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娘子看着夏春桃画的衣架,久久不语。过了好一阵儿,抬头用那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盯着夏春桃。
“夏娘子,你这脑子是咋长的?你娘怀你的时候是吃了什么仙丹了吗?你咋能想出这么个衣架来?”
夏春桃心说,我这脑子里可是几千年人类文明的结晶。
啊呸!忒不要脸!
顶着个奇厚无比的脸皮,夏春桃开口了,“这不算什么,随便想想,就想到了。”
方娘子快吐血了!
这是随便想就能想到的?那她咋想不到?
难道说,那天轰动全县的售卖也是夏娘子随便想出来的?
这么想来,夏娘子是她见过最最最……聪明的人了!
方娘子看夏春桃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那个星星眼,恨不得眨出个星星来。
夏春桃咳了咳,继续说:“现在我们来说说货物本身的问题。新开的那家店说自己的布料都是京城流行的花色和样式,这个其实做不得准。但有一点,人家确实有你没有的款式。”
“今天上午我走了几家大的布庄,结果发现,你们几家布庄的货物都大同小异。这也就是说,顾客在谁家买,其实都差不多。”
“方娘子,你们都是从一处进的货吧?”
方娘子点头,“我们县布庄基本都是在‘大溪商行’进的货。”
“这个商行有什么来头吗?”
能让这么多布庄都在一家商行进货,怎么可能没点后台?
方娘子压低声音说:“这家商行是知县老爷的小舅子开的。”
怪不得呢!知县可是一县之首,是权力最大的那个,要是这样,可就不好办了。
“我的建议是,减少在大溪商行的订货量,亲自去荣城那边进货。一来能降低进货成本,二来可选择的款式会更多。”
荣城才是南北货物真正的集散地,可以说,那里遍布了大越各色货物。
“当然,这点方娘子你自己斟酌,因为你们之间的具体情况我是不清楚的。如果因为这样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我想,还是维持现状的好。”
方娘子犹豫了一瞬,“其实也不是不行,这‘大溪商行’虽有后台,但也没有限制我们非要在他那里订货,知县老爷还是清明的。”
“只是,我一个女人,怎么跑去荣城订货啊?我觉得在‘大溪商行’订货挺方便的。他家也没因为跟县太爷的关系,恶意抬过价。”
“再说,我这么个布庄,每月进货量也不是很大,为这跑去荣城一趟也划不来。”
夏春桃点点头,方娘子说的不无道理。
所以,整个溪阳县,没有哪个布庄能做到第一,因为大家拿的货都差不多嘛!没自己的特色,怎么异军突起?
夏春桃算是看出来了,方娘子这人比较平和,不是那种有强烈胜负欲的人。对她而言,只要布庄能正常经营就可以,没必要为了竞争去冒险。
夏春桃实在不明白,像方娘子这样性情平和,胜负欲低的人,是怎么走上做生意这条路的?
方娘子毕竟做了几年生意,察言观色还是有一套的。看夏春桃透着不理解的小眼神,解释道:“这布庄是我男人开的。前两年,我男人去世了,我就接手继续开了。”
这就难怪了。
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个同命之人,不容易啊!
不小心提到了人家的伤心事,夏春桃哼哧了半天,憋出了几个字:“方娘子,节哀。”
方娘子看夏春桃纠结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
“节什么哀啊!我那男人不是个东西,我伺候他爹娘,带大孩子,他呢?对家里不闻不问,连家用都未曾给过,还在妓院里找了个相好的,听说都打算给那妓子赎身了,结果还没赎,人就死在了妓院里。这都是报应!”
夏春桃全程跟听天书一样,傻愣愣的。
“这布庄,我本想着兑出去,拿了银子多买几亩地。接手后才发现,待这里比在家闲着强,既能赚钱还能免费听八卦,这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方娘子看夏春桃傻愣愣的模样,又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偷偷告诉你,这溪阳县,没有我方蓉不知道的八卦。”
这次轮到夏春桃对方娘子另眼相看了。
所以方娘子,你是因为在家闲着无聊才出来开铺子的,是吗?
失敬了,吃瓜界的楷模——方娘子!
“所以,你对布庄的目标,就是能像之前那样维持经营就好?”
“对呀!”
方娘子想了想,又说:“要是能偶尔像那天那样搞个活动,那就再好不过了。那天可清了我不少货嘞!夏娘子你说说,谁会嫌银子烫手呢?”
夏春桃来之前的打算是帮方娘子的布庄做到全县第一,结果人老板压根没这想法。想要维持现状,那还费啥劲儿?
“方娘子,你要是这么个想法,那就简单了。”
“怎么说?”
“新开那家就让他去开,他的铺子不只对你家造成影响,对其他几家布庄也有影响。毕竟你们都是从‘大溪商行’进的货嘛!”
“你可以联合其他几家布庄跟‘大溪商行’谈判。”
“谈判?”
“你看,你们都从他那里进的货,现在被外面来的布庄挤兑,人家有比你们款式更好的货,挤占了你们原有的市场,你说,大溪商行有没有责任?”
“你们完全可以合起伙来给大溪商行施压嘛!要不就让他压低给你们的供货价,要不就让他去荣城给你们进款式、花色更新的货。”
“这……能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人家不会给我们穿小鞋吧?”
虽然这主意听起来挺不错,但方娘子颇为担心。毕竟大溪商行是县太爷小舅子开的,把人家得罪了,她还能好好在溪阳县开铺子吗?
夏春桃笑了,“方娘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啥话?”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商行要是不理咱们,咱们就去县衙上告,咱们可以不要脸,但县太爷要啊!为了自己的名声,他也会让商行尽快给大家一个说法。”
“再说了,这么多布庄一起,你说他能搞谁?法不责众嘛!”
夏春桃拍了拍方娘子的肩,“方娘子,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打包票,绝对没事儿的。”
这番话,其实就是给方娘子的底气。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那是因为力量太弱小,弱小到没人把你当回事儿。如果大家拧成一股绳,你看看谁敢轻视?
这一点,夏春桃这个天天在网上冲浪的人可太了解了!
再说,这些当官的,也怕被人抓住小辫子,他们可不是一辈子待在这儿,每年要政绩考核的。
当然,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从方娘子嘴里,夏春桃基本可以断定,县太爷应该不是那种鱼肉百姓的“黑官”,对百姓容忍度应该还是蛮高的。
真要是碰到个狠角色,她这主意八成能让方娘子到牢里数馍馍。
这一点才是夏春桃敢搞出这种骚操作的主要原因。
说白了,这就有那么点二赖子做派,欺软怕硬嘛!
方娘子愣愣看着夏春桃,过了一会儿伸出大拇指,“夏娘子,你可……真是个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