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上京四月的天,早早的就暖了。时光如梭,转眼间,慕雪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在上少保府里过了三年。
三年里,她以孝期和旧伤不断复发为理由,成功让世人觉得荣阳县主,已经是一个离不开药罐子的病秧子了。
连宫里的节宴,她也均是统统推脱,说身体有恙,十有八九都是不去的。
也就是过年宫里的年宴实在推脱不掉,去上一次。还总是演的弱柳扶风、面有病色,气喘咳嗽不止,让皇后娘娘次次不忍,都准她提前离席回去。
慕雪的如此一番演绎,许是起了作用,加上父亲又一直没有归朝。自此,便也在未听宫里说过联姻之事。
而事实上,三年里慕雪从不敢懈怠,因身体称病学堂去的也是少了,学堂里的功课也总是让慕雨带回来转达。
府上的事多靠莲翘、李管家几个打理经营,慕雪则是一心扑在武功上,经常闭门练功,追求武功精进。
因为她知道,她必须尽快练成龙影神功八层,既因为她想知道紫金宝盒内到底是何物,也因为只有练到八层,才会自如面对那些对紫金宝盒虎视眈眈的人。
如此勤勉修炼坚待到现在,慕雪的龙隐神功已经开始向八层突破。
今日早饭时,慕雪却收到了来自月溶的邀请帖子,请她去参加宁国公府举办的春季马球会。慕雪本来是想推了,这几年她和月溶也走动的不多了。
慕雨却积极过来替月溶解释:“珑儿,这次马球会,你怕是必须要去了。你与月溶一直都是手帕交。最近我听说她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人,许是有很多事都想对你说的。听说她许了兵部尚书邱祥的儿子邱云飞,邱云飞在宁州做宣抚使。月溶婚后必是要离开上京去宁州的。她定是觉得今后不能再与你一处了,想约你再聚一聚。” 慕雪听她这么一说,没想到月溶要嫁人了,心中怅然便答应了。
三日后,秦家女眷在慕雪的带领下都参加了国公府的马秋会。
这次宁国公府的球会搞得异常盛大,京城凡是有点头面的贵族子弟,基本上都请到了。
慕雪一来,月溶便蹦跳着来到慕雪的身边,笑说道:“你这尊大佛,我都不知道请不请的不动你,还好你给我面子,总算是来了。”
“别人不懂我,连你也不懂我,我那哪是不想来呀,是实在身体不好来不了啊。”慕雪连忙轻声说道,顺带着咳嗽两下。
“你这身子真是留下病根了?本想着咱俩能像以前一样组队上场呢,我看你今天怕是也不能上场了吧?”月溶连忙帮她捋捋背说道。
“瞧了不少大夫了,就是不见好,我今天是上不了马了。我在台子上看着你打,为你加油!”慕雪忙笑着说道。
“想当年我们两个组队,谁能赢得了咱们?这下可好,我还得另寻一个搭档去。”月溶撇着嘴说道。
“你怎么会没有搭档?我听说你的婚事了,那邱念婉跟你搭上一组,未来小姑子不是正好?”慕雪抿嘴笑道。
哪知她一说,月溶的脸色顿时有点发黑,一把把慕雪拽着单独走向一边。
待两个人走到看台后面的帐子边上,四下无人了,月溶才悄悄低声说道:“别提我的婚事了,那婚事是我爷爷定的。邱家的公子,我压根没见过。就邱念婉那个臭脾气,我想她哥哥也好不到哪去。可爷爷年岁大了,就是非说邱家哥好,把这婚事已经报到圣上那里过了明路。哎,我横竖都是躲不脱了。所以才办了这马球,想着能乐一阵子是一阵子。等到日后嫁人身不由己,这些欢乐就当是最美好的回忆了。”
“你不愿意为何不对你爷爷提出来?他那么疼爱你,定会依着你的。”慕雪劝说道。
“你当我没提吗?爷爷问我中意谁,我又没有。我知道爷爷疼我,现在他年纪大了,他是怕今后护不住我。所以他挑的郎君,定是他觉得日后可以做我们的靠山,护我周全的。我不想爷爷不高兴,再为我操心了。这世上的女子又有几个,是真正能嫁给自己爱慕的如意郎君的?女子一生本就如此,我又何必特殊呢?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有我该过的日子。倒是你,自从你伤了后就身子弱,这几年也不怎么见你。我很为你的身体担心,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健健康康的。”慕雪没想到月溶这心高气傲的国公府小姐,也有低头认命的一天。还想再说几句让她好好想想。
月溶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马上接着说:“看这说了半天了,你也别净站着了。看台上我给你们家留了好位置,快去坐吧。一会儿我上场的时候,你可要给我加油哦。”说罢月溶拍拍慕雪的肩,转身走了。
