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渐降低的气温逼迫下,秦毅已经想不到更好的获胜办法了。于是他不得不,再次依靠花流影,采纳她的计策。
战术已定,军营各种布置调配万事俱备,只在最后一搏。
接下来的四天,大召军派出小股部队日日袭扰、不时地无规律挑衅,不断与北辰搞小摩擦。
各路人马都是引诱敌军到对战接触回击时就撤退。还派出几支小股部队绕过北辰的拦截,与城内守军接触。
北辰军两面相顾、疲于奔命,正面交锋打的少,路跑的却不少。
等到了第5日,北辰军的士兵有了明显的疲惫之态,大召军立刻偃旗息鼓,不再出兵。
同时释放出大召人疲马乏的假象,让连日多处应战,疲惫不堪的北辰军欢呼不已。看到大召未再派兵骚扰,终于部队里的官兵可以趁机好好休整一番了。
呼延亮还是很警觉,看大召换了打法,一时半会摸不清楚状况。便重点加强了大营守卫,让全军抓住这难得的空档先休息了再说。
一切都是按花流影事先预计的那样发展,打探到北辰彻底放松休整的消息。她便选择在当夜潜入北辰军。
当明黄的弯月升入高空之时,花流影身着黑色夜行衣,登上格丝软靴,像一只灵动的黑猫,在夜间快速穿行。
很快,她便找到了之前线报打探的北辰军队水源地,那是一眼丘陵中涌出的清泉。
北境本就荒僻,水源匮乏,水源本就不多。北辰这次来犯,更提前先暗中占了两处,并且大军迅速将水源置于营寨之内。
之前秦毅也想过破坏水源之法,只是北辰军也提前料到,一来便将水源置于营地中心地带,守卫森严,根本无从下手。
所以,花流影才使计让趁北辰人困马乏守备松懈之际,只身潜入。
她慢慢从外围悄无声息地绕到水源附近,先躲在暗处观察一阵整个军营的状况。
军营中部大帐确实增加了些守卫。但本就兵困马乏,因此能被派驻守卫的兵力也非常有限,那些轮值的守卫也都一副疲惫懒散的样子。
精干军士最终只集中在了主帅大帐和军械粮草营帐两处。
而水源、马厩区域反而没人管了,只有两个老兵在泉眼旁的马厩外面喝酒吹牛。
马厩边上一排打好的水桶,整齐地排列在泉眼旁等待各营随时取用。花流影暗喜,正愁不知如何大范围的下药呢,眼下那一排排的水桶简直就是最好的目标。
就着夜色,她看两个老兵喝的有些醉意之时,从怀里掏出缠丝香,便使出流云步滑到老兵身后。闭住呼吸朝两个老兵轻轻挥了挥手,两个老兵就立刻歪歪斜斜地晕倒在一边。
她赶忙动作麻利地将一包软筋散挨着撒入水桶。旁边马厩里的马,可能是察觉到了生人,打了个响鼻。
要是被马匹发现嘶叫起来,怕要坏事。花流影片刻不敢耽搁,使出流云步迅速将另一包软筋散撒入马槽后,又像一条油滑的泥鳅一般,侧身溜到两个相邻的营帐边上,影藏在火光的阴影中。
观察四下无人后,将缠丝香碎屑抖入营帐边上的火把托盘里。做好这一切后,花流影又悄悄潜地出北辰军营,跳入黑夜之中。
离开北辰营地后,花流影使出流云步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大召营。
就在她快到大召营前的树林时,突然一股气流轻微的划过了林间的树叶。敏锐的花流影,立刻扑捉到了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看来有人正快速跟着她,看树叶摆动的状态,此人差不多在她50米开外。
“哼,没想到还有高手。”她心想着,立刻原地腾起一跃,跳上树梢。暗夜中的树梢将她包裹在中间,仿佛从来不曾有人经过一样。
很快,便有一个身着深蓝劲装之人来到树下,此人轻功不错,夜间看不清面目,到了花流影藏身的树下就止步不前,四处寻找。
花流影心想此人莫不是已经知道我刚才潜入北辰放药?
