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崽啊,你说无穷无尽的力量难道就是一切问题的答案吗?”
季游安一边拨开杨寒丕的枪头,一边问道。
杨寒丕不闻不理,只是将长枪收回腰间继续拦扎。
枪法愈发娴熟,但那根弦也越来越紧。
季游安还在喋喋不休:“世上有相当多东西都是力量没法得到的嘛~”
杨寒丕终于出声:“我知道,我也明白我要什么。好了,继续!”
季游安张张嘴,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此后两日,季游安三人几乎是用尽全身解数,都没能让杨寒丕释怀,别说释怀了,甚至连其心里话都套不出来,更甚者,差点有反作用让杨寒丕压力更紧……
朱梓曦:“无语了。真没法了。死了。”
季游安:“同上。”
陆雪:“加一。”
朱梓曦愤愤道:“要不干脆揍他一顿算了!怎么油盐不进呢!”
季游安:“唉,你揍他他更没完没了。东瀛这趟旅游可真是……我宁可他没觉醒。”
陆雪道:“你的道家点化呢。”
季游安没好气地说道:“我还点化呢?我有病啊,再来上次那样一次?”
陆雪若有所思:“正常方法不行。道家不行。那。佛家呢。”
“佛?”
“佛家寂定喜乐禅。”
季游安和朱梓曦也想起来了,前年在龙虎山拜访张天师时听过各位宗主聊佛家修行,其中确实有这类禅修。
似乎是一门使人心生安乐、宁静祥和的法门。并不从心理入手,而是修炼所得。所谓身心一体,如果身安,自然心平……如果是这样,或许还真可行?
“所以……谁会?”
季游安和陆雪同时摇头。
朱梓曦:“……那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啊!”
季游安笑道:“问啊!总有人会。”
三人开始打电话,从茅山宗主茅山君到刘敏行,再到张天师,再到暮灵兮……一圈转下来没人会。
直到问到许少阳和周晚,周晚反问:“干嘛找佛门修行?”
季游安简单说了说杨寒丕的情况,引来周晚善意的笑声。
“此事易也。你们可以带杨兄去东海岸边,小普城附近,有一座观音庵。拜拜观音!”
挂断电话,季游安三人对视一眼,都露出几分沉思神色。片刻后接连清明,笑道:“走!”
……
废了好大劲把杨寒丕劝出来,以去东海旅游的名头飞到小普城。他们也不急,拉着杨寒丕先去海边好好玩了一天。虽然杨寒丕仍然略有沉重,但肉眼可见的神色好了很多。
次日,几人随便散步一般溜达到城中村边上的观音庵。季游安指着门口扫地的小尼姑笑道:“唐僧西行发愿,过庙必拜,过塔必扫。咱们要不要学一学唐僧?”
朱梓曦和陆雪纷纷附和,杨寒丕见状也就跟上了。
观音庵不甚大,其中只有两三个尼姑在。朱梓曦随手放了些香火钱,就把几个尼姑乐得眉开眼笑,奉上茶来不说还一直跟在身后。朱梓曦表示想独自拜拜菩萨,她们示意客人随便游览,有事随时呼唤,这才离开。
杨寒丕:“看这神像还挺有模有样,怎么和尚尼姑都见钱眼开?”
季游安笑道:“神仙不用吃饭,尼姑却是要吃饭的!好啦,这个观音像,送……送子观音?这个要拜吗?”
朱梓曦一咧嘴,没说话。杨寒丕却面色平静:“来都来了,拜拜也算敬意。反正咱们也无所求。”
于是率先双掌合十,躬身一拜。
朱梓曦三人也只好有样学样,跟着行了一礼。
观音庵主要供奉当然是观世音菩萨,其中一共有三座佛像,除去两座观音像,甚至还有一座弥勒佛像。
拜过两尊观音,弥勒也就顺势拜了便罢。
杨寒丕打着这样的主意,又对弥勒像合十一礼。
然而这一拜下去,感觉顿时大异。心底恍然宁静下来,不知不觉的祥和之感无边而生。
胸前吉祥玉锁竟然发出莹莹白光,眼前顿时陷入一片光明,周遭的一切甚至自己都不存在了……
忽而耳边传来呵呵一笑。
笑声似乎温和,似乎玩闹,似乎慈祥,似乎豪迈。仿佛把世间所有笑的正面情绪都包含在内,杨寒丕心中顿时生发无穷喜乐,灵魂为之一荡。
再睁开眼,自己恍然还保持着下拜的姿势,难道只是一瞬间?
