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初世界中，大殿有些安静。
曹参看着萧何。
周勃看着萧何。
陈平看着萧何。
萧何看着双脚上白色的袜子，似乎在研究这双袜子上的某些神奇纹路。
刘邦咳嗽一声，有些无奈地打破了沉默。
“这个霍去病，胆子是真大啊。”
“竟然自己跑去封禅了！”
刘恒小心翼翼地观看着刘邦，发现自家的父皇似乎并不是那么生气，于是便大着胆子道：
“父皇，其实大汉似乎并没有规定只有天子才能封禅。”
刘邦呃了一声，看向了一旁的叔孙通。
“有这种规定吗？”
叔孙通出身鲁国，而鲁国正是周公旦的封国。
不过周公旦一生都在镐京辅佐周天子，所以实际上鲁国记载的第一任国君是周公旦的儿子。
总之，有这一层关系在，鲁国也被公认为是天下最知晓礼仪的国家。
秦始皇一统天下之后就曾经在鲁国旧地征召大量儒生入咸阳为博士，刘邦在建立汉朝后也来了个东施效颦，从鲁国请了叔孙通来给大汉制定礼仪。
说白了，刘邦一个泥腿子，萧何曹参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偏远县城小吏，压根就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真不懂“礼”。
叔孙通认真思考了一会，开口道：
“陛下，金幕中赵破奴的话是对的。”
“天子可封禅天下名山大川，诸侯可封禅境内名山大川，这是一直以来周礼许可的事情。”
封禅的本质，其实就是昭告上天，确立主权。
刘邦眉头一扬，道：
“老萧，立一条法律，从今以后诸侯不许封禅，只有天子能封禅。”
萧何立刻抬头，道：
“喏！”
刘恒吃了一惊。
难道父皇被霍去病整生气了？
下一秒钟，刘邦忿忿地开口道：
“这个霍去病，一个臣子搞这么大的风头，当皇帝的多没面子！”
“这种风头，今后只许大汉皇帝出，臣子不行！”
刘恒：“……”
合着搞了半天，您其实想的就是出风头的事情？
这还真是挺刘邦的。
另外一个西汉世界中，坐在皇位上的汉武帝刘彻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当年去病儿封禅是这么一回事。”
霍去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
“臣也是脑子一热，陛下见笑了。”
卫青瞪了霍去病一眼。
坦白说，当时在班师之后得知霍去病竟然擅自封禅，那真是把卫青给吓坏了。
是，封禅是没有规定说诸侯不能做。
但上一个封禅的人是谁？
秦始皇嬴政！
你霍去病竟然在秦始皇之后第二个封禅，难道你也想当第二个嬴政？
只能说，霍去病这小子实在是太年轻，脑子一热，什么事都敢去做。
汉武帝笑呵呵地开口道：
“不，朕不怪你。”
“封禅的事情，的确对大汉的法理很有好处。”
“你看，漠北现在不就已经是大汉的领土了嘛。”
刘彻说着，又笑道：
“不过有一点倒是提醒朕了。”
“朕封禅泰山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在这条时间线上，刘彻还没有封禅过泰山呢！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按照常理，这场战争到这里就应该彻底结束了。】
【但在回师凯旋的路上，却又发生了另外一件当时似乎并不重要，后来却影响了整个汉朝历史的插曲。】
卫青率领着麾下兵马，带着从赵信城中获得的诸多战利品，浩浩荡荡地穿越了戈壁。
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漠南草原，卫青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接下来虽然还有几百里的路程，但大军彻底安全，不需要再和戈壁大漠中那极端恶劣的地理环境较量了。
“派人去找一下李广和赵食其两位将军。”卫青对着旁边的部下们吩咐道。
原本卫青以为自己和李广、赵食其只是暂时失联。
但直到都已经凯旋回到漠南了，卫青居然还是没有收到李广和赵食其的任何消息。
这让卫青的心中很是不安。
两位大汉将军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在正面战场上，卫青虽然击败了伊稚斜，可匈奴人的战损只是刚刚过万，算不上元气大伤。
即便是烧了赵信城，抢到大量的财宝物资，但皇帝刘彻更希望的还是对匈奴的杀伤。
从这一点来说，卫青赢了，但又没有赢得那么爽快，至少不是刘彻希望的那种酣畅淋漓、无可争议的大胜。
若李广和赵食其也折损了，那卫青这一战最多也就算个功过相抵，白打了。
卫青倒是无所谓功劳这种东西，他已经封侯，官职更是统领大汉军队的最高长官大将军，真正的位极人臣。
但这么多将士们跟随卫青出生入死，到头来却捞不到什么功劳，卫青的心中又怎么能过意得去？
好在，卫青很快就获得了新的情报。
“大将军，李广和赵食其将军找到了！”
卫青呼出一口气，道：
“他们在哪？”
“大将军，他们就在漠南草原上，距离咱们大概一百多里！”
卫青闻言，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所以他们压根就没有穿越大漠？”
在场的其他将军闻言，都是气愤不已。
“这两个家伙究竟是怎么搞的！”
“若是当时决战的时候他们能按照大将军的安排出现，又怎么可能让伊稚斜逃之夭夭！”
“李广赵食其贻误战机，大将军请将他们军法从事！”
众人对这两人都很有怨言。
