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檀听了,点点头,表情故意沉重。
他丝毫不敢说细节,担心被发现自己与她们关系密切后、令布局的计划落空。
放眼周围,目前每一个人面颊上都是沉重,都为烧没了四个被救下来幸存者的自杀、而感到沉痛不已。
“这几个人的家,真是坏透了,”
“是啊,如果性命与脸面来讲,还不是性命为大?”
“这几个家的父母,真的够混蛋的。”
“这回集体完蛋了,老实了吧?”
可眼下,似乎只有老村长浑身轻松,他早就举起大烟袋,一摆手,“哦,不是咱们村的就没事,”
见大家直眼,他又自知说的话有些不着边际太伤人,便补了句,“这事就这么着了,可以了结啦。”
毕竟现在赤裸裸弄清楚了,他不担责,不会被公社撤销了职务,那可不就什么事都没有?所以,他挥舞着大烟袋,无比卖力指挥、不带丝毫不好的情绪。
不知是谁,忽然喊了句,“谁说不是咱们村的?有一个是黄苦梨,她不是咱们村的吗?”
喊话的那一个社员扛着扁担,提醒老村长。
此刻,远处一阵阵嚎叫声。
毕竟目前,他们已经从大半夜忙到了现在天光放亮,一个疯婆娘连哭带嚎跑过来。
“哎哟我的闺女哟,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哟,你怎么就那么苦命啊,你怎么就被大火,活活的,呜呜呜,”
黄苦梨的妈嚎啕,可是,满处寻找女儿的身影,哪怕一只鞋也找不到,满地都是黑漆漆的土,还有木碳草灰。
她不顾泥土依然的滚烫,上去就刨土,“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你们还给我的女儿,”
老村长一个眼神,一旁的邢宝印立刻上前,小三子和李志也上前,拽起来了失去理智的黄苦梨母亲。
叶檀在一旁冷静看着——这人嘛,就是如此,都活着的时候,便平淡无奇拿着不当回事。
这人自杀了吧,又痛成那样,过去辱骂虐待是真的,目前,这心疼难过也是真的,哪怕这是同一个人干的相反的两件事。
叶檀狠狠心,他终究不能说实情。
既然她们已经把女儿狠心赶出家门,那么,他们就应该承受该有的代价,至少是各活各的,女儿从此与她们桥归桥路归路,未来不能尽孝也不能彼此再有义务。
也让他们明白一下——这世界上,不存在后悔药!
凡是不珍惜当下的,终归会吃大亏。
……
火已经扑灭,只剩下一片狼藉……王队和刘队一看大势已去,便在自己的记录本上,用钢笔简单来回划拉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且看了眼杨爱党。
杨爱党赶紧递过去纸条,“你们是不是要收走?”
“没错,这是这整个纵火案的关键核心证据,所以,我们必须要带回局里,才能结案。”
语罢,王队看了眼叶檀,“叶老弟,你也不必难过和自责,我也参与了送她们回家的这件事,亲自眼见她们在家里如何被虐待、被亲爹用刀砍,行凶殴打人都是明目张胆不背人,所以她们的自杀,丝毫不怪你。”
刘队也跟着点头。
“是啊,叶队长,我们这就回去结案了,你,也多保重,”
王队又凑近叶檀的耳畔低语,“你小子,什么时候赶紧给我们操办婚礼哈,不能少了你这个大媒人,”
刘队也含笑,“我家母亲都着急盼抱大孙子,都盼蓝了眼睛,所以,叶队长一定要给我们赶紧哈。”
叶檀这才嘴角一扯,面颊如风中花朵般清新明媚——其实,他从心底开心的是——这四个人目前,他至少给成功救了一半多的性命。
下一步,没错,只剩一步,只有最后那一步做好了,那就是完全彻底救活了她们。
王队和刘队带着答案匆匆离去。
老村长也是如此。
社员们却带着满脸的遗憾,“你知道吗,那是大十百户的吴妈,跟我家还是亲戚呢,小时候就被野人给偷走到了山上,没想到,好容易被救下来,还自杀了,”
“是呢,人心真狠,早就听说吴妈家弟弟的儿媳妇,是百分百的恶婆娘,果然一点儿不假。”
“你知道那个黄苦梨,被小德子糟蹋后,居然自杀,这命,真的是够贱的。”
“是啊,每个人都有命数,叶知青再怎么智慧无双,黄苦梨自杀了,这等于还不是没有救助成?”
“真是白瞎了叶知青的用心良苦。”
“别说了,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
……
回到了家,叶檀钻进厨房做饭,大橘又跟在腿边“喵喵”撒娇,叫唤的同时,还胡乱摇晃着尾巴。
“好了大橘,这就好,”
叶檀在锅里,捣鼓着鸡蛋饼,不一会儿就熟了一个,鸡蛋饼和山东煎饼薄厚差不多,只是刚摊出来的鸡蛋饼,弹软适度,颜色金黄,其间还散落着一抹绿色葱叶。
“喵嗷,喵嗷,”
大橘装着柔弱。
叶檀赶紧揪下来一块,“大橘,这个软和的,我就不放在嘴里嚼了,然后直接你就下嘴吃,怎么样?”
“喵喵,”
听那意思似乎是勉强同意。
叶檀赶紧将松软的鸡蛋饼,弄碎在小碟子里,大橘探着身子,嗅了嗅,“嗯,似乎也还不错,”
于是,它细嚼慢咽起来。
转眼,香凝和月半夏,从外头赶过来,随着鸡蛋饼的增多,她们也笑嘻嘻就在东厢房吃了起来。
大案板就成了临时桌子。
杨爱军也凑过来,用饭盒装了三张鸡蛋饼,但也不忘提醒了叶檀一句,“妹夫,记得中午去一次红旗饭庄,”
“哦,好呀三舅哥,我一定去,”
杨爱军点头,便朝着院落外匆匆而去。
送走了香凝,回到了家,叶檀掐指算时间,为了接下来的灾荒之年,他又推着车往大块地芦苇地那边奔去。
拿着镰刀,趁着没人,他左抡右抡,上百只竹鼠应声倒地……他推着一麻袋的竹鼠,朝着小路奔过去。
他首先进入的是新宅子。
吴妈她们刚吃好了一碗馄饨,她们几个人正挤在一起,在四合院的屋子里,哆嗦着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