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乐追出了后门已经慢了一些,失去了少门主的身影,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多问那么多话,直接先将少门主抓了回去给林长老就是了;还是自己大意了,平素看不起少门主,向来觉得他就是个无脑莽夫,若不是门主的儿子,在这襄阳城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只是没想到少门主竟然还带着硫磺弹,出手果断得很。
找不到少门主,梁乐带着捕快回衙门去了。回到衙门,有人告诉梁乐说赤木阁的鲍长老找他,在赤木阁的外堂等着他。梁乐一听头顿时大了起来,若是抓到少门主把少门主扔给林长老父子看管就没事了,再大的事明天晚上等两边和谈完了都可以解决,如今是少门主跑了,若是落在赤木阁手上那就凶多吉少。
梁乐不想去,若是平时赤木阁的人找他可以拒绝,如今双方要和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敢怠慢,带着阿四和张捕快去了,到了赤木堂他独自进去了,鲍长老见到梁乐来了,直接问道:“梁捕头,青锋门是不是要和赤木阁继续打?”
梁乐听得这话顿时一惊,说道:“鲍长老,门主和阁主都说了要和谈,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
鲍长老说道:“梁捕头,我们找你来,是你还有捕头这个身份可以缓一缓,安长老死了,阁里的兄弟群情汹涌,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梁乐说道:“鲍长老,我刚才听说少门主去翠轩就过去找了,但是让少门主跑了。”
鲍长老说道:“梁捕头,你不是在说笑吧?凭你的身手抓不住他?你当我赤木阁的人都是傻子?”
梁乐诚恳说道:“鲍长老,这事是我没处理好,是我大意疏忽了,没想到少门主带了硫磺弹,然后趁乱跑了。”梁乐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曾几何时,这些人谁不对他恭恭敬敬,今日已经连续如此了,在总捕头面前低头,在鲍长老这里还要低头。
鲍长老说道:“梁捕头,这事你们没个交代,我也压不住阁里的兄弟们,人证说得很清楚。襄阳城的人如今都知道。”
梁乐说道:“鲍长老给我一天时间如何?”
鲍长老想了想,说道:“没有这么多时间的,戌时前要给一个交代,不然没法和谈的。”
梁乐说道:“好,到时候梁某定会给贵阁一个交代,那就请鲍长老多担待担待。”
出得门来,梁乐心中愤怒无比,今天一天下来,怎么一切都变得不可捉摸了,走了一会,对着两个捕快,说道:“阿四,你去安排一些人夜里查一下少门主的动向,看到就抓,不要有任何顾忌。再安排其他人好好歇息,明天的和谈不能有事。”说着又掏出一张银票来“让夜里办事的兄弟们吃点东西。”
阿四接过银票说道:“是,头。”说着就去了衙门。
梁乐接着对张捕头说道:“老张,今天累了一天,明天事情不少,你今夜跟着我去我那歇息吧。”今天白天被人放置尸体的事情对梁乐影响很大,至少总捕头那边肯定会禀告太守的,他不想再出什么意外,拉上张捕快为自己做个证也做个伴。
张捕快说道:“好的,头。”
梁乐笑问道:“要不要和嫂子说一声?”
张捕快说道:“那倒不用了,明天晚上回去和她说一声就是。跟着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梁乐带着张捕快回到自己的宅子,路上聊起了刚才鲍长老说的事情,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了,略微洗漱倒头便睡了下来,折腾到现在都很累了,明天晚上的和谈更重要,关系到襄阳城的江湖变化,也关系到梁乐自身的前途,必须打起精神,有什么都要等过了明晚再说。
二月二十四辰时,梁乐就被人叫醒了,来人是青锋门的人,说是林长老那边拷问那内奸出了结果,让他过去一趟。梁乐是捕头,每天还需要去衙门点卯的,便告诉青锋门的来人说巳时过去。
梁乐带着张捕快吃过早饭就去了衙门,昨夜后半夜还算太平,没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也没有找到青锋门少门主的踪迹,从翠轩逃跑后,少门主仿佛消失了一般,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和前几天不一样,前几天梁乐还可以知道少门主在那些地方出现过,只是没时间去找他而已。
对于寻找少门主没有音讯,梁乐头很大,赤木阁鲍长老让他戌时前给个交代,他找不到少门主给什么交代,找到了也是交给林长老去看管,不可能把少门主交给赤木阁去,让林长老和赤木阁去交涉。如今是那云娘一口咬定是少门主杀的安长老,少门主昨夜从翠轩逃跑前矢口否认杀了安长老,凭他对少门主的了解,应该没有说假话,只是现在人都找不到,能够怎么办?
