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萝月闻言,惊出一身冷汗。
她手中死死抓着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
她走这一步,已经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
可若她的计划,起不到任何作用,她的背水一战毫无意义。
她的紧张,齐曜都看在眼里。
“让本宫猜猜,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齐曜的视线饶有兴致地看向言萝月紧握的拳。
“是毒药吗?你想用它来毒害本宫?毕竟,我们言大夫很聪明呢,应当不会坐以待毙。”
齐曜说的随意,一副看穿了一切的样子。
他不信任言萝月。
他不相信她会对璟王没了感情,不信她会那么轻易选择自己。
他能想到的原因,便是言萝月假装接近他,想对他下毒,以此来威胁他,从而救出璟王。
她分明已是自己的砧板之鱼,却还妄想操控本宫?
想到这里,齐曜一把抓住言萝月的手腕,咬牙切齿道:
“这是本宫的地盘,外面全是本宫的影卫,别说你没有机会对本宫下毒,就算你得逞了,本宫一旦中毒,璟王必死,所以,你还是祈祷,本宫不会中你的毒才是。”
齐曜用另一只手,一点点掰开言萝月紧握的拳。
却,什么也没有。
“……”齐曜微怔。
言萝月努力抽回自己的手腕,眼中蓄泪,秀美的面颊上满是委屈。
“太子殿下既然不信我,何必将我带来太子府?又何必许我侧妃之位?
“既然怀疑我,不如将我也软禁起来,同璟王一样谋取利益罢。”
“……”
见言萝月委屈中流露着倔强,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样子,齐曜有些后悔了。
一切的不信任,都是因为不甘心。
他不甘心言萝月心中有璟王。
他不甘心自己是后来者。
这才故意找茬,故意刺激她,故意吓唬她。
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岔了。
在言萝月心中,他或许不如璟王的份量,但是没关系,她愿意跟他,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不是吗?
他该知足的。
“言大夫,本宫……本宫并非不信任你……”
“太子殿下不必解释,这是你的地盘,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太子殿下无端猜忌我,定是我做的不好,与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关系。”
“……”
这女子的嘴,真是伶牙俐齿。
齐曜颇有些头疼的转身走了。
齐曜一走,笼罩在言萝月身上的压迫感消失,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捏了捏袖口。
毒药一直藏在袖口的夹层里。
方才差点就露馅了,还好自己没有先乱了阵脚。
齐曜走到小厅的博古架前,开始自言自语。
“你知道吗?本宫其实并不喜欢朝堂,本宫觉得,朝堂上的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们吃着人肉,喝着人血,却满口仁义道德,本宫只是看着他们,便觉得恶心,他们都是极其虚伪、自私的恶魔。”
齐曜拨弄着一株血红的珊瑚。
“可是本宫身在高位,不得不看着他们,不但要时刻看着,还要加入他们,甚至成为他们。哎……本宫每每与那些幕僚们讨论这些,都觉得心累。
“可是,今日本宫听着他们说这些,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很有兴致,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言萝月微微握拳,“不知道。”
“因为本宫想到了你。”
齐曜转脸看向言萝月,“一想到你就在这里,本宫想见便能见到,本宫便不觉得累了,且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
“言大夫,你说,本宫是不是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喜欢你?”
言萝月凝眉不语。
齐曜却眸色亮亮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这时,芸川忽然进门,“殿下,晚膳备好了。”
齐曜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只是招招手,“传进来吧。”
小厅圆桌上,侍女们一样样将吃食端上来,卖相精致,荤素搭配,摆了满满一桌。
“本宫尚未用膳,言大夫可愿意陪本宫用一些?”
言萝月走了过去。
这齐曜,喜怒无常,让人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得顺毛捋,不能与他硬碰硬。
好在用膳期间,齐曜还算守礼,一直规矩的吃饭,未置一言。
只是时不时看向言萝月,默默记下了她的口味。
待二人吃过,言萝月将齐曜送至门外。
“还有一事,我们在善安堂所做一切,李师叔并不知情,希望你不要迁怒于他。”
齐曜哈哈一笑,“若非李老,本宫还无缘认识你。”
齐曜说完,心情很好的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言萝月这才发觉后背早已汗湿了几回。
今日之事,她算计到齐曜头上,却也知道这齐曜不是个善茬,她必须打起精神应对,万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还好,今日总算顺利过去了。
只希望霍小少爷和师兄他们,已经收到她的消息,耐心等待时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落入齐曜的陷阱。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
冬日的空气潮湿阴冷,北风像刀刃一样割在人脸上。
子兰园外的侍卫们,五步一卫,一个个矗立在冷风中岿然不动,手中长矛闪着寒光。
院子里的人出不去,外头但凡进来的,都要经过严格的排查。
在这种氛围下,易珩一颗心沉到谷底。
从他前两日向齐媗提起,他想见太子,被齐媗找借口挡回去开始,他便隐隐有了猜测。
到今日,太子来了一趟公主府,将整个公主府全部戒严,尤其是他所居的子兰园,重兵把守。
他已经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他就是失踪的璟王。
他就是大良国那个战无不胜的战神王爷,秦慕甫。
易珩看着面前,已经写了大半的经商手记。
再有几章,这本书便可完结。
便能刊印出版了。
他是易珩,他是羌国越州人,他曾是易氏布庄的少主,家道中落,靠一间小铺子谋生。
他的脑中有许多关于布料的知识,他还通晓许多经商之道。
过去许多年,各种大事小事,他所经历的,他都能回想个七七八八。
他拥有这么多真实的人生经历,他怎么可能是别人呢?
他实在想不通。
易珩握笔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一滴墨汁,随着笔尖的颤动越聚越大。
最终“嗒”的一声,掉落在手记的空白处,浸润出一片黑色的墨圈。
一切,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
若他当真是璟王,那易珩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