看着月溶的背影,慕雪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什么来。
回到看台,肖氏和慕雨已经在看台上吃着果品和其他的贵门女子闲聊上了。慕雪便也坐在台上,看球场上参加马球赛的贵族子弟们跨马飞驰。
慕雪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猫抓一般。自从母亲去世,她便再没打过马球。此时心里早都恨不得一起骑上马去,潇潇洒洒的打上一场。
但偏偏不能,还要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维持住她病秧子形象。
月溶不知道是听了慕雪的话,还是本来就想先和未来的婆家人搞好关系。果然还是选了与那邱念婉组了一队和魏国公王家的公子、小姐对决。
比赛中,月溶和邱念婉两人竟在比赛中打的还颇有默契。看来月溶的交际水准还是保持的很好的,连性格刻薄的邱念婉也和她熟络了。
慕雪看完赛场回头刚想说两句,却发现肖氏和慕雨都不在,远远望去慕雨又去找魏国公家的公子王世珏去了,两人在赛场边上聊正是火热。
慕雪只有回过头来,一边看着比赛,一边嗑着瓜子。嗑累了便支起左手撑着脸庞,却突然发现一只白玉耳坠不见了。
这白玉耳坠却是当年沈子枫送给她的,如今丢了一只,慕雪心里火急火燎的反复回想。刚才一路,也就是跟月溶到一边上说了一会儿话,她连忙起身按着刚才和月溶走过的路线寻了过去。
快走到帐子边上的时候,忽然听见两人低声在说话,声音有些耳熟,便停下脚步,屏住呼吸。
这看台后面的帐子,本来是为马球比赛上场更换衣物搭建的,帐子后面便就再没有人过往。此时竟有人在这里密谈,不知在说些什么,慕雪立刻提气,减弱呼吸放轻脚步,用流云步悄悄靠近。
两个说话的人竟是肖氏和工部尚书康玉安!这两个人此时在一起,让慕雪无比震惊连忙闭气,上前细听。
“好了好了,你翻来覆去净说这些。我早说了,不与你再见了,你为什么今日又约我出来?还在此时此地?万一碰见人,这可如何是好?”肖氏低声抱怨道。
“你能不与我再见?托我办事时你就找我了,见我无用便见也不见。上次你托我找的东西找到了,我不放心别人给你,便亲自来拿给你。”康玉安压低声音说道,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拿给肖氏。
“算你这次还算有良心。没忘了我们母女。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雨儿,今后有个好出路罢了。”肖氏说道。
“这么些年,委屈你们母女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当年家中那个母老虎在,我是没办法给你们母女名分的。而且你们母女跟着我,未必能有在少保府过的好。我也是给你们母女备了田产地契,改日再见的时候拿给你傍身用。”康玉安说道。
“别说的那样好听,你那田产地契就都给雨儿吧。我是不要你的,但你确实该给你亲姑娘备些嫁妆。”肖氏说道。
“那是自然,雨儿以后的亲事,我这当爹的必定会为她准备好一份嫁妆。这许久没见,想的我,来让我再亲一口。”康玉安说罢便将肖氏搂在怀里亲了上去。
“你猴急什么?改日不行吗?今天这这地方不行!”肖氏像是低声细语的娇骂道。
“你不知道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嘛,这几日你都没去学堂给雨儿送果子。害我在路上白等几日。如今别人都在前面看比赛,有谁会到这后面来?”说罢两人就卿卿我我的搂在了一起,肖氏也娇喘起来。
“我就是喜欢你这媚劲,秦毅那老东西竟不爱你这尤物,想死我了。”康玉安喘息着说道。
慕雪听到此处,震惊的无以言表。又听他们越来越不像话,羞的耳朵都红了。
心里对自己说要镇定。此时若去撞破他们,父亲的颜面将在京中贵族面前全部扫地。
还是从长计议,她再也听不下去这龌龊的声音,屏住呼吸,慢慢退了回去。
装作没事人似的,回到了看台。
此时场上喧闹无比,喝彩的叫好的一阵响过一阵。也有些人过来给与慕雪招呼,她便咳了一声,气短的表示不能说话,独坐在座位上。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不停的翻来倒去一直在想刚才肖氏和康玉安的对话。
从他们对话上来看,慕雨竟不是父亲的亲生骨肉,她的亲生父亲竟然是康玉安?母亲去世的时候,有不少疑点印证在康玉安身上,这便说的通了。
看来肖氏一直以来都在吃里爬外?按照舅舅当时所说,肖氏来府里的情景,慕雪真的不知道慕雨的身世,父亲和母亲究竟知不知道?
