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欢估计,这小尼 姑身上,也不会有太多的货了,恨恨说了句,“滚吧,当心我再碰到你。”
小尼 姑得话,急急似出笼之鸟,背起行囊,侧身就往外走,恰好和刚下班回家的恒安碰上,险些撞了个满怀。
小尼 姑闪身躲过恒安,一溜烟儿,消失在街上。
母亲这才缓过神儿来,一脸疑惑地问昌欢,“这是怎么回事呀?昌欢,你认识这小师傅吗?”
“妈,她是个骗子,你上了她的当。”昌欢说道。
“骗子?”母亲翻动几下眼珠子,还是没弄明白,问昌欢,“你怎么知道她是骗子呢?她骗过你啦?”
昌欢听了,哭笑不得,耍娇说,“妈,你看你,她刚刚不就骗了你吗?你还蒙在鼓里不醒悟呢,反倒说我被骗了。”
“骗我?”母亲一脸的惊讶,急着问道,“什么时候呀?怎么骗的?”
“你刚才不是要把钱给她吗?”昌欢苦笑着说道。
“噢,”母亲还没醒过 腔来,笑了笑,说道,“她哪里是骗我呀?这是我给人家的功德钱呢。”
“什么功德钱?”昌欢问道。
“是这么回事,”母亲心情轻松了许多,给昌欢讲起刚刚发生的故事,“下半晌,我上街买菜,回来时,在咱家门口,碰见了这个小师傅,她当时就一脸惊慌地告诉我,说咱们家房子上空,有凶煞之气,近期咱们家必有血光之灾。
“我一听,就有些害怕了,问她会有什么样的灾祸?她就问我,咱家平日有没有人经常乘车出门?当时我就想到你啦,告诉她说,有,我闺女就天天乘车上下班。小师傅就说,近些日子,你会遇上车祸。我一听,就吓麻了腿。
“小师傅见我害怕,就劝我不要害怕,她说她有办法帮咱禳灾。我问用什么办法?她就拿出这个小纸片,说是护身符,只要我出四百块钱,把这护身符请进家门,她再给做一些法事,这护身符就有了灵性,会保佑你平安无事。”
母亲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片。
昌欢接过小纸片,看了一眼,见是一张泛黄的毛边纸,上边用毛笔画了个鬼画符,旁边勾勾巴巴写了“阿弥陀佛”四个字。昌欢端详了一会儿,笑着说道,“这张破纸儿,还挺贵的,值四百块呢。”
“别瞎说,”母亲一把夺过,揣进兜里,嗔咄昌欢说,“小师傅刚才都给开了光,有了灵性,不能随便动它。”
“妈,它要真的这么神,怎么连小尼 姑自己都保不了呀?”昌欢开导母亲道,“你看,刚才那小尼 姑,跪在我面前,哭得多可怜呀?”
母亲又翻了翻眼珠子,还是没弄明白,疑惑地说道,“是呀,你说那小师傅,又不认识你,怎么你手在她面前晃一下,她就扑通跪下求饶了呢?”
昌欢得意地笑了笑,“遇上真神了呗。她要是真的,怎么会吓成那样?给我这个凡夫俗子跪下呀?她给我跪下,就说明她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昌欢笑着把钱递给母亲,“喏,把钱收起来吧。”说完,又从兜里把小尼 姑 刚才塞进的一沓钱掏出,一并给了母亲。
母亲接过钱,数了数,总共一千六百块,又吃了一惊,“昌欢啊,这么多钱,咱自己留着,好吗?”
“妈,你拿着吧,”昌欢说,“反正她这钱,也不是好道儿上来的,不拿白不拿。”
“可这是意外之财呀,不是咱的。”母亲嘴上虽嘟囔着,却听了昌欢的规劝,把钱揣兜里,也不再讲什么意外之财了。
恒安站在门口,听了母女俩的对话,大概明白了刚才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淡淡说了句,“僧、道、丐、娼、牙,休教进家门。”说完,一个人回屋歇息了。心里却对昌欢的成熟,生出些许自豪。
吃晚饭时,昌欢向家里人宣布:公司派她和昌艳出差。
“去哪?”母亲问道。
“南方,”昌欢信口说道,“广州。”
“多长时间?”母亲又问。
“说不准,少则一两个月,长则三四个月。”
“这么长时间?”母亲叹气道。
“公司在那边有业务。”昌欢给母亲解释说,“就看我们办得顺不顺利了,要是顺利,时间就短点,一旦不太顺利,那可就费些时间了。”
饭桌上,只有父亲心里清楚,昌欢说的业务是什么,嘴上却不便插话,只好闷着头吃饭。等昌欢吃了饭,帮母亲把桌子收干净,父亲才从里屋出来,见厨房里只有昌欢一人,上前低声问道,“有把握吗?”
