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的高傲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他们曾见识过铃儿无法想象的光景,达到过铃儿无法想象的境界。
也正是因为这份毋庸置疑,才更显得对面那三个看上去不太正常的家伙竟越发恐怖。
然而,面对两位仙人这般放下姿态的揭露,对面三人仍旧没有“我不装了我摊牌了”的这种坦诚,反而像是听天书般,满脸写着不懂二字。
头上绿油油的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道:“我跟你们说,这朗朗乾坤明日高悬,你们两个魔怪可别耍花招,我们是不会信这一套的!”
这回又轮到尘凉、匀濯发蒙了,自己明明说得清清楚楚,怎么对方还是不肯表露他们仨是入道者的身份?
两位仙人面面相觑,不禁觉得那三个人是故意不给面子,故意要戏耍他们这两个落魄不如鸡的远古凤凰。
匀濯的脾气当即上来了,她沉声道:“我匀濯宫主还未曾被谁瞧不起过!三位道友这么做,属实有些过分了吧?”
尘凉心惊之下想要拉住匀濯,觉得后者的话有些重了,毕竟自己这边是两个孤魂,而对面却是三个入道者,如此实力悬殊的局面下,自己这边应该慎言慎行方是对策。
不过随即尘凉一把捞空,才想起自己跟匀濯都是一个虚影,无奈只能在心底暗叫一声苦。
可能是匀濯的语气加重,又或是她的气势突然那飙升,仅仅只有那么一瞬,却也让旁边的尘凉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似乎看到了曾经受到万人敬仰的那个匀濯宫主。
受影响的不仅尘凉,就连对面三人也在这股气势威压下踉跄退后,直接靠在了墙根。
大胖子浑身肉颤,扯着脖子声色俱厉地喊道:“匀濯!我们三人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都成魂儿了,就算鱼死网破我们也不怕你!”
然而他们仨越是表现得害怕,匀濯就越是愤怒,怒斥道:“既然你们认得出我匀濯,那还要戏耍本宫到何时!”
灵魂状态下的匀濯的确有几分狰狞,看得三个人缩在墙角颤栗不止,一个个脸都吓青了,却仍没承认自己是入道者的修为道行。
看到这里,尘凉的面色变得古怪起来,深谙心道的他渐渐发现,这三人很可能真的对什么入道一窍不通,也没有他所认为的高深修为。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他们并非是上界而来的高手,又怎么会脱口而出尘凉与匀濯的名字?又怎么会有那种让他们误以为是入道的手段?
尘凉上前问道:“你们究竟从何而来?”
瘦高个青紫脸略显唯诺地回道:“我们一直待在地穴里,两年前地穴打开,我们便出来了。”
匀濯气道:“少说什么荒唐话,莫非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从出生起就在地穴里?”
但没想到那三个人异口同声,再次让两位仙人大跌眼镜:“对啊,我们自记事起就是一直睡在那个地穴里,直到两年前突然苏醒,地穴打开我们便出来了。”
匀濯一听又急了,这话里简直毫无逻辑可言,她直接拆穿怒斥道:“记事起就在地穴里?那你们又是如何知道外界那些事的?又是如何知道我们二人的?难道你们仅仅两年就能拥有数万年的记忆不成!”
看着匀濯因情绪激动而膨胀升腾的虚影,三人直冒冷汗,忙道:“我们也不知道啊,就是看见你们的时候就好像很早以前便认识一样,还有其他事情也是我们脑子里本就有的,只是从前想不起来,但看见你二人就想起来了。”
“还在骗我?”
三人同时摆手,挺胸抬头道:“千真万确!我们都是正人君子!不会骗人!”
听到此处的铃儿忍不住了,当即叱道:“正人君子会跑来别人家行偷盗之事?”
“诶,盗亦有道,难道还要我们继续给你讲道理吗小丫头?”
匀濯又问道:“既然你们说一直住在地穴,那地穴何在?”
