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乐见昌欢戳破了自己的西洋镜,只好含混说道,“几个朋友。”
“司马后兄弟在不在?”昌欢问道。
“也在。”
“好,你让他们现在,到我这儿来一下,我在这里等他们。”说着,又嗔斥昌乐起来,“二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呀?成天到晚,吃吃喝喝,多暂是个尽头?为这事,爸妈说你多少回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怎么就不能省点心呢,早知这样,真不该带你出去闯荡,兜里有几个钱,看把你烧的?”
“昌欢,”昌乐听出昌欢生气了,笑了笑,解释说,“二哥真的在谈项目呢,真的没胡闹,你在咱家老爷子面前,可得给哥留点面子。”
“得了吧,一群虾兵蟹将,狐朋狗友,能谈什么项目呀?你是开车了吧?记着,赶紧收拾收拾,搭车回家,车先放在酒店,别开了。行了,赶快叫司马后兄弟过来吧,”说完,昌欢挂了电话。
过了一个时辰,司马后兄弟来了。
司马后满脸胀红,像猴屁股,脖子上青筋暴凸;哥哥司马前稍好些,脸色腊黄,像刚刚患过癀胆病。二人进屋,立时带进一股酒气,走到昌欢跟前,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耷拉着脑袋,并不说话。
昌欢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兄弟二人,并不搭理他们,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俺二哥呢?”
“他说你不让他来,搭车把我俩送来,他自己回家了。”司马后板着舌头说道,却不敢正眼看昌欢。
看这兄弟二人的丑态,昌欢忍不住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气哼哼训斥道,“看看你俩这德行,哪辈子让酒亏的?都老大不小了,就不能干点正经事?成天到晚泡在酒里。”
“那什么,那什么……”司马后胸闷气短,想说什么,嗫嚅了一会儿,到底说不出来;哥哥司马前拿手指捅了他一下,司马后像醒悟了什么,把话又噎了回去。
“看看你俩这样儿,真不敢让你俩干点什么,”昌欢恨恨地说道,“这副德行,能干什么呀?”
“甄总,”司马前赶紧辩解道,“干正事时,我们就不喝啦。”
昌欢白了兄弟二人一眼,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名片,扔到桌子上,吩咐道,“明天醒了酒,去给我查一下,看看这个人,他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和名片上写的一样?”
司马后取过名片,看了一眼,又递给哥哥司马前。
昌欢叮嘱道,“小心点,别让他察觉到你们,记住了吗?”
二人应许下来,拿着名片,转身去了。
第二天上午,司马后弟兄喜滋滋地来向昌欢请功,进门就说,“查清了,真有其人,任职也和名片上印的一点儿不差。”说着,把名片还给了昌欢。
接过名片,昌欢心里有些失落,说了声,“坐下歇歇吧。”
司马后弟兄扭着屁股,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昌欢端详着名片,看了一会儿,放回抽屉里。
司马后弟兄原本以为,昌欢听到消息,准会高兴,夸奖他们兄弟会办事;可眼下的情况,恰恰相反,昌欢表情淡然,没什么反应。二人多少觉得有些尴尬。
司马前没话找话说,“甄总,前些日子,我一个表弟,从乡下来,求我帮着找工作,他刚学了车票,想找一个司机的活儿。
“我求朋友帮忙,最后找到了一家,等我带表弟找到那家单位时,你猜怎么着?那家公司的老板,正是怀沉石那小子,就是铁东街三达商贸公司。那小子还真有些本事,现在把生意做大了,还时不时到外面揽些电器安装工程,眼下养了两台车呢……”
司马前还想说下去,见昌欢脸色变得难看,便收住话头。
昌欢沉吟片刻,对二人说,“你们先回去吧,以后有事,我再找你二位。”
司马后弟兄得话,起身出去。
刚出了门,司马后就埋怨哥哥多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才你看见没?惹着昌欢了。”
