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期节目顺利结束,外界的评价还算可以。
时妩亮出了华夏的传统乐器笛子,反而让那些一开始就等着挑刺的黑子无从下嘴。
吐槽吧,人家吹得确实好听,挑不出毛病。
不吐槽吧,对不起他们的立场。
舆论还是有骂时妩的,只不过变了风向。
吐槽她身为小提琴专业,却故意在这种正式的交响乐音综上秀传统乐器,是卖情怀,立人设。
对此妍姐不屑一顾,“他们想蹭传统乐器还蹭不上呢。”
“你第一期表现得很好,保持这个势头,等《交换恋爱》收官,争取把恋综的粉丝带到音综去。”
时妩颔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音综的关系,她明显感觉到,许裳裳找她的次数变多了。
一开始,只是约她吃饭喝茶逛街,她也都老老实实作陪,也不忘了根据原本时妩的衣柜参照,随便挑买几件。
可后来,这种邀约的次数频繁起来,她就察觉到些不对劲。
尤其许裳裳已经不止一次,提起她的小提琴了。
顾弦霏坐在她的桌子上,两条腿晃啊晃,“下午你要去吗?”
时妩下午没有行程,许裳裳约她到家里作客,让她带上小提琴去赴约。
“得去。”
时妩抿着唇,目光落在橘红色小提琴上。
最近顾弦霏时常来找她,顺带包了她的小提琴教学。
这会时妩拉起琴有模有样,按顾弦霏的话,应该是有六级的样子了。
原本的时妩,小提琴考级是六级。
但她有些没底,“母亲离家前我就是这个等级,如今还是原地踏步,是不是太牵强了?”
“不会,”顾弦霏一摆手,“你出国压根就没学习。”
顾弦霏之前也是在巴黎求学,否则不会在酒吧遇到时妩。
有她帮忙查,时妩把自己的学历摸了个清楚。
她的确是在巴黎国立音乐学院读书,但几乎只是挂个名头。
专业课程鲜少见她露面,她甚至连毕业证书都没有拿到。
拿到调查资料的时候,顾弦霏还啧啧称奇,吐槽她居然是个学渣。
不知道为什么,时妩总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但对方始终是她血缘上的母亲,她不可能一直躲下去。
许裳裳在穗城的房子是独栋小别墅,三层的高度,典雅复古的银灰色,瞧着精巧别致。
看见时妩背着琴盒来,许裳裳的眼睛顿时亮了,“妩妩,来。”
别墅里冷冷清清,除了许裳裳,只剩一个住家阿姨在打扫。
她穿着一条丝质月白长裙,孤身一人站在别墅门口,平白多了几分孤寂的味道。
时妩心一软,低低的叫了一声,“妈妈。”
她母亲很早就嫁到了时家,但去世也早。
祖父祖母格外疼她,弥补了那份缺失的母爱。
可她看见街上的妇人带着孩子时,也会走神。
如果她娘亲还在世,会不会也抱着她,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宠得如珠如宝。
娘亲的模样在脑海中已然模糊,但她依旧很想念。
许裳裳听着那声妈妈,眼神明显顿了顿,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眼底打滚。
“终于又看见你背着琴盒的模样了。”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移到她的琴盒,“很久没听你拉小提琴,不知道进步了没有。”
“在国外学习的那几年,还顺利吗?现在考级到多少了?”
时妩见她这么问,心口跳得更厉害。
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在蔓延,她攥紧手上的背带,“这些年我没怎么拉,所以退步了。”
“没关系。”
许裳裳走近几步,帮着她把小提琴盒打开。
几乎是架着她般,把小提琴和琴弓递给她,“拉一段给我听,好吗?”
