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欢出了邮局,到对面小卖店里。
一个老太太坐在店里,听昌欢说,要买小件包装盒,老太太说有,站起来,从货架下掏出一个。
昌欢看时,不过是商店里常见的小件商品包装盒罢了,在上面裱了一层牛皮纸。心想这家小店,可真会做生意,知道凡来这里买包装盒的,都是急用,没有还价的余地,便把平时别人扔掉的小纸盒拣回来,裱糊一下,就成了值钱的小件邮品包装盒。
一问价,果然贵得离奇,一个破纸盒,要价五块。
昌欢有种被宰的感觉,可眼下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选了只漂亮的买下。
回到邮局,填好地址和收件人姓名,把纱巾装进,寄了出去。转身到长途电话亭,昌欢拨通了单雅萍的电话。
电话那头明显有些惊喜,话筒里传出短促的呼吸声,“你在哪?”单雅萍问道。
“还在大连,”昌欢说,“这里的事,还得几天才能完。”
“等你回来,给我打电话,我想请你吃饭。”单雅萍耍娇道。
“谢谢你,小妹妹,恐怕不行呀。”昌欢推辞说。
“为什么?”
“我在外地,比在北京自由多了。”昌欢说,“回到北京,就哪里也别想去了。到外地出差,反倒好些,受的约束也少。”
“天呀,真倒霉,”单雅萍抱怨着,“我还天天等你回来给我打电话呢。”
“真的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小妹妹。”停了一会儿,昌欢又问,“北京现在冷吗?”
“这两天来寒流了,早晚有些冷。”
“注意多加些衣服,小心着了凉。”昌欢嘱咐道。
“谢谢甄哥,”单萍心里一阵发热,过了一会儿,问道,“大连怎么样?天气好吗?”
“很好,”昌欢说,“这里是海洋性季风气候,冬暖夏凉,昼夜温差不大。”
“饮食上还习惯吗?”
“当然啦,”昌欢得意地炫耀道,“天天吃海鲜呀。”
“美的你啦。”单雅萍又耍起娇来。
“对了,”昌欢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单雅萍说,“雅萍,今天上街逛商店,我看好一件纱巾,买了一条,给你寄去了,过两天你就能收到,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是吗?”单雅萍有些意外,电话里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谢谢啦,光是甄哥这份心意,我已经感谢不尽啦,哪里会不喜欢?”顿了一下,又问,“什么颜色的?”
“淡绿色。”
“当然喜欢啦,在火车上,你没见我戴的纱巾,就是淡绿色的。”单雅萍说道。
二人又聊了一会,昌欢推说有事要办,挂了电话……
周五,昌欢按照事先的约定,到影楼取了照片。
看了看自己和Jw吴副主席合影的那张,没发现什么破绽,心里挺高兴,装进包里,说了几句夸奖摄影师的好话,又到火车站前,约出作假证的,取回前几天订做的军官证。
回到家里,昌欢笑着告诉母亲,说公司又要派她出差,不过这回只派她一个人去。
这几年,自从昌欢到公司上班,出差成了家常便饭,母亲听了,也不在意。
第二天一早,昌欢乘车去了沈阳。到了五爱市场,从地摊上选了几样包装精致的化妆品,到邮局打包寄给单雅萍,随后又和单雅萍通了电话。
电话里,昌欢告诉单雅萍,她现在正在沈阳执行公务。接下来家长里短的,又和单雅萍聊了不少,聊到动情处,二人暧 昧地在电话倾诉了衷肠,差点儿私订了终身。
从沈阳回来,昌欢照旧每天早出晚归,声言自己到公司上班。
又过了半个月,忽然一天晚上,昌欢告诉家里人,说公司又派她出差,这回是去北京。
母亲听说昌欢要到北京,张罗着准备几样老儿子昌庆平日喜欢吃的东西,打算让昌欢捎给在北京工作的弟弟。
昌欢说不行,公司这回有急事,她到北京时,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一点空余的时间都没有,没法儿联系昌庆。
母亲听了,有些失望,却也不勉强,只好放下东西,等将来有机会再说。
乘了一 夜火车,第二天一早,昌欢到了北京。
下了火车,昌欢打车到武 警招待所,要了一个单人间住下。
在房间里躺下休息了一会,昌欢又坐起身来,从包里取出一个紧身胸 罩,脱下内 衣,把胸 部紧紧箍住,穿好军服,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觉得看不出什么异常,才锁上门,到服务台,拨通了单雅萍的电话。
“什么?你回北京啦?什么时候?”电话的另一端,单雅萍惊喜地喊了起来。
“是的,已经回来十多天啦。”昌欢说。
“怎么,都十多天啦!”单雅萍喊道,“怎不给我打电话?”