照现在这个状况来看,慕雨自己肯定是不知道的。
如今,这种局面该如何处理?慕雪真是没了主意。
一炷香的功夫,肖氏了回来了。从妆容到发饰,一看就是重新理过了一遍,看不出任何破绽。
“四姑娘,一个人坐在这?雨儿,怎么没陪你啊?刚才礼部侍郎刘夫人叫我同去看她家大郎新配的马鞍子,便跟着过去瞧了瞧,忘了给你打招呼了。这月溶姑娘的马球打的当真是好。赛一场里头有七八局她都是赢的。当年你跟她做搭档的时候,你们俩配合的,比她跟那邱家姑娘配合的还好呢。现在你的身子不好,也上不了场,还是遗憾了。咱们等会儿还是早些走吧,免得你在这坐着吹风又严重了。”肖氏坐下之后就连忙解释,刚才她的去处,自然而又合理,同样看不出任何破绽。
见慕雪没说话肖氏便接着叮嘱道:“之前请的那个郎中,我看药调的还可以,这几日你气色都好了些,今日的药看是还没吃呢吧?回府一定要记得吃上。”
“那是自然,这三年,多谢二夫人的照顾了。若不是二夫人的药,我现在恐怕都不知道病成什么样子了。”慕雪回道。她现在也算明白一点,肖氏为何每天要送药要害她了。
曾经她以为肖氏是嫉妒父亲爱护她和母亲。现在看来,肖氏很有可能还想要谋夺秦家的产业。
慕雨回来后,慕雪便说身子乏的很,要早些回去。便同月溶辞别,带着二人一同提前回府了。
回到少保府,慕雪把自己独个一人关在房中。今日在马球赛上的发现,让她震惊无比,也不知所措。
这么多年,没有想到肖氏,竟然一直和康玉安暗通款曲。
更为离奇的是,当年肖氏是因怀有身孕才在万家的力主下嫁进秦家的。现在看这一切,原来都是一场好算计,慕雨的亲生父亲根本就不是秦毅。
可究竟是为什么肖氏在怀有身孕之后,没有想尽办法嫁给康尚书做妾?反而要嫁给父亲做妾呢?
而此事,关乎到父亲的名声和秦府的脸面,无论如何也不能揭破。而对慕雨来说,这个消息更是个沉重的打击。
这三年来,慕雨确实是城府不深,真心待她。这样的身世,如果肖氏不揭破,那便最好永远的隐藏下去,埋在心里,让谁也不知道,那便是最好的。
肖氏当年嫁入秦府的动机确实令人难以琢磨,可如今,这样的事慕雪根本没有可靠的,像样的人去调查。
还是只能烂在肚子里,等待有朝一日,有条件去查实的时候再查。此事已经隐藏了这么多年,如今就只当没有听到过这个消息!
慕雪辗转反侧一整夜,终于想明白了。她只有将此事埋藏在自己一个人心里,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才是将所有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