梁乐理了下头绪,让人继续去找少门主,他今天也没有空去抓人了,来了多少江湖人他也管不来了,吩咐人将安排人手在城里巡查,把南阳、汉阳、江陵、邓州……一带有名有姓可能来的江湖人士整理了一份名单和外观描述,见到就抓到监牢去,有什么事情他顶着,过了今天再说。
对于孟固,梁乐想着少门主说这人是纹面杀手的传人,虽说纹面杀手已经有十余年没有什么消息,但也不敢大意,惹上纹面杀手不是个好事,于是嘱咐一众捕快衙役交代只要这人没有闹事就盯着,限制孟固的活动,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就抓去监牢,顾不得那么多了。
安排完这些,梁乐去找了总捕头禀报,今天他的姿态很低,没像往常一样去安排事情,而是建议总捕头安排加强一下城门守卫,准进不准出了,今天和谈的事情,太守也极为重视,虽说是江湖人的事情,太守也不希望襄阳城出了乱子,牵扯到襄阳百姓,那样可真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兵马都安排好了,万一出了什么情况就要封城了,总捕头也是知晓这些的,听了梁乐的禀告,就让人去安排了,总捕头同样也怕出乱子。
随后梁乐带着张捕快和晓风坐着马车去了青锋门,到的时候差不多巳时了,依旧是他一人独自进去。一进门梁乐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见到林长老的时候,林长老也是面色不善,梁乐连忙问道:“林长老,问出了什么?”
林长老沉声说道:“那内奸嘴巴很严,夜晚也有人审问,直到早上临死前才招的,说悬红的风声是你让他放出去的?”说完眼神冷冷的盯着梁乐。
梁乐一听,顿时觉得很不妙,这事岂能随便说的,悬红的事跟他无关,这是有人陷害他,刚才林长老说这内奸临死前招出来的,那不是死无对证了,这种事情他当捕头可没少干过,如今摊在他自己身上,他上哪说理去,急忙说道:“林长老,悬红的事和我无关,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蹊跷?”
林长老起身说道:“阿乐,你跟我来。”说着往昨天拷问内奸的地方去了。
梁乐急忙跟上,心里思索起来了,谁会在这个时候陷害自己,昨天下午从翠轩后发生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都完全失控了,矛头都对着自己来的。
到了地方,梁乐看见林天带着几个兄弟在那,昨天拷问的内奸已经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了,头套摘了,沾满了血迹扔在一旁,面容也分辨不清了,十指碎了九根,上前看了看,没了气息,还有些微体温,死了没多久。青锋门上上下下几百人,他平常也怎么在青锋门,除了各堂口负责人以上的他都认识,下面的根本不认识几个。梁乐心里顿时发冷,起身说道:“林长老,从我来青锋门就一直在门里,如今的一切也是门主栽培的,林长老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长老你也清楚,这事绝不是我做的。”
林长老冷冷的说道:“听说昨夜你去抓少门主去了?”
梁乐说道:“门主交代过让我看顾住少门主,安长老死了,那云娘咬定是他杀的,我是想抓他交给你看管起来,等门主回来再说。”
林长老说道:“天儿说昨天你临走时告诉他这个内奸拷问不出就杀了?”
梁乐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可是又说不清楚了,平常帮会处理多半都是这样,但如今的情形,这意思是他让林天杀人灭口了,连忙说道:“林长老,我昨天临走时是和林天兄弟这样说的,拷问不出就杀了。只是这人我也不认识,我是真不知道悬红的事情,之前我还去见过门主,门主说不会是青锋门和赤木阁,或许另有原因。”
林长老面色依然不善:“阿乐,按理说我们不该怀疑你,但是晚上就要和谈,门主也不见了,门主去了哪里只有你知晓,少门主也失踪了,最后见到的人是你,你说我该怎么办?底下还有传言说你要抢班夺权。”
梁乐听得林长老这些问话,心顿时沉到底了,他自己知晓这些都不是他做的,也不是他的意思,但此时如何说得清楚,顿时觉得有些胆寒,这局面他此时真的是百口莫辩,有些束手无策。说道:“林长老,这些事情和我无关,我没有做过什么,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如今解释不清楚,容我查一下如何?一定会给门里一个交代。”
林长老说道:“阿乐,你是捕头,我们拿你也没有办法,如今之计,你去找门主,门主回来,这些事情都可以解决,晚上要和谈了,门主也该出现了,这些事情你我都做不得主。”
梁乐说道:“好,林长老,我去见门主。”
林长老说道:“阿乐,悬红的事我们会继续查的,你去找门主吧,等门主回来处理。”
梁乐拱手说道:“多谢长老体谅。”说完转身出去了。
出得门来,梁乐面沉如水,这一夜之间,事态完全失控了,昨天来的时候林长老父子对自己一如从前一样客客气气的,今天就如阶下囚一般了,晓风见到梁乐出来,打开车厢让梁乐进去,见梁乐面色不好看,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小声问道:“头,现在去哪里?”