昌欢望着父亲,知道父亲话里的意思,自信地冲父亲点了点头。
父亲还是不放心,又问,“昌艳 行吗?上道儿了?”
“马马虎虎,胆子太小,也不够机灵。”昌欢明显不满意昌艳,却又怕父亲听了担心,补充一句,“不过我带着她,多照应些,还凑合吧,不会惹什么麻烦。”
“到了外地,不比在家跟前儿,遇事多加小心,常给家里来个信儿。”父亲叮嘱道。
“知道,爸,你放心吧。”昌欢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父亲问道,“爸,我要是往家里汇钱,怕吓着俺妈,汇到你单位,行吗?”
“行,”父亲说,“不过,要频一些,一次不要汇得太多,太多了,会引起别人疑心的。”
“知道了,爸。”
听昌欢说话,恒安看出,女儿现在完全上道了,心里稍稍安稳些,怕说得太多,让妻子看出什么,又简单叮嘱了几句,回屋去了。
第二天一早,昌欢、昌艳带了些简单的行装,乘车出差了。
她们沿着铁路线,先到了北京,做了几日,又一路南下,做做走走,走走做做,大约过了三个月,到了江南。
昌欢还好,每日都有斩获,昌艳却不行,老也克服不了心里的恐惧,畏首畏尾的,目标挑选过于苛刻,不是性别不对,就是相貌不入眼,挑来挑去,一日下来,常常放空,三个月过去了,昌欢都寄回十多万了,昌艳却一万还不到。
昌艳心里着急,开始尿黄尿,嗓子也嘶哑了。
昌艳的窝囊,影响了昌欢的战头精神,心里也跟着不爽快,到了江南,这里人的方音太重,不好交流。
闲着无事,昌欢买了些报纸,本想放在旅店里消愁解闷,却异外地从报纸上发现,她们用假金元宝赚取中老年人保证金的巧局,现在全国效优甚多,几家全国性的大报,都登出这一案例,提醒人们注意防范。
昌欢心里警觉起来,决定收手回家。
星期四上午,二人在九华县城的大街上闲逛,打算买些当地的土特产带回去。
无意中发现,这九华县城里,到处都是尼 姑和尚,手里拿着各色法器,向行人兜售各式神符。
昌欢豁然记起,几个月前,在自己家里,就曾遇见过一个装束和这里的尼 姑一般无二的小尼 姑,在向母亲行骗时,被她撞上,让她狠狠地修理了一通,撸索下一千多块钱。心想,那小尼 姑,八成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昌欢来了兴趣,跟向自己兜售神符的尼 姑聊了起来,听那尼 姑说些推销神符的术语,觉得也不外乎就那么几句偈子,一些成套的嗑儿,并没有什么深奥的东西。
又接触了几个,也都是如此这般,挺简单的。昌欢心里就有了想法,和昌艳商量,“姐,咱也做做这局儿?”
“做这种局?”昌艳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没看见?人家都是和尚尼 姑,都是光了头的呢。”
“什么和尚妮 姑呀?”昌欢笑着说,“你信吗?真正的和尚尼 姑,躲在深山里修行,还嫌时间不够呢,哪还有空儿跑到这里做生意?”
“可人家都是削了发的。”昌艳辩解道。
昌欢听后,大笑起来,嗔怪道,“姐,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削发,那还不容易,找个理发店,几分钟不就解决了?”
“怎么?你真要剃光头?”昌艳瞪着眼睛说道,“我可不干,一个女人家,把自己作践成那样,成什么样呀?让人知道了,羞不羞死人?”
