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蓬和莲芽在炕上逗弄着莲菜。
莲菜都已经两岁了,因为瘟疫,又逃荒,走路不太稳当,说话也只会说几句“挖草根”“啃树皮”“吃”。
“挖……”莲菜的口水顺着嘴流到了衣服上。
莲芽嫌弃的往旁边一爬,自己去玩头绳了。
莲蓬拿汗巾给莲菜擦了擦脸。
“八戒。”家里新排行那天,晓山教莲菜一个一个认人。
莲蓬排行第八,明明晓山教的是“八姐姐”,可到了莲菜的嘴里,就变成带着口音的“八戒”。
这句“八戒”气的莲蓬一甩汗巾,爬去找莲芽一起玩头绳。
“大哥,你醒了?头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外面传来莲花的声音。
莲蓬一听,蹬了鞋子下去。
莲叶放下手里正在洗的的衣服,也赶紧过去看。
莲实正在费力的穿鞋。
“闻着饭香了,我睡了多久呀。”
莲实终于穿上了鞋,摸了摸头上缠的布。
“没多久,爷奶他们还没回来呢,莲蓬莲芽抓了好些蟹子,蒸好了热着呢。”莲花扶着莲实,慢慢往外面走。
“哥,你醒了?怎么样?头疼不?”
正好大家从莲沼回来,莲台冲过来看着莲实。
“都还好,头还有一点疼。”
一行人简单洗漱一下,莲花已经麻利地把蟹子端上桌来,又端来了饼子。
螃蟹的香味吸引的人直流口水,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就连莲蓬也想念河蟹的味道。
晓山带着大家落了座,先夹起了一只螃蟹给方大翠。
几个孩子看晓山方大翠先动了筷子,也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好几个月没吃过一点荤腥的孩子们,一边说螃蟹好吃,一边说夸莲蓬莲芽能干。
螃蟹不大,也没多少肉,大家却嚼的干净,不肯浪费一丝一毫。
毕竟,虽然以前的日子清贫,但却是吃饱穿暖的,不过经历了几个月的逃荒,大家都养成了珍惜粮食的习惯。
莲芽没吃过螃蟹,不会吃,一直吃不到蟹腿里的肉,急的直用筷子戳头。
何水儿给莲芽剥好了蟹肉,不经意抬头,看到了莲实,发现他夹了好几次。
“莲实,你怎么夹不起蟹子呀?胳膊摔坏了嘛?”何水儿边说着边给莲实夹了几只螃蟹。
莲台也给莲实夹了几只螃蟹。
“可能是磕到了,不太好夹。”莲实用手拿起螃蟹吃了起来。
“那山还是别上了,万一有大虫呢,再给叼了去。”方大翠看着这些孩子,满脸担忧。
只有莲蓬感觉莲实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莲蓬用手在莲实的眼前晃了晃。
被莲实轻轻拍了一下,“莲蓬,好好吃饭。”
莲蓬还是觉得怪怪的。
这一天大家担惊受怕心里七上八下,看到莲实没事,这悬着的心可算放下来了。这顿晚饭还是吃的还是很愉快的,吃过饭,就歇觉了。
第二天一早,就传来了跌倒的声音。
“哥,你咋没站稳?”莲台的叫喊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响亮。
“你叫什么?魂掉了?”
莲台这一嗓子,大家也都跑过来。
“喊什么,赶紧睡,一会天亮了。”
这话说的大家心里一惊。
几人试了几次,莲实都没反应,走路也得伸手探着,却还是小心翼翼,跌跌撞撞。
方大翠冲进来抱着莲实大哭起来,“豆儿,你在天有灵,保佑馒头赶快好起来。”
莲实安慰着方大翠,让她不要担心,又骂着莲台“明明能多睡一会,你看看,大家都被你一嗓子吵醒了。”
“大哥,天亮了呀。”莲台的话一出,莲实伸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
“昨天醒来就有些看不清,以为睡一觉就会好点,已经天亮了吗?”莲实自己看起来倒是云淡风轻。
莲蓬也终于知道莲实哪里不对劲。
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其实这个家经不起任何一点点摧残。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晓山坐在门槛上,手搭在膝盖上,一言不发。
“他爷,你说可咋办呀?馒头可怎么办,老天爷,把我的眼睛给馒头吧,让我瞎,别让娃儿瞎,他还小呀。”
方大翠这些天逃荒路上都没有这么哭过。
饶是晓家有一些见识的晓山,也没了法子。
却也不想见到方大翠哭的这样惨,这些天大家都是撑着一口气过来的,晓山怕了,他怕方大翠的这口气没了,于是起身走过来。
“嚎什么?赶紧给莲实换蚂蚱菜,没看莲实脑袋上的包变大了?”
方大翠转身扑在了晓山的身上低声抽泣。
“他爷呀,莲实怎么办?”
晓山像是安慰方大翠,也像是安慰自己。
“好好将养着,说不定哪天就好了。”
方大翠一向听晓山的话,立马起身去给莲实弄新的蚂蚱菜。
何水儿也默默流泪,靠在晓塘的身上,看着起身的方大翠,自己也擦干眼泪,去做饭。
不过大家也都没什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