见司马后弟兄走了,昌欢斜倚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一个念头,像风吹灰烬飞出的火星,在昌欢脑海里倏然闪现,觉得一笔生意又来了。
昌欢匆匆拿起电话,拨通了二哥昌乐的电话,催昌乐赶紧过来一下。
昌乐赶到时,昌欢设局的思路已经清晰了。
昌欢把设局的思路说了出来,让昌乐一一记下,见昌乐完全领会了,昌欢又把昌艳喊来,让昌艳取出两万元,交给昌乐,吩咐昌乐马上着手去办。
“昌欢,上次做他一次,已经出了气了,这回再做他,是不是太狠了点?”见屋里没人,昌乐对昌欢说道。
“他只要活在这个世界,我心里就不舒服。”昌欢冷眼望着昌乐,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听昌欢说出这话,昌乐也不敢再多嘴,带上一应的材料,买了当天的机票,一个人飞往深圳了。
过了一天,黄雁国打来电话,问昌欢,他要采购的那批防水膜,办得怎么样了?昌欢在电话里大倒苦水,说现在正在联系呢,因为和外国公司打交道,语言不通,特麻烦,劝黄处长再耐心等两天。
……
大约又过了一周,怀沉石的公司,收到一封特件快递,信函是从深圳寄来的,发信人是美国乌邦公司驻中国大陆代办处,随信还寄来了一片,由美国乌邦公司生产的高分子防水膜。
信中说,美国乌邦公司,是一家极具实力的大型跨国公司,刚刚进入中国大陆市场,亟须在中国东北地区,寻找一家有信誉的代理商,经多方考核,现决定委托贵公司为中国大陆东北地区代理商。
接下来,信中把这种高分子防水膜的优点,吹了个天花乱坠。随信寄来的,还有甲方产品委托代理书。
沉怀石不待看完信函,手已气得发抖。
这封信,几乎和上次让他吃局的那封信一模一样,他当即断定,这是上次那伙骗子玩的把戏。
怀沉石本想一把扯碎手里的商务函,转念又想,上次骗子从他手里骗走二十多万,险些要了他的命,幸亏岳父宽容,又出钱让他重兴家业,才有了今天兴隆的生意,可那次受骗,是他心里永恒的疼,时常梦中咬牙切齿,要去寻找那伙骗子,亲手宰了他们,不想今天,这伙骗子又送上门来,何不利用这次机会,将那伙骗子套住,以雪他心头之恨?
有了这种念头,心里的气也打消了不少,开始合计如何才能让这伙骗子上钩,最后将他们套住。
合计了一 夜,怀沉石心里有了主意。他以为,重要的是,先要把这伙骗子稳住,让骗子一步步走近,等到骗子露了头,他手里攥住了证据,再一举将他们逮住,交给司法机关审判。
主意已定,第二天上班,怀沉石照着信函上留下的电话号码,给对方拨了电话,说是他的公司,已经决定接受委托,现在已经在委托书上签了字,并把委托书的副本寄了回去,同时,又说了些感激的话。
挂了电话,怀沉石向员工吩咐,说这几天,但凡有上门寻购美国乌邦公司出产的防水膜的,员工一律不准私下谢客,必须送到他这里来,他要亲自接待。
员工们不明就里,纷纷应声下来。
接到怀沉石的电话,昌乐从深圳给昌欢打了电话,把刚才怀沉石的电话,告诉了昌欢。
昌欢眼看事情正按自己的设计,一步步走下,心里得意,嘱咐了昌乐几句,挂了电话。
看看时间将近九点,又拿起电话,给黄雁国打了电话。
黄雁国这几天有些闹心,除了自己要就近采购的那批防水膜,眼下还没有着落,关键是昌欢的美色,着实叫他不能放下。
大国企的材料处长,常年在外面跑采购,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只是昌欢身上的那种气质,让他觉得,是欢乐场中那些女人身上所没有的,挂在心上,抹不掉,想给昌欢打个电话聊聊,又担心昌欢怪罪自己不够老练,为一点小事儿,追命鬼似的催问,会损害自己在昌欢心里的形象。
现在听见昌欢给他打电话,就像仙女听见王母娘娘的招唤,心里激动得发抖,嘴上却不敢冒昧多说话,只是强装老练,问了一句,“什么事呀?甄总。”
“黄处长今天中午有空吗?”昌欢娇滴滴问了句。
“有,有,有空”黄雁国似乎从昌欢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连声说道,“甄总找我有事吗?”
“有点小事,想请黄处长来一下,不知黄处长肯不肯赏光?”昌欢说。
“甄总太客气了,那是必须的,”黄雁国当即表态,“我马上过去。”
“要不要我开车接你呀?”
“不用,不用,我有车。”黄雁国说完,挂了电话。
不出一个时辰,黄雁国到了,虽然表情沉静,内心却暗流涌动,进了屋,主动和昌欢握了手,问道,“甄总现在找我,什么事呀?莫非那批货有了眉目了?”