一万五千大汉精锐骑兵，绝对可以影响到当时大决战的过程和结果。
如果李广赵食其能及时出现，别的不说，至少大汉杀伤匈奴的数量怎么也得多个一两万人。
这可都是军功，是大家赖以晋升的功劳。
就因为李广赵食其这猪队友，本来能封侯的功劳，现在可能啥也没有了。
怎么不让人生气？
卫青也沉默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对着随军长史开口道：
“你去李广那边询问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让他和赵食其过来向我复命。”
作为主将，卫青必须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然回到长安，刘彻问起来卫青啥也不懂，这主将还能不能当了？
镜头一转，卫青长史已经出现在了李广、赵食其的面前。
“两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请明说！”
长史的语气很严厉。
李广两人影响的是卫青麾下所有人的军功，当然也包括这位长史。
赵食其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李广却伸手阻止了赵食其。
“长史，我们会领兵去和大将军会合。”
“见到大将军之后，老夫自然会把所有的事情经过都和盘托出。”
两天后，李广所部和卫青主力正式会合。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广、赵食其两人踏入帅帐。
卫青平静地开口：
“两位将军，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你们并没有按照我的安排出现？”
李广沉默不语。
失期不至，延误军机，这绝对是大罪。
当年和霍去病一起出击河西的公孙敖，就是因为在沙漠中失期迷路导致没有和霍去病及时会合，战后被刘彻直接废掉了侯爵，导致此次战斗最开始只能当个校尉。
问题是，公孙敖好歹有个侯爵可以废，李广呢？
李广啥也没有！
卫青见状，放缓了语气。
“李广将军，你不必担心。据我所知，你儿子李敢跟随冠军侯已经击溃了匈奴主力，斩杀超过七万，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点没头没脑。
李广犯罪，李敢立功，这里面有关系吗？
有。
别忘了刘彻之前做过什么事情。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儒家思想中有一条，叫做“亲亲相隐”。
这四个字的意思是，如果自家亲人犯了罪，那么为亲人进行隐瞒脱罪是可以理解，情有可原的。
换句话说，李敢立下大功，完全可以用这个功劳给老爹李广脱罪。
只要李敢功劳够大，李广无论官职还是爵位都可以不变，依旧还是大汉三公九卿中的光禄勋。
李广听完，明显愣了一下，道：
“大将军此话当真？”
卫青点头，温和地开口道：
“绝对属实。而且我只是想要了解具体的情况，至于如何处置，那是陛下的事情。”
这也是卫青的习惯。
之前赵信叛逃匈奴，和赵信搭档的苏建仅以身免，当时就有很多人提议卫青杀掉苏建，但卫青坚持让皇帝刘彻来进行裁决。
苏建尚且如此，比苏建更加位高权重的李广自然更是如此。
卫青的确是军方第一人，但卫青心中清楚地知道，皇帝刘彻才是大汉第一人！
卫青从不飞扬跋扈，即便位极人臣，依旧和以前一样谦逊、低调，从不擅权自专。
卫青说这些话，原本是想要让李广安心。
但他却没想到，这些话却起了相反的效果。
李广脸色变幻了一会，突然开口道：
“老夫敢问大将军，敢儿这一次的功劳能否封侯？”
卫青想了想，道：
“冠军侯那边的功劳簿是送到朝廷的，我需要回到长安才能过目。”
“不过从眼下我掌握的情况来看，李敢封侯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李广露出释然笑容。
“这样就好。”
下一秒钟，李广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呛啷一声，李广拔出了腰间长剑。
卫青两边的护卫同时上前，护住卫青。
但李广并未冲向卫青，而是一剑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喷溅而出，长剑落地。
李广带着释然的笑容倒地，失去了性命。
“李广将军！”
卫青大吃一惊，猛然站起，冲到了李广的面前。
鲜血汨汨流淌，这位大汉有名的“飞将军”，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变故如此突然，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能发出一阵阵惊呼。
卫青看着李广脸上死前依旧灿烂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什么。
李广，不希望影响儿子李敢的战功！
所以李广选择了自杀，以死谢罪。
李广死后，李敢的功劳就不会再有任何折扣。
封侯对李敢来说，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卫青想通其中关节，忍不住长叹一声。
“李将军，你……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