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芷溪重回杨园,看着这一花一草一木一池,百感交集,仿如隔世。
记得那会儿还曾经逗留住过两天,虽然极不习惯京城的气候,而且还得了湿疹,但也见识到这紧邻紫禁城的园子价值不菲,门匾上“杨园”二字在这京城更是厚重无比。
现如今物是人非,自己成了是要通传而进的客人,是要检查随身物品的客人,想想真是人生无常,世事无常。
宁芷溪一进厅门,看到杨老爷子端坐高堂,赶紧堆满笑容亲昵叫道
:杨爷爷。
裴琳和庄蝶儿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暗道宁芷溪这般叫法有心计,远比叫杨爷爷好高出一筹,不显生分。
杨老爷子客气招呼她落座,宁芷溪和庄蝶儿裴琳略略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宁芷溪以前住杨园时恰巧见过裴琳一回,可听闻她又是个演员就没了兴致。不过裴琳现在可谓今非昔比,已晋升一线,是家喻户晓的才女大明星。重点是这京城美女千千万,唯独就她有机缘可进出杨园面圣,能获知这事的人都知道,这份恩宠代表着高度,强如宓雪这样的大腕都不能望其项背。
杨老爷子开口问宁芷溪道
:吃饭了没有?没吃让蝶儿加双筷子。
宁芷溪打趣笑道
:我就是踩着点来蹭饭的。
蝶儿不等老爷子吩咐,赶紧加了餐具陪着坐下首。
杨老爷子边吃边问宁芷溪
:来京城几天了?
宁芷溪回道
:也没来几天,我这回是来常住京城工作的,刚把住处安顿好,便来看望爷爷您。
杨爷爷说道
:嗯,你有心了,你爷爷呢?身体可好?
:托您的福,爷爷身体还好,我来京城工作,他还叮嘱我要经常来杨园看望您老。
杨爷爷见她接连两次提及工作,对此总不能作闭口禅,皱眉道
:你在京城工作?哪家公司?
:就是中行的公司。
杨老爷子哑然道
:那他们可就压力大了,谁敢偷懒摸鱼。
宁芷溪陪笑道
:我就是一打工的,给安排了管钱的活,决策上没啥份量,连人都管不了,让爷爷见笑了。
杨爷爷想也不想说道
:那还不如回宁氏?
宁芷溪小心说道
:宁氏有姑姑掌舵,倒也不用别人多操心,我是静极思动,想换换环境,所以干脆跟着丈夫过来。
这些争权夺利的事儿,杨老爷子是半点不想听下去,抿了一口酒才说道
:先吃菜,别光顾着说话,来尝尝蝶儿的手艺,不错的。
宁芷溪夹起一块尝了尝,着力恭维道
:蝶儿的厨艺可是突飞猛进啊!难怪爷爷都赞不绝口,以后有空可要教我两手噢。
蝶儿自谦道
:我哪里有什么厨艺,就是赚着园子里的菜新鲜罢了,你要是喜欢,我回头摘点给你带走。
宁芷溪说道
:那我可不客气了,也有口福尝尝杨园的鲜。
杨老爷子说道
:多拿点,这个管够,杨园也没什么宝贝,这菜正是时令。
宁芷溪不依道
:杨园怎么没有宝贝,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您老人家才是最大的宝贝。
杨老爷子眯着眼睛笑道
:你的小宝贝呢?怎么也不带来让我见见?
宁芷溪回道
:嗯,小朋友还小,怕水土不服,就没带来京城,等大了点再带她来见您。
杨爷爷心中虽有不悦,也只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
四人有一句没一句随意闲聊,杨老爷子年纪大了也吃不了多少,最后庄蝶儿给他盛了碗汤。
宁芷溪赞道
:小妹就是体贴,会照顾人。
裴琳调侃道
: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家伙。
宁芷溪故作惊讶道
:小妹还没男朋友吗?怕是学校里追求的人太多,挑花眼了吧?
蝶儿回道
:学校里那些都跟奶油一样,我又不做蛋糕,我喜欢像爷爷这样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
这皮鞋擦得锃锃亮,杨老爷子眉宇舒展,样子微醺,眯着眼睛嘴角上翘乐呵呵道
:酒香沁人,哪比得上这两碗迷汤。
宁芷溪斜看了一眼庄蝶儿暗想,这丫头不再是粤城里那个畏畏缩缩贪嘴爱哭的小妹妹了,只看这变着花儿的人情世故麻溜之极,也不知道是谁个教的。
裴琳想起爱得不可理喻的宓雪,深有感触的说道
:你要是喜欢一个人,就算再丑,你也会觉得他英明神武,无所不能,不过处久了就会有问题。
蝶儿奇道
:有什么问题?
裴琳道
:时时给你惊喜的人,也容易给你惊吓。
杨爷爷对蝶儿说道
:在最好的年纪,就要做最好的事,哪天我们去军校走走,那里个个都是人才,不过多是黑疙瘩。
蝶儿笑道
:爷爷,我还在读书呐!随缘好了,结了婚也不一定好,不结婚也不一定过得不好。
正所谓讲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座四人只有宁芷溪结了婚对上号,这话便有点碍耳。
宁芷溪略感不满,但庄蝶儿现在在杨园是个人物,只有交好的份,便对庄蝶儿说道
:过两年就毕业了,有什么打算?要不来公司帮忙算了?说到底是自家产业。
蝶儿从未想过去中鼎公司,方落落也从未对她提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半开玩笑道
:我可是很抢手滴,之前已经有人预聘了我做企业的传媒和文化事业部部长了,难搞噢。
宁芷溪自然不大相信,追问道
:真的吗?是哪家公司?