“我不是说过了吗?回到北京,远没有在外地方便,是不能随便打电话的。”昌欢抱怨道。
“那你现在在哪儿?”单雅萍问道。
“在武警招待所,我是请特假出来的。”昌欢解释道。
“什么特假呀?”单雅萍不怀好意地笑着问道。
“就是特殊情况的事假,是经过上级严格审查批准的。”昌欢赶紧解释道。
“什么事呀?”电话那一端急切地问道。
“你能过来一下吗?”昌欢问单雅萍,“我有事和你商量。”
“好吧,我马上过去。”单雅萍说着,挂了电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单雅萍到了,仍是一身名贵的品牌服饰,只是脖子上的绿纱巾,不是品牌的,是昌欢前些日子寄来的。
把单雅萍接进房间,昌欢关上门,二人深情地相互望着,望了一会儿,昌欢真情地轻声说道,“雅萍,你真美。”
单雅萍听了,心里陶醉,闭上眼睛,就要向昌欢胸前靠去。
昌欢心里有些慌乱,及时伸出双手,扶在单雅萍肩上,和单雅萍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单雅萍本以为接下来,甄哥哥会顺水推舟,就势把她揽入怀里,亲昵一番,便闭上眼睛,不肯睁开,急促地喘着气,下意识地向昌欢身前靠了过去,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昌欢明显感觉到单雅萍在有意靠向自己,便两手紧摁着单雅萍的肩膀,扳过她,放她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跟着,自己也在单雅萍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雅萍,这阵子,工作忙吗?”坐下后,昌欢问道。
听见昌欢开始说话了,单雅萍猜出,自己想像中的那种场面不会出现了,心里一阵懊恼,脸上开始发热。转念一想,这只是二人的第二次见面,就那般过于亲热,未免显得轻浮了。
这样想来,单雅萍反倒觉得,这位甄哥哥远比自己成熟,绝非街头的狂浪子弟,越发觉得自己遇上了好人,心里又对昌欢增添了几分喜欢。
想想自己刚才主动投怀遭拒,心里有些羞愧,脸上烫了一会儿,回过神儿来,睁开眼睛,低着头说道,“跟平日差不多,老套路罢了。”说完,抬头看了看昌欢,问道,“甄哥怎么住在这里?”
昌欢望着单雅萍,一本正经说道,“这里是我们单位指定的休假接待站,在京城休假,必须住在这里。”
“连家里也不能住?”单雅萍惊瞪着眼睛问道。
“不能。”昌欢无奈地说道。
单雅萍听罢,觉得有点奇怪,笑着叹了声气,“这是什么规矩?你的工作,也特有点怪了吧?”
昌欢理解单雅萍的心情,笑着摇摇头,说道,“组织上,出于对我们的安全负责,才这样决定的,也是为了方便管理。”说完,也叹气道,“没办法,心许祖国,身不由己呀。”
“这么说,”单雅萍问,“你们单位的人,一辈子都不能结婚吧?”