直起身子,杨寒丕仍有些走神。
季游安对朱梓曦笑道:“拜完啦,梦崽拜完啦,咱们也拜完啦!走吧!”
杨寒丕跟着他们往出走,心中仍没有一丝念头,沉寂但宁静。
被尼姑送出庵来,却见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一个推车卖水果的。
摊主是个穿着花衬衫的大嫂,正在与路边坐在台阶上的一个胖子聊天。
众人听得清楚也看得清楚,那胖子穿着坎肩汗衫,袒胸露乳,手摇蒲扇,正乐呵呵地说道:“你听说过古代的一个故事吗?好像是元朝罢!一个姓王的书生出门求学,几年后回家探亲,不料家中亲属都被人杀了个干净。书生又悲又怒,折磨了好些日子。后来王书生做了大官,大肆搜索国内所有杀人的人,全给砍了头了~”
大嫂说道:“因果有以。若王书生只查杀他家人之人,一命换一命还则有理。若更用心分判案件因果,使世人善恶得报,反而功德呢!但不分青红皂白被执念操控,失去本身本心,这般出偏却倒成了祸害苍生。”
胖子笑道:“是啊。毕竟谁知道被他砍头的杀人者里有没有同样为亲人报仇的?”
“因果偿尽,也就够了。真人行事,以心合行,不会纠缠不休。世人行事却以行合心,明明世理已经够了,因果也已终结了,他却因心中不快,继续妄行,这怎么可以?”
胖子道:“这妄行也分对人和对己罢!不过……哈哈哈哈不过这都是被执念操控啊,失心疯啦!这种人若没什么本事还好,若有了本事就像王书生,那便苍生为苦了也。”
大嫂道:“后来那王书生怎样?”
“死了!他砍了无数人的脑袋,最终也把自己的脑袋砍了——皇帝老子又不瞎!”
二人对话很快,几乎是话赶话没有停顿。说到这里杨寒丕四人也才刚走到他们旁边。
杨寒丕闻言,却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执念……吗?
妄行吗?
这时季游安却笑着上前,一把扯住胖子的衣摆,轻喝道:“你这故事我怎么没听说过?莫不是胡诌的!”
胖子连摆蒲扇,瞪眼道:“分明就在眼前,你是亲身在其中、亲眼在其内,当然没能听说!”
季游安笑道:“王书生没能自己醒悟,如果王书生被人点醒,当如何?”
大嫂插口:“或自此清正廉洁,或干脆把点他的人也砍了!你自己不知么?何来问我。”
朱梓曦上前一步,说道:“你说就是清廉,他说就是砍头。得了吧——来两斤葡萄。”
季游安也乐呵呵地凑上去:“有没有人参果卖?没有?那有没有桃儿?——也没有?佛手瓜你总该卖……还没有?怎么什么都没有?你是卖水果的还是卖没有的?”
杨寒丕眼神渐渐清亮,胸前的吉祥玉锁传来阵阵凉意。抬起头,视野范围内一片明媚,心中只余宁静安然。恰看到季游安和朱梓曦笑对大嫂,少年少女指着葡萄和橘子,笑意阑珊。旁边的大嫂面目祥和庄严,胖子摇着蒲扇呵呵直笑。
水果车后,陆雪正悄悄摸摸探出小脑袋,鼻梁上架着大墨镜,对着苹果咬了一口,墨镜后亮起小星星。竖起大拇指:“嗯。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