时妩看着许裳裳的眼神。
那是一双母亲的眼睛,眸光里有期盼,有祈求,有侥幸,还有她看不懂的其他情绪。
很复杂,让她背脊无端发凉。
时妩突然觉得,即便自己把小提琴拉到和原本的时妩一样,也可能瞒不过许裳裳的眼睛。
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即便后来分离,但分离前的朝夕相处,都是刻入脑子里的。
许裳裳或许早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她只是和盛初熠一样,在等,等一个足够明显的破绽,借此确认她的身份。
琴弓打足了松香,在小提琴上缓缓拉动,熟悉轻快的音符从琴弦上流淌出来,是《欢乐颂》。
时妩揉弓的指法娴熟,动作姿势,是顾弦霏手把手教的,格外标准。
许裳裳坐在那听着,眼泪就像止不住的珍珠扑簌簌落下,沾湿了她的长裙,在裙面上濡开越来越大的痕迹。
小提琴声戛然而止。
时妩在她面前蹲下身,水眸里盛满平静。
她轻轻问,“你猜到了,是吗?”
隐瞒别人是为了保护自己,但如今时妩只觉得,隐瞒一个母亲,让她有了负罪感。
她鸠占鹊巢,替代了原本的时妩,她很抱歉。
“妩妩练琴的姿势,不会这么标准。”
许裳裳红了一双眼,唇角却是扬起的,似笑似哭。
“她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那么小一团,我就开始养着了,她的毛病我一清二楚。”
许裳裳比划着,哽咽着,“小时候她自私,不肯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东西,长大了叛逆,从没与我有好脸色。”
“她在时家疯,在外更疯,我说什么她都对着干,我不想她叛逆心更重,忍着不去看她。”
“在法国那几年,派去的保安无数次焦头烂额和我告状。”
“她不学好,抽烟喝酒泡吧样样都占,如果没人跟着,我不敢想象她孤身在外会发生什么。”
“我无数次问自己,到底是哪里教育出了问题,还是我和她爸爸离婚,对她造成的伤害太大了,才会让她变成这样。”
时妩静静听着。
她明白了。
原本的时妩太糟糕,一瞬间变好,在一位母亲的眼里,无疑破绽百出。
一开始,或许还能告诉自己,是女儿浪子回头,悄悄变好了。
可久而久之,她那些原主根本不会的技能暴露出来。
关心女儿的母亲会发现问题,是正常的。
“对不起,”时妩轻声开口,“我是机缘巧合下,才会变成她。”
穿越这种事太荒谬了,解释不清。
但许裳裳却很明白,“没关系,我知道。”
“榕缘寺的高僧为我看过相,他告诉我,我命中有两个女儿,一个短命,一个长寿。”
她只生了时妩一个,离婚之后就没有再嫁。
原本以为这命中注定的第二个女儿不会存在,如今她却懂了高僧的意思。
许裳裳红着眼睛朝她微笑,“你把我当成真正的妈妈吧。”
“前面十几年,我养育了妩妩,倾尽母爱。你替代了她,我也会把你当成真正的女儿对待。”
她摸了摸时妩发顶,眼里又掉下泪来,“你很乖,和她完全不一样。”
时妩的外婆不止一次说,时妩生来是找她讨债的。
可那是她的女儿,再糟糕她也受着,甘之如饴。
她从没想过,所谓命中的第二个女儿,竟是这样来的。
她和妩妩竟然只有二十来年的母女情分。
早知如此,当初她怎么也不该远远看着。
许裳裳抱紧了时妩,哭得心都要碎了。
等时妩走出别墅,天色早已灰暗。
门口静静停着一辆熟悉的兰博基尼。
盛初熠站在车边,温润的眸子凝着她,街边的路灯光芒洒落在他发顶,衬得他整个人越发清风朗月。
“皎皎。”
盛初熠细细端详着她的神色,“哭过了?”