“不急,不急,”昌欢笑着说道,“今天闲着没事,我想请黄处长过来,吃个便饭,黄处长这么赏光,我看从现在开始,咱们最好就别再谈生意了,天天谈生意,我真的对生意上的事,有些腻烦了,黄处长能理解我吗?”昌欢望着黄处长,眼巴巴问道。
“理解,理解,太理解了。”黄雁国嘴角抽 动了几下,皮笑肉不笑地应声道,“我也是呢。”
“那咱们现在就去饭店,好吗?”昌欢说,“我在海市酒店订了饭,咱们过去吧。”
黄雁国现在,像小鬼见了阎王爷,昌欢怎么吩咐怎么有。说着,二人出了门,开车到了海市酒店。昌欢说出自己订的包间,服务员就在侧旁引领,把二人送进包间。见二人在桌边坐下,服务员问什么时间上菜。昌欢说现在就上。
只一会功夫,几道菜就上齐了。昌欢冲黄雁国笑了笑,说道,“黄处长别见外,今天这只是一顿便饭,等将来生意做成了,我一定会隆重宴请黄处长的。我不饮酒,只要一杯矿泉水,黄处长想喝什么,请自便吧,一定不要客气。”
黄雁国看着一桌子的菜肴,右手在桌上划拉一下,客气道,“有道是无功不受禄,黄某虽与甄总有一面之识,可是,这么丰盛的酒席,黄某还是觉得受之有愧呀……”
“嗯,黄处长说哪儿去了?”昌欢劝道,“我刚才不说了吗,这只是一顿便饭,黄处长不必介意。想必黄处长,也是生意场上滚打出来的,生意人之间,吃一顿便饭,还需要有什么名份吗?”
“那是,那是。”黄雁国应声道,见昌欢说话如此大方,也就不再推辞。
不待黄雁国再说什么,昌欢又开口道,“依我看哪,今天我和黄处长能坐在这里吃饭,纯属缘分呢。”
“怎么讲?”黄雁国觉得昌欢的话,弦外有音,便顺杆爬蔓,叮着问了一句。
“你想啊,天下生意人那么多,黄处长单单找到我这里来了,这难道不是缘分吗?”
见昌欢的话里并没露出什么缝隙,黄处长也不敢放肆,仍一本正经地应声,“是呀,是呀。”说完,又没话找话说,“听甄总说话,好像颇有佛缘,不知甄总私下里,是否信佛呀?”
“那倒没有,”昌欢说道,“不过家母倒是信佛,每日在家焚香礼佛。”
“噢,难怪呢,”黄雁国像似自言自语道,“看来令堂的虔诚,现在已经有了回报。”
“这是怎么讲呀?”昌欢问道。
“这当然简单,就拿甄总来说吧,像甄总这样眉清目秀,仪态高雅,就是相术里说的,有天相的吉人,如不是令堂诚心礼佛,造化哪里会赐甄总这样好的身段?”黄雁国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望着昌欢,干笑了两声。
昌欢只作不解风情,笑着问道,“这么说,黄处长懂相术喽?”
“那倒不是,”见昌欢并不随他挑 逗,黄雁国也收敛起来,一本正经说道,“不过,年轻时,我曾看过一本《林肯传》,美国前总统林肯,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原话我记不得了,大意是,一个人过了三十岁,就要对他的脸负责,意思是,一个人由于长期的生活习惯、情感习惯,会影响到他的相貌特征的。
“依据这一点,人们可以根据一个人的相貌,判断出这个人的性格特征,情感经历,能力和命运等。咱们传统的相书里,也有这样的说法: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心随相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那依黄处长看,我这个人,怎么样呀?”昌欢边说,边拿眼盯着黄雁国看,这会儿才注意到,黄雁国的脸形,还真有些特点:八字眉,狸猫眼,脸颊瘦削,嘴角下撇,从右嘴角拉出一条深沟,直贯下颏,好像一个蹩脚的雕刻师,用刻刀在那里狠狠戳了一刀。昌欢断定,此人心胸不畅,尖酸刻薄,不是容易糊弄的对手。
黄雁国听昌欢问了这话,笑着讨好说,“刚才我不说了嘛,甄总是吉人自有天相的那类。”说完,自己又干笑起来,冲着服务员喊了声,“给我拿瓶红酒,今天这桌菜,我买单。”
“那可不成,”昌欢抢着说,“今天就不要争了,这菜是我订的,当然我买单,黄处长要是愿意,改天可以再订一桌,到时候,我绝不客气。”
“行,一言为定!”黄处长说得干脆,“一桌饭,我哪里会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