感觉他的气息,武功中等,倘若放他返回北辰营地,恐怕会坏事,保险期间还是决定先除掉再说。
于是她趁来人茫然四顾之际,持短刀从树顶笔直冲下,一刀直刺来人头顶。
那人灵巧躲过,霎时间两人在暗夜里便过了七八招。眼看来人机敏,她再也不想手软,一招玄丝手直取对方命门。
对方差点中招,立马弹开三四步,扭身上步反手扯掉了花流影的面巾。
“怎么是美人你?不打了不打了,姐姐是真的厉害,我是打不过你。”来人看到花流影的面容大惊,急急后跃。
花流影依旧上前飞踹补刀,那人左躲右闪并不出手,花流影见他不出手被动挨打,再细听声音也住了手。
那人走到月光照处,月光照在那张刚毅俊俏的脸庞上,花流影才发现竟然是之前,路上遇到的那个锦衣少年。
深更半夜,在不合适的地点,又遇此人,花流影心中一紧,觉得这少年太过诡异,恐怕不是他自己所说的边境商人。
此刻大召胜机稍纵即逝,且不可放了这油嘴滑舌的小子。花流影心一横,心想“今夜你是死是活全凭命数,就怪不得我了。”
一个飞踢朝少年胸前踢去。“看招!”她再次狠辣出手,少年只得慌慌忙的接招。两招之内便一掌打在少年左肩。玄丝手瞬间扣住少年手臂大穴,将他压跪在地。
“说,大晚上了的你在这做什么?为何又跟着我?”花流影手上使力,少年痛的嗷嗷惨叫。
“我说我说,我之前找了一个大召的军官帮我打听潘乔的货物,他说有信传来让我在此等他,我是听见有脚步以为是那军官才跟上来的。你我纯属偶遇。”
“你跟来轻功不差,什么行商约人怕都是鬼话!姑奶奶本该就此杀了你这厮,看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就留你性命!你就在这儿好好呆两个时辰吧。”语毕,出手将少年穴道封死,少年顷刻软倒在地不能动弹。
“饶了我吧,好姐姐,我一个人在此很危险啊……”
花流影对少年的求饶充耳不闻,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扔下两个铁丸子,铁丸子落地腾起一大团烟雾。花流影借着烟雾掩护奔回了大召军营。
“咳咳咳,呛死了。扔的什么劳什子,生怕我知道你去哪了啊?喂,女侠给小爷我解开穴道啊。”少年扯起喉咙喊了半天,烟雾散去,哪还有花流影的影子。
他懊恼的垂下头:“为何你每次都这般急匆匆的走?我看着林子间有个影子就跟来看看,没想到是你啊。我要不穿这软甲,今天就被你重伤了。到如今,能打伤我的女人也就你了吧。唉,上次一见,我真是时时想起你。可连给我问名字的机会都没有,我也只是想多看你几眼,哪怕你可能是在帮那些大召人做事。”少年没落的自言自语。
“哎,幸亏我屏息隐藏内力,可以早点解穴,否则我真得被你定在这儿两个时辰了。”念叨完便闭目养神,调息内力,也是一个时辰后才把穴道解开。
他站起身,活动活动已经麻痹的双腿,一瘸一拐地朝北辰营走去。
寅时,秦毅在人睡的最熟的时候发起了总攻。
北辰果然没有丝毫防备,绝大部分官兵又因喝了软筋散的水,浑身无力迷糊不醒。大多数战马也被药倒,无法应战。
秦毅瞬间攻破了北辰大营,与潘乔守军两面夹击,将北辰军冲杀的四散溃逃。
左路军也从之前约好的三十里外连夜驰援,三路大军将北辰军队包抄围堵在内。
但部分清醒的北辰官兵十分善战,战斗顽强,呼延亮指挥布阵很快将散落的军士从慌乱中组织起来。
呼延亮本已在破营之时冲出,却一反常态又带队从左路军杀入。
冲入速度极快,左路完全没料到他会杀个回马枪,一时间阵型被冲乱。
只见呼延亮戴上面具搭弓急射,将左路主帅赵季韬一箭穿心。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让人猝不及防。
左路军主帅被射,全军军士震惊慌乱,士气大跌。
北辰趁机硬生生在包围圈撕出一条口子来,被围堵在内大部分北辰军,也顺着这个口子蜂蛹冲出了大召军的包围。
赵季兵一看兄长中箭,心急如焚立刻安奈不住,不顾之前约定派兵包围阵脚的任务,立刻冲杀过去救援。
他一边厮杀一边寻找到中箭的兄长,就在他一把将兄长拖上马时,呼延亮再度一箭射翻了赵季兵。
秦毅一看赵氏兄弟双双中箭,心中大急,舞着长枪像呼延亮冲杀过来。喧天的喊杀声淹没了花流影劝秦毅别去的喊声,她只好打马随秦毅杀了过去。
呼延亮似乎刻意等着秦毅,秦毅到来前原地砍杀多名大召官兵,眼看着秦毅奔近了,反身策马就逃。
秦毅也不甘示弱,策马再追。就在这一追一赶之间,呼延亮反身搭弓瞄准,右手一松。将那只为秦毅专门准备的箭射了出去。
原来就在花流影下药当夜,呼延亮的军师莫深献给他一件名叫丝丝入骨的西域奇毒。