许裳裳太能哭,从下午两点一直哭到下午六点,惹得她也陪着掉眼泪。
时妩噙着唇角,摇摇头,“我没事。”
“妈妈知道我不是时妩了。”
听见时妩口中自然而然的“妈妈”,盛初熠眸光微微松懈。
傍晚的风变得有些阴冷,他把自己的外套给时妩披上,替她打开车门。
兰博基尼在安静的公路上行驶。
“妈妈说,榕缘寺的高僧为她看过相。”
时妩把许裳裳下午的话复述一遍,侧过脸看盛初熠,“你的签文,同样是榕缘寺的高僧给的,也与我有关。”
按照盛初熠之前说法,榕缘寺那位高僧受人所托,等一有缘人卜卦。
按理说,既然不给他人卜卦,应该也甚少为他人看相。
可高僧给盛初熠卜了卦,又给许裳裳看了相,两件事都与她有关。
时妩又想起,贤妃说自己死时,她还留了一口气,被护国寺高僧想办法吊住了命。
可在她记忆里,她在宫门前失去意识后,再睁眼就到了现世。
她不过一条普普通通性命,到底是怎样的机缘才会穿越,又和现世的寺庙高僧牵扯上关系?
时妩若有所思,“难道我穿越到这里,不是巧合?”
话音刚落,盛初熠骤然刹车。
车子停在路口的红灯前,盛初熠转过头,深灰色的瞳孔折射路灯的光华,明灭不定,“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遇到我妹妹的那个高僧,在给护魂符和扳指时,也说了受人所托。”
盛初熠的目光,落到时妩天鹅颈上的扳指项链,眸光更深,“而我妹妹把扳指给我时,指明要我给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是她。
换句话说,连那枚扳指都与时妩有关。
盛初熠的妹妹排行老六。
而皇帝在还是十一皇子时,他唯一同母的亲妹妹,是六公主。
时妩的眸光倏然收紧,脑子里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冒出。
“你妹妹,是不是叫盛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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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交换恋爱》复播的日子。
盛初熠和时妩都没睡好。
意识到穗宁的六公主与盛初熠的妹妹同名,两人想和盛陆离通个视频电话。
可怎么也打不通。
电话打到祖母那里,祖母只说盛陆离这几天精神不太好,每天睡觉的时间很长。
他们便不好再打扰她。
“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偷鸡摸狗去了?”
叶导被广电查了一次,这回不敢粗心了,一大早就到处检查安全问题,谨慎得像只鹌鹑。
这会儿看盛初熠和时妩走来,叶导一眼瞅见两人眼下的同款淡青色,立刻凑近,“你们不会都住在一起了吧?”
盛初熠睨他一眼,“我劝你谨言慎行。”
要是旅行约会的时候,叶导想法没那么多,《交换恋爱》也不会被禁三个月。
叶导摸了摸鼻子,“放心,我这回痛定思痛,绝对不会在高压线上跳舞。”
“三个月冷静期,足够各位嘉宾审视自己的感情了,现在就是检验你们爱情坚贞度的时候,我有分寸。”
盛初熠:“……”
他听叶导这话,怎么也不像是有分寸的样子。
这种预感,在看见恋爱小屋布置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原本的恋爱小屋租期早就到了,这回的房子是重新租借的。
房子仿照四合院的规制,是个三进的院落。
装潢复古,房顶嵌着天青色琉璃瓦,墙壁刷成冷白,庭院深深,瞧着有几分清冷的静谧。
外观古色古香,内里的软装倒是与时俱进。
四合院里的每间屋子,都有一百平米左右,全部被切割成两室两厅,全智能家电一应俱全。
只是细节上……
成双的碗筷,成对的躺椅,还有卧室里的双人床榻。
同样早到的周可参观完,嘴角抽搐,“叶导,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同居吧?”
“什么同居,要与时俱进,这叫试婚。”
叶导一本正经,“上期节目都是三个月前了,这些日子,你们有大把时间私下接触,关系怎么也得突飞猛进。”
“如果再准备些小打小闹的流程,就太纯爱了,不够味儿。”
叶导伸出手,拍了拍周可肩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提前适应一下,这是为你们负责,懂不懂啊。”
周可抓狂,“我不懂啊!”
下节目之后,他倒是很殷勤,三天两头的约谷纯出来玩儿。
可谷纯不知道是工作太忙,还是对他没兴趣,很少答应他的邀约。
三个月,他们只见了两次。
就这频率,叶导告诉他快进到试婚?
他连人家的小嘴都没亲过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