“不,”昌欢当即否定道,“组织上规定,校级以上干部,可以结婚,结了婚,组织上会统一在国家安全委员会家属院内,分给房子,在那里,是可以每天回家的。”
“那家属院,在北京吗?在什么地方?”单雅雅萍追着问道。
“在北京,”昌欢说,“这是秘密,现在我不能告诉你。”
“这也是秘密?”单雅萍说。
“是,我们的衣食住行,都在保密条例之内。”
单雅萍咯咯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又说,“真逗,什么都保密,可你总要结婚成家吧?结婚的那天,你总不至于把妻子的头蒙住,带回家里吧?家里人也总不至于一辈子不出门吧?”
昌欢听了,也笑了。好在这些事,事先她都有防备,就拿出现成的话来应付道,“倒不会那样,”寻思了一会儿,昌欢又说,“正因为这一点,我们谈恋爱时,必须要过一关的。”
“什么关?”
“你要接受组织上的严格审查。”昌欢拿眼睛盯着单雅萍说。
“我?”单雅萍脸红了一下,觉着甄哥哥还没正式向自己求婚呢,就把自己当作未婚妻,未免有些唐突;又一想,二人几次在电话里交谈,实际上已经明确了恋爱关系,何况刚才进门时,自己已经有了主动投怀的意思。
这样想着,就不再生甄哥哥的气,又想刚才甄哥哥之所以拒绝她的主动出击,大概也是考虑到组织上还没对她进行审查的缘故吧。
想到这里,单雅萍也正经起来,问甄哥哥,“组织上什么时候会审查我?”
昌欢笑了,搓着手说道,“组织上审查你,是不会直接找你的,这些事情,国家安全部的人就会做的。我只想当面问问你,你要如实回答,不能有一丝的隐瞒:你们家,现在有没有什么海外亲属?”
单雅萍翻了翻眼珠子,想了一会儿,说,“没有,我们家几辈儿人,都是工人,早先的时候,家庭成份特好,是根红苗正的那类,只是我爸前些年下了岗,失业在家,就捣动起买卖,不想只几年功夫,就做大了,成立了集团公司。”
“你从小到现在,也没有参加过什么社团组织?”昌欢又问。
单雅萍又翻了下眼珠子,说,“我中学时,加入过共青团,毕业后自动脱离了,现在什么也不是。”
昌欢又搓了搓手,说,“这我就放心了,可以向组织上汇报我们的事情了。”说完,想了想,又说,“噢,对了,你能把你的照片给我一张吗?”
“成。”单雅萍应了一声,打开自己的手包,取出一张二寸照片,递给甄哥哥,嘴上卖乖道,“照得不好,甄哥将就着看吧。”
说完,脉脉地望着甄哥哥,羞答答说道,“甄哥,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张呀?我到现在,连甄哥的大号都不知道呢,这该不会也对我保密吧?”
昌欢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难为情地从兜里掏出军官证,递给单雅萍,说道,“你自己看吧。”
单雅萍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见军官证上昌欢照片旁边的姓名栏里,写着“甄相欢”三个字,随口念了出来,“甄相欢,这名字真好听。”
说着,又看见军官证里夹了两张照片,一张是身穿军装、立在自己家客厅楼梯前的生活照,另一张是经过剪辑出来的、和Jw副主席吴斯仁的合影。
单雅萍见了,倒吸了一口气,张大嘴巴,望着昌欢,半天才喃喃道,“这人我认识!”
“噢?”昌欢听罢,着实大吃了一惊,脸色都有些发青了,脱口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单雅萍低头在照片上又扫了两眼,抬头翻着眼珠子想了一会儿,晃然醒悟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在电视里见过他,ZY开大会时,他坐在主席台前排,好像是什么副主席。”
昌欢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大笑了一会儿,对单雅萍说,“你说的没错,他姓吴,叫吴斯仁,Jw副主席。我还真以为你和他熟识呢,要真是那样的话,备不住,咱们还会有亲戚关系呢。”
“你怎么和他在一起照相了?”单雅萍瞪着眼睛问昌欢。
“他是我舅呀。”昌欢特意把话说得挺平淡,“这是我到他家里,和他一起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