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一直持续到马林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枪。
是真的枪。
抵在了何垚的脑门上。
何垚没愣,他自己先愣了。
不知怎么话赶话激着激着就成了眼前这番情景。
何垚梗着脖子,要不是脸上让马林挠了好几道血道子的话,倒还真有几分英气。
这种场面,谁怯场谁丢人。马林不是不敢杀人,他也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好人。
但他的枪口从来没对准过自己人。
可让他就这么主动收手,他又觉得下不来台。一时间僵持在那一动不动。
他们闹出来的动静,惊动了“指挥部”里的魏金跟蛏子。两人出来就看到这剑拔弩张的画面。
魏金皱眉准备上前,被蛏子抢先一步。
“嗬,这么热闹?玩老毛子轮盘赌急眼了?”
他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走上前,拿过马林手上的左轮枪。行云流水甩出枪盘,卸掉其中五发。
枪盘栽他手下快速转起来,蛏子手腕一抖,枪盘归位。
只听到咔咔几声,整只手枪绕在他食指上转了个圈。
枪柄朝上出现在何垚跟马林眼前。
“现在可以开始了。来,走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何垚多心,蛏子这话听起来,不把他们两人当众送走一个不肯罢休的架势。
蛏子说完,见两个人都不动。
毫无征兆的将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开了一枪。
“啊啊啊啊!”
何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喉咙里挤出惊骇至极的叫声。
他知道这让自己看起来很怂,甚至他本意也并不愿如此。
可是他根本来不及控制自己。
人在情绪的顶点,自己面临生死一线的时候,借着那股上头的情绪,可能并不觉得死亡多令人恐惧。
但眼睁睁看着身边人,前一秒还在谈笑风生,后一秒就可能血溅当场。
都说生而为人不容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可在这里,生命宛如儿戏。
这种错位感,很难用语言形容。
蛏子安然无恙。
轮盘赌越往后面越九死无生。
何垚视线紧紧盯着手枪,感觉喉头一阵阵发紧。
蛏子将枪跟子弹拍在马林颤巍巍的胸前,“我看就是让你们吃的太饱了……还有事没?没事都滚回去睡觉!一个个的……散了散了、都散了!滚滚滚!”
经历了这么一出,所有人都贴着墙根回房。
马林看了看院子里其他几人,哼了一声恨恨的转身也上楼去了。
熊黎文追在他后面跑了两步,突然想起自己也不方便跟着他回房间啊。
又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直叹气。
何垚在她后面追了上去。马林的话还没说完呢。
何垚可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房间里,马林气鼓鼓的坐在床沿上。
对随后闯入的何垚,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挺了挺胸脯,“还没完了?”
何垚这会儿真没心思管他的情绪,开门见山,“豹焕在哪?”
马林表情一变。
但大约也看出何垚对此人的重视程度,所以尽管有情绪也还是配合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目前行踪不明。不过每隔一段时间,他一定会亲自来勐波提货。你要想找他,最好的办法是守株待兔。”
“他平常都在什么地带活动?”何垚追问道。
这种时候让他等,根本做不到。
马林摇头,“打听到的信息,豹焕除了勐波这边的电诈园区,再常出没的就是缅东妙瓦地一带。但那边跟我们关联性不强铁公鸡去了都得变烧鸡。更别说人。跟那边比起来,勐波就是天堂。连我们都不敢轻易涉足。前阵子有个缅北这边电诈公司的老板,赌博输的倾家荡产,打包连自己一并卖去缅东那边继续搞电诈。听说现在坟头草都一人多高了……”
何垚也摇头。
就算缅东是十八层地狱,自己也要去闯一闯。
只要一想到阿坤有可能在那种水深火热的地方沉沦,何垚的心就像被野狗撕咬般疼痛。
见何垚还不说话,马林噌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最重要的是,缅东那边没人能施援手。舌头这类人群,干的是最龌龊的肮脏勾当,你就是当面虐杀他老母,他都不会有一丁点儿的情绪波动。没准趁人还热乎的时候,还不忘跟黑市上高价悬赏的器官配个型。这种人,一击不中,一辈子你都别想再看到他第二次。”
说完观察着何垚的表情,继续说道:“但在勐波就不一样了。主场作战。所有人都能成为你的帮手。好的钓鱼佬一定是最沉得住气、耐得住性子的人。”
说完,看何垚还是不为所动。又补充道:“而且我们还可以创造机会。相信我,等政府军一撤军,我就让马山着人给你制造跟豹焕见面的条件。”
这话倒是起了作用,何垚问道:“怎么做?”
马林得意的笑起来,嘴里说道:“先道歉,再谈别的!别拿着我的好脾气当成你……”
“对不起!”
话还没说完,何垚的道歉就立刻跟上了。
速度可以,就是态度一般。
马林:“……”
距离他想要的道歉,有十万八千里的落差。
不过话都说出来了,马林说道:“豹焕是有一定实力的老舌头。寻常规模的猪仔买卖,根本不会令他亲自出马。你想钓他出山,离了我的帮忙就不行。别指望大金,他也帮不到你。你还觉得你不应该好好跟我道个歉?”
何垚觉得马林在故弄玄虚。
说了半天,一点有关豹焕的实质性消息也拿不出来。
不过马林似乎也没理由拿这个来涮自己。
这对他又没什么好处。
他只是性别错位,还不至于心理扭曲变态到这么无聊的程度。
“越是最后的一段路,越容易出纰漏。这是人的共性。因为目标就在眼前,对结果的渴望会让让人下意识忽略掉其他因素。”
马林最后这番话让何垚浑身一个激灵。
就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才让魏金选择在孟阿对赵夫人下手。
事情虽有不同,但道理都是一样的。
越是最后关头,越要沉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