梁乐此时方寸大乱,也不知道去哪里,便说道:“先回衙门。”
晓风听了就去驾车了,张捕快和梁乐坐在车厢内没有说话。梁乐仔细思索起来了,事情是从昨天开始起了变化的,本来很简单的事情,他把南阳、汉阳、江陵、邓州……那些奔着悬红来的人清理干净,让门主和阁主去和谈就没事情了,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想不明白,在捕头这个位置干了这么多年,经验已经很丰富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
说是昨天事态失控了,梁乐如今再仔细一想,应该是悬红的传闻出来后就失控了,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我掌控之中,来一个弄一个,谁来襄阳城还能翻出他的手掌心去,这么多年来在襄阳城说一不二,有些自大了。尤其是遇见孟固后开始事态急剧变化,先是去见了林长老父子,临走时和林天一句平常的随口交代,竟然今天就变成了自己隐晦想杀人灭口的把柄。
随后就是有人移尸在自己房间栽赃陷害,还没有了头颅,死的是谁都不知道,总捕头嘴上说限期自己三天查出来结案,心里怕是早就对自己不满,要趁机敲打敲打自己了,平素在衙门总觉得自己能干,没把总捕头放在眼里,这机会总捕头不会错过的。
接着就是少门主去见了孟固,然后赤木阁安长老就死了,那云娘咬定是目击少门主伏杀的,少门主又跑了,他是不是脑子有病,真是他动手的,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当初为何不连云娘一同杀了?留下这么大一个板上钉钉的把柄,虽说自己不信是少门主杀的,心里还是恨恨地如此想。而且昨夜找到了少门主却让少门主走脱了,赤木阁那边来要人了,自己也憋屈的答应鲍长老戌时前给他们一个交代。
回去睡一觉,今天一早起来,结果青锋门林长老这边居然说拷问出了结果,是自己放出的悬红,还有传言自己想抢班夺权,这事若是门主在,一句话就可以摆平,但如今门主已经躲出去五天了,临走时也只告诉了自己一人。
难道真的是龙头老大?梁乐不太相信这离开襄阳城十多年的老东西能够有这么厉害,只是门主当初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浮现出来,他觉得自己真的可能低估了这老东西了,门主让自己不要去找他,可如今他已经到了这般境地,不去找门主是不可能的,必须找到门主,让门主早点出来处理这局面。
到了衙门,张捕快和晓风就候在梁乐身边,手下人见到梁乐回来,端茶上来了,梁乐喝了口茶,想了想,应该去找门主,只是少门主不见了,这事也不好办,少门主是个冲动莽撞的,别搞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出来,还是先去找一下少门主,然后去找门主。
打定了主意,梁乐让张捕快去协助阿四他们在城里抓人,带着晓风领着几个衙役出门,去了少门主平常落脚之处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人,问过也没有人见到过少门主,梁乐顿时觉得很不妙了,担心晚上和谈要出问题了。
回到衙门,张捕快向梁乐禀告说看见孟固了,带回来问过话了,见少门主是问悬红之事,其它都没有什么问题,已经回客栈了,阿四在那边盯着,这边已经抓了十几个南阳、汉阳、江陵、邓州过来的,扔到监牢去了。
梁乐说道:“这孟固既然也是奔着悬红来的,如果出了客栈看见就抓他进监牢。”
张捕快点头称是。
梁乐说道:“我还要出门一趟,去见见门主,酉时之前赶回来。”
张捕快问道:“头,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和你一起去。”
梁乐说道:“不用了,马车你们用,我一人骑马去,来回也快。过了申时你们带人去云梦楼检查一遍,有可疑的都抓进监牢,告诉兄弟们不要有顾忌,有什么事我担着。”交代完了梁乐就骑马往南而去了。
