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的祭祀祈福,似乎并未给羌帝带来福音。
二日当晚,羌帝再次陷入昏迷,据说当时太子正陪同侍疾,担忧之下,泪洒当场,许多臣子都见到了。
太子忠孝之名就此不胫而走,一时间,太子在民间的呼声水涨船高,甚至有文人呼吁,为了羌国朝堂稳固,太子可提前登基。
秦慕甫与秦慕修、霍纯等人坐在小厅说话。
“看来,和谈之事只能等羌国局势稳定下来,才能继续推进了,就是不知,太子登基后,会如何处理此事。”
不同于秦慕修的忧虑,霍纯却心宽许多。
“他既然肯放阿甫出宫,既是表明了他退步的立场,北疆应是不会要了,至于淮水几城,他但凡有些头脑,也不会要的。”
秦慕甫问霍纯:“齐曜与秦慕渊的合作,打探得如何?”
“暂时还没有消息,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而且章王的人很狡猾,又有太子相助,上回连李师兄都差点着了他们的道。”
“知道齐曜与秦慕渊的交易内容,便能知道齐曜的底线,此事要继续查。”
“放心吧,我一直盯着。”
这时,晏安匆忙走了进来。
“殿下,查到了。如上回一般,羌帝是被太子气晕的,太子提出要为燕王翻案,羌帝不同意,他们起了争执。”
“这太子有意思,”霍纯笑道,“唯恐羌帝不死啊!”
秦慕修微微拧眉,“羌帝被太子气晕,可传出的消息却是羌帝病重昏迷,太子伤心落泪,今日坊间四处都在宣扬太子忠孝两全,看来应当是太子的手笔。”
秦慕甫思忖片刻,才道:“羌帝精明一生,如今虽生命垂危,亦不可大意,未免节外生枝,晏安,让我们的人盯紧了,一旦羌帝有异动,及时告知齐曜。”
“是!殿下。”
霍纯不解,“你还帮他?”
“霍兄,三哥是对的。太子此人虽算不上君子,却比羌帝更能为羌国考虑,眼下只有他顺利登基,我们的和谈才能继续进行,否则还不知生出什么变故。”
“我懂我懂,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太子被阿甫拿捏得死死的,若换个人,还得重新与之周旋。”
“太子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他不简单,只是在他羌国这帮人之中,一旦对上阿甫,他便成了任人宰杀的小白兔。”
“霍兄这形容……”实在太贴切了!
“柳城收复之战也好,煽惑他反抗羌帝也罢,哪个不是把齐曜拿捏得死死的?对了,还有阿甫失忆变成易珩时,一招声东击西救出言萝月,把太子支配得都有些畏惧阿甫了。”
秦慕甫听到“易珩”二字,剑眉轻蹙,霍纯见状也来了兴致。
自从阿甫恢复记忆,他还没好好与阿甫说过这段事。
“阿甫,话说,你失忆后发生之事,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秦慕甫摇摇头。
“哈哈!”霍纯一乐,可找到阿甫的黑历史了!
“你失忆后变成了羌国人,在越州有个易氏布庄,家里人突遭横祸全死了,就剩你一人,哈哈哈,失忆也是这般心狠手辣……”
秦慕甫一愣,“你说什么?”
“什么?”霍纯被问糊涂了,“……全家死绝?”
“不是。”
“呃……变成羌国人?”
秦慕甫捕捉到那点异样,“你说,他在越州开布庄?”
“……是啊,开布庄啊。”
秦慕修也略微诧异,“霍兄,燕王封地便在越州。”
“哦?这么巧?”
秦慕甫神色更加阴郁,是巧合吗?
他看未必。
他失忆后,认为自己是羌国越州人,是不是受到言萝月的影响?
六岁的言萝月初见他时,刚刚经历了灭门之祸,不可能记不住自己的经历和身份。
他脑海里有羌国越州这样的信息,怕是小时候的言萝月告诉他的。
可如今的言萝月,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若说她当时年纪小不记事,可同一年在宫中与他和秦慕苏之间的事,说的话,送的玉扣,她又是都记得的。
而他,八岁那年在经历过病痛折磨,被清平子治愈后,却忘了言萝月,反而把纪蓝辛当做小时候陪伴他的小女孩。
这中间,究竟有什么症结所在?
他和言萝月,似乎都有些记忆缺失和混乱,而缺失的那段记忆,就发生在小时候的宫中。
那一年,他差点溺亡生病,与言萝月初相识,也是那一年,他初知自己有个双生兄长,因为他生病被双生感应波及,而与他一同接受清平子的医治。
他与秦慕苏,都与言萝月发生过牵绊。
他记得言萝月,可言萝月记得的,好像是秦慕苏。
可他记忆中的言萝月,也不是言萝月本人,而是他们之间发生的一桩桩事情。
太乱了!一切都太乱了!
或许,清平子知道些什么!
看来,他应该找一趟清平子,好好谈谈这件事情。
“清平子还在善安堂吗?”
“早就走了!”霍纯道,“你见过他第二日,他便走了。”
秦慕甫沉吟片刻,才问:“去哪里了?”
“听李师兄说,好像是回大良了。来的突然,走得也突然。”
秦慕甫没再说话,可幽深眸子里的忧虑之色愈发深沉。
……
又过了一日,昏迷的羌帝苏醒,醒来的第一件事,竟是颁布了重审十五年前燕王通敌案的诏书。
一时间,朝野沸腾。
为昔日一代贤王重审旧案,本是一件振奋民心之事,可却引来以逍王齐誉为首的几位皇子的不满,认为这道旨意并非羌帝下达,而是太子冒充羌帝下旨,或是逼迫羌帝下旨,要求面见羌帝求证。
太子以羌帝体弱需要静养为由拒绝了。
几位皇子立即联合部分大臣,以太子逼宫为由煽动情势。
直到羌帝已年过六旬的皇后出面,证明太子所言非虚,局势这才稳定下来。
而与此同时,燕王通敌案在刑部与其他各部通力配合下,已被查的水落石出。
当年的那些所谓证据,稍微一查便破绽百出。
燕王通敌叛国,实属诬陷!
这个结果,让多少人不胜唏嘘,分明证据不足,燕王府却搭上了满门,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让世人,开始怀疑羌帝当年诛杀燕王的用心。
不少受过燕王府恩德的百姓,自发前往乱坟岗祭拜。
慕容家族也大张旗鼓重开祠堂,迎慕容将军神牌归位。
太子颁布了重修燕王陵的诏书,昔日凋敝破败的燕王府,也开始动工整修。
整个西京城,都沉浸在燕王沉冤得雪的感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