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的凄惨,唇角勾起一抹冷嘲。
忽而怒火与愤恨涌上心头,她随手抓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向他,歇斯底里的哭道,“谁要你送我去北边!”
这块石头,自然伤不了司无崖。
只是不将这股怒火转化为力气释放出去,她便觉心口堵的快要窒息!
石头砸在司无崖身上,又跌回地上,静悄悄的。
他身形岿然不动,任那石子砸在自己身上,目光深深的看着凌知。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胸膛已经开始发麻。
凌知眼中含泪,愤恨的盯着他,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唇,哽咽的说,“我不要你送我去北边,我要你放我走。”
她下意识认为,除了这次的切割灵体,还会有下一次。
所以她害怕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也会有这么想逃离司无崖的一天。
而且来的这样快。
看着眼前的男人,凌知心中滋味千回百转,最终都化作一腔苦楚,一点点侵蚀着她的脏腑。
他还是不说话。
只是那样静静地,居高临下看着她。
平静如水的眸光透出一股空旷的死寂。
死寂的眸光中,映着凌知水光潋滟的眸子,卑微凄楚,又夹杂着一丝倔强的愤恨。
良久。
他缓缓抬起左手,将手掌展开看了一眼。
然后凌冽的山风,在他右手中凝聚出一把光剑,他挥动手臂,衣袍飞扬。
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青光一闪,耳边传来一声细小的断裂声。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循声望去,司无崖脚边一滩猩红的血迹。
一截断指,赫然落在那血泊中。
凌知愣住,那一瞬间胸口所有的酸楚都停止了蔓延。
缓缓朝他的左手看去,只见原本齐整的五根手指,如今只剩下四根。
他的无名指上空空如也,唯有浓烈的热血,还在一滴一滴迅速的往下滴着。
药老被他这一举动惊到了,小声斥道,“你疯了?”
他不答,如玉的面容上也没有更多而情绪。
只是缓缓地蹲下,将血泊中的手指捡了起来。
然后对着凌知伸出手掌。
他的掌中血淋淋的,颜色是那般触目惊心。
凌知怔怔的看着他的手掌,看着手掌心中躺着的那截断指,又缓缓地抬起头看他的眼睛。
原本胸膛里停止蔓延的酸楚又猛然席卷而来,带着比先前更浓烈的情绪,将她裹挟,难以自控。
她深吸一口气,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她知道司无崖是什么意思。
司无崖体内邪骨的气息强盛霸道,可以很好的覆盖她的灵芝气息。
断指。
说明他答应放她走了。
这邪骨寄生于他体内许久,连同他体内的骨头也染上了邪骨的气息,这一截断指中的骨头也是可以小范围的隐藏她的气息。
所以这一截断指,是给她的。
僵持了一会,见凌知没有上前来拿他掌中的断指,司无崖便向前迈了一步。
然而凌知却随着他的靠近,瑟缩着后退,看向他的目光中又生出一丝警惕与恐惧。
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隔着不足十步的距离,两个人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司无崖抿唇默默。
将手中的断指一扔,扔到了凌知的脚边。
断指静静地躺在哪里,其上还染着刺目的鲜血,鲜血甚至还泛着温热。
凌知看着那截断指,眼眶中的眼泪簌簌落下,内心的痛楚折磨的快要疯掉。
她宁愿司无崖凶狠的看着她,无情的将她斥走,让她对这份情愫断绝的彻底一些。
也好过这一截断指来的痛快。
这算什么?
是怜悯,是施舍,还是你对我也有那么一丝...可笑的情意。
她痴痴的笑,笑的讽刺,笑的难堪。
可是她在司无崖面前已经够难堪的了。
眼下,只想逃离。
于是她颤抖着,将扔在她脚边的那一截断指攥在手中,最后抬眸向司无崖看去。
苍白的唇颤了颤,最终还是与他无话可说。
那一眼,已是诀别。
下一瞬,司无崖眼中已经没有了凌知的任何身影。
眼前除了诡异的红色图阵,便什么也没有。
方才扔出断指的地方,空留几滴仓惶的血迹。
药老唏嘘,“真的就让她这样走了?”
又看了看他那一截不停流血的断指,叹道,“唉,可惜。”
司无崖对他的话语置若罔闻,对手中断指锥心之痛也无动于衷。
只是缓缓的抬起头看天。
堕谷是这么的深,崖壁陡峭高耸,将所有的光线都阻挡在外。
站在黏稠的黑色里,他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眼尾涌上酸楚。
他想,外头天色大抵将亮。
因为谷底已经蔓延起一股微凉的迷雾,染上了他的眉与眼。
鲜血缓缓地从他口中溢出,顺着唇角划出一道血线。
他旋身就此离去,步伐虚浮,身影摇晃。
然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药老惊呼一声,冲过去搭上他的脉搏。
“这.....”
气脉逆行,郁血攻心。
“糊涂啊你!”
当下刻不容缓的将司无崖抗在身后,带着他冲回洞府。
那股情绪之激烈超出了司无崖的想象,奋力压下的结果,便是如此。
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他被凌知救活的那一刻起,今日这结局便无可避免。
因为在遇见凌知之前,他已经有了要报的恩与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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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知抓着司无崖的断指遁出很长一段距离,最后无力地趴在一处怪石凌乱的石头上。
道行被抽,灵气外泄的太多,已经无法维持这青春少女的模样。
紫光幽幽,她的身形缓缓变小,又变回了十岁小孩的形象。
宽大的衣袍裹在她身上,显得滑稽可笑。
唯一不变的是左边那只空荡荡的袖子。
这只手还会长出来的,只是需要时间。
她展开右手手掌,司无崖那一截无名指缓缓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掌心腾起一股紫色灵火,不多时便将这截断指的皮肉烧尽,最后在她的掌心里变成一截惨白的指骨。
凌知的气息堪堪被这截指骨覆盖,只要不是靠她太近,便不会被发现身份。
看着已经化作枯骨的断指,凌知最真挚难过的情绪爆发出来,席卷这片寂静无声的谷底。
攥紧手掌,俯身趴在石头上放肆大哭。
她又变成逃亡的孤儿了。
可为什么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