未时三刻赶到门主藏身之处,梁乐没有见到门主,也不知是不是上次见过门主之后,门主换了地方,梁乐仔细检查了一遍,灶膛也是冰冷的,这几日门主肯定不在此处,那老东西难道真的这么可怕,连门主都怕成这样,不仅是当时惶恐至极,就连见过自己后都马上换了地方,交代自己不要再来找他。
此时离和谈只有不到三个时辰了,门主会去哪里?难道就在襄阳城?梁乐仔细再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只能先回去了。路上想起门主说过的话,谁也不能相信,难道自己身边的人出了问题,想到这里,梁乐陡然一惊,若是这样,自己怕是已经落入算计之中了。
如果真的身边人出了问题,会是谁呢?梁乐快马加鞭往襄阳城赶去,只要把这个人揪出来,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了,今天最大的事情就和谈,暂时没有时间去仔细查了,只能在脑子里想过一遍阿四、晓风、张捕快、刘捕快……这些人,这些人都跟了他十多年,尤其是张捕快,在衙门比他呆的时间还长,平常都没有问题,只是如今谁都可能有问题,一时间想得头疼,还是先赶回去保证和谈不出岔子。
梁乐赶回来的时候已近酉时,阿四见梁乐回来,急忙禀报说道:“头,那孟固不知道怎么跑去了云梦楼,我们去云梦楼检查的时候他刚出来,人已经抓进监牢了。”
梁乐说道:“好,办得不错。”
阿四接着说道:“头,还有个事,是老张说的。”
梁乐问道:“老张说什么了?”
阿四说道:“老张说提议我们对那云娘用刑,让她改口指认说是这戴着面具的孟固杀的安长老,这样头就可以对鲍长老有交代了,当初少门主是和这孟固起冲突的,说来这孟固也有嫌疑的,我们还审过少门主的手下,说这孟固是受人安排过来见少门主的。”
梁乐听了心中一动,这孟固肯定有问题,只是没时间详细审问了,已经快酉时了,与鲍长老约定的戌时只有一个时辰了,问道:“那云娘还没有放走吧?”
阿四说道:“没有,老张说戌时后再放。”
梁乐说道:“老张呢?”
阿四说道:“老张去云梦楼那边了,我一会去换他回来。”
梁乐说道:“好,你先和我去审那云娘,按照老张的意思,改了口供就给鲍长老送去。”
两人重新审了云娘,梁乐没想到云娘嘴硬得很,就是一口咬定是少门主,直到最后用刑要她命了才改口。拿到供词,他抄录了一份让阿四送去给鲍长老,然后去换张捕快回来,云娘签字画押了就放她回去了。
梁乐随后去了监牢,卢林正在把玩那提线木偶,梁乐问道:“孟固,你的事发了?”
卢林听得讶异,问道:“梁捕头,我有什么事发了?”
梁乐将云娘的供词给卢林看了,卢林说道:“这和我无关,我来襄阳什么都没有做,昨天从云梦楼出来后到客栈是戌时三刻,客栈的老板可以作证,你们这是诬陷。”
梁乐可没管这些,等卢林看完了,顺手把那提线木偶也拿了过来,看了会问道:“云娘已经招认了,今天没时间了,你等着明天候审。你最好现在老实交代是谁让你来的,怎么和少门主搭上线的,还要做些什么?少门主去了哪里?”说着
卢林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可以去查。”
梁乐晃了晃手中的提线木偶说道:“孟固,你也和这个木偶一样做不得主的,老实交代出来会好受一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卢林辩解道:“梁捕头,你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你可以去查,查清楚了再说。”
梁乐这时只想着先应付鲍长老,其它事情等今天过了再说,也不想在这里纠缠不休,外面还要好多麻烦的事情要做,见卢林如此说,便恶狠狠的说道:“孟固,我是为你好,你不说明天有的是法子让你说,来人,押他去死囚牢。”
这时几个衙役过来给卢林戴上镣铐,梁乐顺手将那提线木偶扔给卢林,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不过是一个木偶罢了,今日有事暂且放过你,明天看你还嘴硬得多久。”说完挥了挥手,让衙役押解出去了,旁边老疯子、麻子等人听得讶异,议论纷纷说不太相信这个就是杀死安长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