呼延亮拿着毒药,思考半晌,决定将箭头萃上丝丝入骨。这药稀少,只够制一只毒箭。因此呼延亮决定送给秦毅,准备天亮主动出击,引出主帅直接射杀,以此来结束焦灼了数月的战事。
他的箭法在北辰无人能敌,百步穿杨,射无虚发。如此一来,就算天王老子也别想救活主帅,等大召军群龙无首之时一举攻破拿下潘乔。
然而,秦毅的战术打乱了呼延亮的安排,但准备好的毒箭却不能就此白费。
既然北辰军已经遭受重创,那就得大召用血来祭奠。因此愤怒的呼延亮才会怒火中烧,忘记危险,打马返回包围圈引诱秦毅追击。
箭已离弦,此时那支萃着丝丝入骨毒箭,嗖地一声,带着羽箭的鸣响,像一道白光穿过人群中的间隙,朝秦毅飞去。
秦毅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射中了。
突然一个蓝色身影跃过,扑向秦毅,生生地档下了那一箭。箭尾扫落了盘起的头发,一头漆黑如瀑的黑发随风飘起。
原来是跟在秦毅后面的花流影,眼见秦毅要被射中,救夫心切,想也没想就运气一蹬飞扑了过去。
当她落入秦毅怀里时,还反手像呼延亮急速扔出了三枚铁蒺藜。
呼延亮心中一紧,想再次看清,一晃神之间未来的及躲闪,一枚铁蒺藜直刺入了右臂,顷刻血流不止。
但此刻他仿佛毫无感觉一样,任由鲜血直流。反而焦急的调转马头追向秦毅,而数名北辰将官一起追上他大喊:“将军不可再追,此时不走北辰军可能会再次被包围,将军快走。”
而四周的大召军也大批杀了过来。呼延亮原地打了三转只得打马离开。
秦毅则在花流影中箭后在大召官兵掩护下立刻打马回营。
此次连环计,瞬间扭转了大召被动的战局。北辰损伤惨重,余部已全部溃逃,大召军紧追其后,将其赶出了大召北镜,北辰军大败,退回北辰国境。
大召营内,秦毅抱着花流影边跑边喊军医,心中已慌的六神无主,焦急万分。
“毅哥,你真傻,我自己就是懂医药的,你喊军医来我多有不便啊。你帮我就行了。”花流影受箭力冲击,提不起气,无力的拉了拉秦毅的手轻声说。
“对对对,是我糊涂,都听你的。”秦毅一个将帅将军已经急的满头是汗。
“没事,我穿了软甲,死不了的。帮我拔一下箭头。我不怕疼的。”花流影示意让秦毅拔了箭头,当他们看到箭伤很浅,插在软甲上,只是箭尖刺破了皮肤,略微出血,痛感也不强烈。
两人略略松了口气,完全没发现丝丝入骨的毒素,已随血液进入了全身。
就在秦毅和花流影庆幸所伤不重之时,花流影突然头晕目眩,视力模糊。
“不好,毅哥,箭上有毒!”她大叫一声,吃力的翻出腰间带的龙隐门秘药还丹丸,立刻服下。
随即昏迷倒地不起,秦毅大惊,连忙叫军医来诊治。
军医诊断结果是不明毒素,自肩部蔓延,目前因为服用还丹丸,已经停止蔓延,算是暂时压制住了毒性。
秦毅则追悔莫及,刚毅的他看到昏迷不醒的妻子,也泪流不止。最后他决定明日就送花流影回龙隐门解毒,心想也许只有龙影门才能救她。
“没想到竟真的是你,我到如今才知道你竟然是秦毅的娘子。那又为何让我遇见你?早知道会伤到你,我撤军就是,何必逞这一时之气?”帐外穿着夜行衣的少年满脸泪水,他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随即将怀中一包药别在飞刀上投入帐内,转身没入夜色之中。
飞刀“嗖”地一声扎入大帐的柱子上,守在床畔的秦毅吃了一惊。竟然有人靠近自己不曾察觉,想是来了高手。
随即一个箭步上前取下飞刀。飞刀扎着一张纸条和一包药粉。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可缓解箭毒,但不可根除,’秦毅不懂药理,让医官来看,医馆也拿捏不准。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一声虚弱的声音响起:“药包拿来我看看。”
原来花流影不知何时已经缓缓醒来。秦毅把药拿过来,她细细验看又反复闻了闻药粉的气味,应该是解毒之药。中毒后全身疼痛袭来,她也管不得许多,便冲服了。
看众人忐忑至极,花流影又安慰着大家:“别担心了,再坏也不过一死,试试总还有点希望呀。”
约摸三炷香时间,花流影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症状明显减轻了很多。但肩部却显出了淡蓝色的血管网,衬着她白皙的皮肤,渗透着一层恐怖的美。
花流影深知中烈性毒素的症状,它会让人清晰的看到毒素的蔓延,知道自己在一点一点的接近死亡,击垮你的内心,让人在煎熬和恐惧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