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家里，在门口挂上暂时歇业的牌子。
夏白整好衣冠，手中掐诀。
霎时间，院子的温度瞬间下降十几度，冒着阴煞之气的黑洞出现。
逐渐变成夏白曾经见过的古朴厚重的大门。
门开，来者一身定制款西服，及腰的长发在脑后松松扎起，额间留着几缕碎发。
夏白熟稔的打招呼：“谢大人，好久不见。”
“夏观主，好久不见。寒山观一别两载，您风采依旧。”白无常挂着职业性的笑，只是那笑似乎透着几分僵硬，看起来不太习惯。
“人界两年，对冥界千年的时间来说，不过一眨眼，谢大人您这变化才叫大呢。”夏白真心实意的赞叹道。
她真的很好奇，这才两年时间，冥界到底进行了怎样的改革？
一向以严肃着称的白无常，都穿上正装，挂上职业微笑了。
什么时候冥界变成服务业了？
白无常的嘴角瞬间挂了下来，终于透出了点儿真实情绪：“您可别笑话我了，还不是最近招的几批员工，非说冥界要加强精神文明建设，体现职业素养，乌拉乌拉的一通叭叭，我这当头头的，也不好打击大家的积极性，只能以身作则……”
想着室友们向自己吐槽的各种职场糟粕，夏白难得对白无常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形式主义的妖风，终于刮到了冥界。
不过，看白无常这样子，应该快忍到极限了。
毕竟冥界不比人界，所有人过世，都得到冥界报道，等冥界安排，是完完全全的卖方市场，即使不搞这些服务，那些魂也不能不投胎。
不在其位，不司其职，夏白想想也就罢了，并没有多嘴。
只笑笑揭过这个话茬道：“前段时间，我向冥界申请下去一趟，多谢您帮我打通关节，还麻烦您亲自来接。”
“您说这话就客气了，咱冥界和寒山观的关系还用说吗？”白无常的笑，终于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别的不说，就前两年夏白给冥界解决了那么大的麻烦这一点，只要她提出的要求不过分，冥界基本都会满足。
白无常整理一下西装的下摆，伸手邀请：“您要下冥界的事儿，寒山观的大师们还不知道，咱们快点儿走，也能早点儿给他们个惊喜。”
“惊喜……吗？”夏白意味深长的挑眉。
怕不是惊吓才对。
————
鬼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石子路，路旁每隔几十米，便挂着一盏幽幽的白色路灯，看起来和阳间没有任何区别。
昏暗了千年的冥界，显得有些灯火通明。
要不是夏白能感受到浓郁千百倍的阴气，还以为自己依旧在阳间。
“您师父现在在城郊住着，冥界城中心如今改造完成，阴宅价格过高，就连我和老黑，都只能住在员工宿舍。”白无常感叹着，幸好他端的是铁饭碗，不至于做流浪鬼。
“看出来了。”夏白的嘴角隐隐有些抽搐，只觉得冥界的现代化程度有些过于高了。
路过的阴间十三站，已经和书中记载的大不相同，修建的如同商场一般，各个魂魄的遭遇，还被电子大屏投放在路边，用于威慑。
就连孟婆汤，也接了管线机，成了一魂一纸杯的流水线作业模式。
和书中记载的景象，已经大不相同，夏白看的是啧啧称奇。
鬼差们一个个都和白无常一样，一身西装，走微笑服务路线，看见白无常恭敬的给人带路，惊诧的互相对视。
被白无常一个眼风扫过，又迅速移开视线。
走了不知道多久，周边的景色越发昏暗空旷。
建筑逐渐从内城的现代化高楼，变回冥界曾经古香古色的平房。
白无常在一扇门前停下：“夏观主，您师父就住在这儿，我还有公务在身，十二个时辰后送您回阳间。”
“好，多谢。”夏白颔首道谢。
手掌落在门上，察觉到熟悉的禁制，她推门而入。
屋内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其中还夹杂着一道沙哑的男声，时不时跟着哼上几句。
夏白眼中闪过怀念的情绪，曾经师父就是这样，成天操着他的破锣嗓子扰民。
“喂！唱这么难听，把客人都吓跑了！”不声不响出现在夏仪身后，夏白猛的出声。
正悠哉悠哉打拍子的老头，浑身一个激灵，肌肉记忆让他直接骂出声：“臭丫头！没大没小要吓死你师父啊！”
话音落，察觉到不对劲，夏仪‘唰’的转过头，直接跳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阿白？你怎么下来了！完了完了完了，天要亡我寒山一脉啊！”
越说，他的表情越悲痛，活像天塌了。
夏白翻了个白眼：“你好好看看，我、活人、没死！”
“真的？”夏仪停下表演，手搭在夏白的胳膊上，感受到生气的灼烧，才放心下来，一屁股坐回藤椅上，骂骂咧咧道：“你个臭丫头，下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老头子心脏可不好。”
“说一声？”夏白无语，“我能联系上你吗？”
她又不是没试过，自从寒山观欠了地府一屁股债的事实被揭穿，夏仪就像冥界蒸发了一样。
夏仪有些沉默，身上的散漫气质淡了几分：“是师父对不住你，收你进门，千年的债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这次，多亏了你，师祖们才能无债一身轻的去投胎，你比师父强。”
一向不正经的人，难得正经起来，纵使夏白有再多的吐槽，都说不出口。
更何况，她从来没有怪过师门留下的债务。
她知道，师祖们那样做都是为了救人，换成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行了行了。”夏仪收起正经，又恢复平素的模样：“你一个大活人，一直待在这儿不好，有事儿燃香联系，赶紧上去。”
冥界阴气重，就算是修道之人，也属于阳间，贸然下来怕是会影响修为。
“没事，我下来是过了明路的。”夏白浑不在意，按下播放器按钮：“怎么还听牡丹亭呢，几十年了，也不嫌腻。”
话虽如此，却没有切换，而是径直坐在夏仪旁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眸半阖，手指在膝上敲起了节奏。
夏仪轻轻摇头笑骂：“没大没小的，还是没长大。”
说罢，也合上眼听曲儿。
师徒二人，像夏白小时候那样，坐在一起，互相依靠。
谁也没让对方看见自己眼底的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