“姐,你又来了,”昌欢训斥昌艳道,“我问你,干咱们这种生意的,能让人家知道吗?再说了,这趟出来,你看你,到现在,彩头也没过万。我要是贴补你些吧,怕你面子上挂不住,可不贴补,你兜里的货,也太干巴了,回去怎么向家里交代?
“我合计了,咱们现在把头剃了,一路做下去,弄个十万八万,也是有口儿的,回去了,也算没白来跑一回。等咱们到家了,大概又得几个月时间,到了那时,咱的头发,也该长出来了,再到理发店理个短发,现在社会上,女孩子中也是流行的。”
“还得几个月?”昌艳哭丧着脸说,“我想家了,想孩子。”
“瞧你那点出息,”昌欢嗔斥道,“就你有孩子?”说完,自己心里也一阵酸楚。
禁不住昌欢一通怂恿,二人走进一家理发店。昌欢说了来意,理发匠见是买卖,笑脸相迎,不分好歹,只三五下,二人的长发就落了地。
两人对着镜子一照,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刚才还是一头乌发,花枝招展的,转瞬间,成了光秃秃的葫芦瓢。
昌艳照着镜子,自己先咧着大嘴,哭了起来。
昌欢看看自己的模样,见昌艳哭了,心里也跟着发酸,想哭,又担心自己一哭,会招来昌艳更强烈的反应,强忍住眼泪,装出笑脸嗔斥昌艳道,“姐,你这么咧着大嘴哭,像什么样子呀?这么大人,动不动就哭。”
来这里削发为尼的女人,目的大概都差不多,理发匠心知肚明,见怪不怪,笑了笑,说道,“刚剪完,都觉得不称心,过些日子,就习惯了,挣钱才是硬道理嘛。”
说完,给二人在洗了头,揭掉遮身布,二人站了起来,对面相互看着,仿佛是一个人在照镜子,都快认不出对方了。
幸亏理发匠还理智,等二人惊诧地相互看够了,才嘟囔道,“每位一元,共计两元。”
昌欢这才想起,还没给理发匠付钱呢,赶紧从兜里摸出两元钱,递给理发匠,像刚刚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匆匆走了出去。
走到街上,尽管满街都是兜揽生意的和尚尼 姑,昌欢却觉得,满大街人只关注她和昌艳。她有些羞愧难当,领着昌艳,低着头,急匆匆地在街上走着,却一时又说不清自己要到什么地方。
走了一会儿,觉着累了,二人心里才平和一些,在道边找了个石阶坐下休息。
坐了半个时辰,心态平和下来,二人才又站起身来,向人打听办理尼 姑证件的地方。
经人指点,二人各花了五块钱,办了尼 姑的证件,又花了十多块钱,置办了一身行头,当日乘车,离开了九华县。
坐了一 夜火车,第二天一早,二人到了徐州。
下了车,吃了点东西,二人乘公交车到了城郊,走街串巷,物色财神。
半上午,在一户人家门口,二人看见一个老太太,依在门边晒太阳。看这家新建的小楼,昌欢估计这家人日子过得不错。抻着脖子往院里望了望,没看见别的闲人,昌欢便走上前去,两手合实,举在胸前,低头念了声“阿弥陀佛。”
“两位师傅,要化缘啊?”老太太见两个尼 姑到了跟前,立直了身子问道,“两位师傅是从哪儿来的?”
“贫尼是从九华山来的,要去本地的宝华寺礼佛,走累了,口渴,想跟老施主讨口水喝。”昌欢阴阳怪气地说道。
昌艳忍着笑,在一边看着。
“进来吧。”老太太也不介意,转身让二人进了院。
到了院里,也不见狗叫,昌欢心里踏实下来,趁机和老太太套起近乎,“老施主家的房子,真是漂亮呀,新盖的吧?”
“去年春天盖的。”老太太说道。
“是你们村里最好的房子吧?”昌欢嘴里巴结道,“老施主一准是积善之人,不然,哪里会修来这等福分?给家里带来这样好的财运。”
老太太听过这话,心里舒坦,嘴上却说,“什么修不修的,哪里是我积来的?这是我家老头儿和儿子,成天给工地运沙子,才挣了点辛苦钱。”
说着,领着两个尼 姑进了家门,往茶壶里倒了些开水,过了片刻,给二人倒了两杯,端给两个妮 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