蝶儿沉默半响,才挤牙膏道
:就是,就是我朋友的包子店。
:包子店?包子店还要专门设个传媒和文化事业部部长?别是中年大叔诱骗你这个不谐世事的小姑娘吧?
庄蝶儿不想过多解释,毕竟只是用来搪塞的话儿,索性一笑带过。
杨爷爷忽然对蝶儿说道
;你想做什么就什么,爷爷做不到无所不能,不过这点宽度还是有的。
宁芷溪心中略略凛然,又倍感不是滋味,没想到杨老爷子竟然对庄蝶儿溺爱如斯。
蝶儿眼睛一转,笑眯眯的对杨爷爷撒娇道
:那爷爷,我能不能求您一件小事?就是我有个朋友犯了点小错,被关进了。。。
杨老爷子打断她道
:就是和你一起进公安局的那个章经?
庄蝶儿瞠目结舌大吃一惊,因为这事媒体完全没有报道过她参与其中,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曾想爷爷一切了然于心。
杨爷爷看着她吃惊的样子,解释道
:是你们学校保卫处汇报的。
蝶儿踌躇片刻,才鼓起勇气说道
:他不是坏人。
杨老爷子说道
:他不是坏人,抓他的也不见得是坏人。
蝶儿继续求道
:其实当初这个馊主意是我出的。
杨老爷子见她如此维护,这性格以后免不了要摔跟斗吃亏,摸了摸她的头,才严词道
:你不能情绪性的思考问题,也要考虑民粹,容不下的不是什么狗屁盗用身份,而是他不配。
话已至此,庄蝶儿也不敢再多说半句。
杨爷爷安慰她道
:他这人嘛我也有所耳闻,什么登坛十问,把满城的节奏都绕出圈了,智近乎妖,行事又独立特行,现在被消磨消磨,也不全是坏事。
用过晚饭,裴琳识趣的陪着蝶儿去洗碗,宁芷溪便瞅着这空挡和杨老爷子禀报道
:有件事想爷爷给拿个主意。
杨老爷子眯着眼说道
:哦,说吧。
宁芷溪斟酌着说道
:我刚刚接手公司的事务,就发现了不少问题,可是我人微言轻啊!那个公司总裁方落落,事事都包庇他们袒护他们,后来我丈夫张伦提点我才发现,原来他们是一丘之貉,心思都花在中饱私囊上,搞得公司业绩低迷,人心惶惶。
杨老爷子眯着眼点点头问道
:那你想怎么样?
宁芷溪沉声说道
:我不能由着他们这样,我要拿回本属于我女儿的东西,我要收回经营权。
杨老爷子暗暗叹了口气,说道
:你换一个要求吧,这个我没办法做到。
宁芷溪赶紧道
:只要您老说一句话,我自然是信心百倍,剩下所有的事我做就行,我接管了,日后起码对蝶儿也有能力照顾妥当。
杨老爷子悠悠说道
:中行是生是死还没盖棺定论,但他既然留后手钦定了话事人,我不好过问。这样吧,你要是拿出确凿证据,这方落落涉嫌经济问题,我便把她办了。
宁芷溪踌躇片刻,说道
:这方落落以前毕竟是我好朋友,我不好做得太绝。
杨老爷子提声凛然道
:在我这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见不得灰,你回去再考虑清楚,想好了再说。
宁芷溪没想到杨老爷子做事如此决断,这和自己原来的盘算相差甚远,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敷衍道
:那我回去考虑考虑。
蝶儿和裴琳洗好碗从厨房出来,杨老爷子对蝶儿说道
:我有点乏了,你陪小宁聊会儿。
又对宁芷溪说道
:走的时候记得摘点青菜回去。
宁芷溪点头应好。蝶儿扶着杨老爷子回屋,出来便拉着两人到园子里采摘青菜。
菜地里都是脏兮兮的泥巴,宁芷溪和裴琳对望了一下,磨磨蹭蹭的就要脱鞋,毕竟两人穿着都是名贵的高跟鞋,穿着下地就甭想要了。蝶儿阻止道
:又不是农家乐,几棵菜我来摘好了。
宁芷溪和裴琳自然乐见其成。两人便看着庄蝶儿在地里转悠,三下五除二就摘了一大把。
宁芷溪哪会真个想要这些一文不值的青菜,拿多了还不得累死,招呼庄蝶儿说道
:够了够了,多了吃不完浪费。
蝶儿问裴琳
:裴琳姐,要不要也给你带点?
裴琳摆手推辞道
:要是把你也带走的话我就要,我可不会煮饭。
蝶儿把青菜都打好包,便送她们两个出门。回来沏了杯茶送进杨老爷子房间,正准备走,却被杨爷爷喊住问她道
:她们都走了?
:走了。
:嗯。
蝶儿眼睛一转,嬉皮笑脸的问道
:爷爷,过几天公司的度假村有个广告拍摄活动,我能不能不上学,去观摩观摩啊?
:不耽误事的话去吧。
蝶儿开心的挽着杨老爷子的手臂肆意撒娇
:噢耶,爷爷威武,爷爷无敌。
杨爷爷被这小棉袄黏得哭笑不得,想起一事,问她道
:你对于宁芷溪的婚事是怎么看的?
蝶儿说道
:开始我不太理解,后来想通了一个道理,女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有个肩膀依靠,还把你所有的菱角都包容,这份温暖是无力拒绝的,我不要猜疑抵触就好了。
杨老爷子神情穆然,问道
:这话是谁教你的?
蝶儿尴尬道
:是落落姐。
杨老爷子叹了口气暗暗想道,妇人之仁,一至于斯。这世界上所有的岁月静好,永远都是因为女人和资源。只是这话却不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