一看到匀濯的状态,三个家伙立马瑟瑟发抖起来,回道:“我们不知道啊,我们从地穴出来后,直接就出现在半空中了。”
“掉下来的时候还把老大的腿摔折了呢。”
只见那糙脸胖子当即撸起裤腿,肥肉乱颤的大腿上果然有一道明显的伤痕,可怜巴巴道:“他俩把我当垫子了。”
绿头辩解道:“要物尽其用啊,大哥你腿折是小,咱们兄弟三人的性命是大呀。”
瘦高个抬了抬自己细如干柴的胳膊,道:“其实当时我是有心来当垫子的,可是我这一摔散了架不要紧,怕的不是给你们俩戳得一身窟窿嘛。”
胖子瓮声瓮气,“反正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够了!”
匀濯一声冷喝,三人顿时打着哆嗦闭了嘴,不再计较谁当肉垫的事。
匀濯又问:“你们还分大小?”
胖子、瘦高个、绿头依次喊道:“老大、老二、老三!”
尘凉低声道:“他们仨说的都是实话。”
匀濯不敢置信,但尘凉给出的判断又让她不得不信,只是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接受那三个人驴唇不对马嘴的所谓事实。
“让我问问。”尘凉对匀濯示意一声,便转头对三个家伙道,“我姑且信了你们的话,那你们可有姓名?”
三人同时摇头,尘凉质问道:“连名字都没有,你们却为何能以三仙自居?”
老大答道:“我们印象中就是被称作‘地三仙’,而且只有我们三人在一起时才有这种称呼,至于这称呼从何而来,便没有记忆了。”
尘凉微微点头,又道:“那你们是从何想起我跟匀濯的?或者是,你们如何知道我们二人的?”
老二道:“看见你们的脸之后,就突然想起了一些事,而且是我们三仙……人同时想起的。”
尘凉的神色微微一僵,推测他们仨还有心意相通、记忆相通的特质,便一边观察着老大老二的神态,一边对绿头老三道:“那你现在就好好看着我的脸,还能想起什么其他的?”
三人照做,同时凑过大脸盘盯着尘凉观摩,然后看着后者雾状的魂影、模糊的轮廓,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尘凉连忙问道:“果然能想到什么?”
“你是不是有一次在南天众仙鉴宝大会躲进了池塘,在水下偷偷看人家舞女的裙底吗?”
“被人发现后捞上来还在装昏睡呢!”
“是他是他,就是尘凉,当时闹了好大一场笑话,自那之后就闭关了整整三百年!”
虽然尘凉现在是一个灵魂的虚影,但站在后面的铃儿,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被臊得像红壳螃蟹的尴尬仙人,恨不得钻进十八层地狱那么深的地缝的尴尬状态。
果不其然,在三人有说有笑的揭短声中,尘凉一言不发,以极其狼狈的气势回到了铃儿的体内。
留下一个匀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而随着尘凉的离去,那三人对于他的记忆也似戛然而止,便再也想不到有关尘凉的任何事迹了。
匀濯冷哼一声,板着脸道:“他这件事在天界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你们现在看着本宫,能否想起什么。”
三人又以同样的状态进入沉思,很快便有了关于匀濯这张面孔的久远记忆。
“匀濯宫主,那次在瑶池盛宴,你跟人切磋之后险胜,但是却中了人家的暗招,你冒着着经脉尽损的风险装作无事,回到匀濯宫后避世不出,耗了将近百年才痊愈……”
匀濯的魂影顿时大震,似乎被一阵飓风险些吹散。
她压抑着颤抖的气息,缓缓问道:“你究竟是谁?”
显然是这三人再一次语出惊人,触及了匀濯深埋内心的秘密,她的情绪反映在虚影之上,变得极不稳定,飘忽到她自己也有所察觉,长长叹息一声,不得不重新返回了铃儿体内。
像是逃离她久久不愿面对的现实一般。
这样一来,留在原地的铃儿就彻底蒙了,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那三个号称仙人的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