位置。
她将宝盒取出来细细看了,确定宝盒没有人动过后,便用带来的包袱皮将其裹好,再把地板合上。刚要出门,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折返。
屋里的床架好似是被挪动了地方。慕雪伸手摸到床架下的凹槽,轻轻摁下去。两个窄柜又无声的滑了出来。
上次她将柜中的药毒一股脑的拿了,柜子已然是空的。但最下层还放置着一个小巧的檀香木雕花多宝盒,那是慕雪最心爱的盒子,总是将最心爱之物放在里面。
慕雪拿出盒子,关上机关柜。
把角落里摔的有些扁的铜盆拿过来,席地坐下。
窗外的月光穿过窗户上已经破烂的那个洞照到屋里。慕雪便在这一簇月光之下打开了檀香木多宝盒。
里面放在最上面的,就是当时端午节皇后娘娘赏赐给她的点翠金簪,她拿起来揣进怀里。
下面就看到了沈子枫送她的白玉耳坠。慕雪像被人点了穴,定格在那里,手悬在空中。
心似乎在被揉碎、被挤压,胸中翻涌,一股热流涌来。噗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耳坠、盒子和底板上。
那股多日来的憋闷瞬时间消散了许多。原来伤心真的会伤身。
她拿起耳坠对着月光端详,白玉上点点鲜血被月光一照更显凄楚。
哈哈哈,慕雪不禁笑起来,用手背抹一把嘴边的血迹,抬手轻巧的将耳坠抛入铜盆里。
随即又陆续从宝盒里拿出那绣着雪花枫叶的护身符,掌中发力,护身符瞬间被内力撕扯成碎片。
慕雪微微眨眼,翻掌将碎片也抛入铜盆再。来就是苇草蛐蛐,一样被毁灭后丢弃。
最后盒子底部是母亲给她的,自出生带到五岁的金锁。慕雪拿出来轻轻摩挲一下,揣进怀里。
而后,她自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从地上扒拉过来一张废纸,点燃丢进铜盆,站起身径直出门走进院子。
唯有身后跳动的火苗和敞开的檀香木盒,静静述说着屋子的主人,已经和从前进行了割断。艳红的火苗燃烧了慕雪的第一次爱恋。
慕雪走到母亲院子里,那棵榕树还是那样生机勃勃。她找到树下父亲留下的记号,用一个破瓷片往下挖。
半柱香功夫便挖到了父亲所说的北境舆图盒子,打开检查无虞后。慕雪便将舆图的盒子一并用包袱包了,背在背上,提气纵身跃上屋顶。
慕雪打算最后一次回望她的家。此生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突然,一个黑影从院外跃进来,窜至每个屋子探查。究竟是何人入府探查,此时能入府的怕也是敌非友。好在自己在这府内的至高点,对方没发现自己。
如今宝盒在手,慕雪不想横生枝节,弄出不必要的麻烦。便纵身跳上另一处屋宇奔了出去。
跑过一个坊市时,慕雪发现被人跟踪了。看来还是被对方发现的行踪,可见此人武功不弱。若是不解决这个麻烦怕是走不脱了。
慕雪跃下屋子立刻隐身于屋檐下,须臾,那人也跟着跳下来。慕雪豁地拍掌过去,带出掌风阵阵。那人回身格挡,连使三招龙啸枯骨掌。
“咦,你究竟是谁?”慕雪撤掌跃起后撤三步喝道。那人听到喊声也僵住了,收了掌一把扯下面巾颤声道:“是珑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