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这天又是小年。
午时前,郭文来找卢林,说这几日林戴里来来往往的江湖人更胜冬至之时,客栈酒肆都多开出了几家,庐陵城不少人都找林老板和戴老板想买地盖房做买卖了,林老板和戴老板两人还是说要重新堪舆推辞了,此前一个月说的那是托辞,这几天是真的让葛大师重新将林戴里堪舆一番。
卢林问郭文:“小文子,临江渡那边是不是太守的人准备盖房子?前几天我回铺子腾空了房间,路过那边看见正在大兴土木的样子。”
郭文说道:“现在临江渡来往的船只也愈发多了,不比城里王家渡肖家渡差了,若没有意外明年就可超过永和渡了,太守前几天得了州牧的回信,看重腊八的事情,让太守多加防务,不知道是谁给太守出的主意,官道靠近临江渡就驻扎了近百人,然后要盖屋舍让府兵长期居此防务,官道对面也圈了一大块地,他们各自安排人也盖房子做买卖。”
卢林讶异道:“太守居然行此道,公私兼顾了。官道那边天狱镇的人没有意见么?”
郭文说道:“那边他们和天狱镇的人早说好了,那些空地平整出来对半分了,如今不少庐陵城的老板得知林戴里暂时不卖地都去找天狱镇的人买地了。”
卢林回忆了一下当时看见的情况,说道:“那边不大,也不能挤上官道去,顶多就二三十间铺子的样子,打尖吃饭可以,其它的不好做。”
郭文说道:“我岳父和戴老板也去仔细看过了,觉得成不了气候,天狱镇的人可不会让他们进村的,随他们去弄就是,临江渡到林戴里也不过六七里路而已,林戴里当初堪舆后现在也只盖了三成不到,坊市已经初具规模,这些天据说还有不少江湖门派来打听什么时候卖地呢。不少江湖豪客在客栈包月住着。”
卢林问道:“来了不少江湖门派?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郭文说道:“那品鉴会开了后,我们临江坊的名声就传出去了,又渡过了腊八那日的劫难,传言是更多人都看好临江坊了,陆陆续续就来了许多江湖人物了,这些也只是听说,真正什么情况还不知晓。”
卢林说道:“这些得问问三叔和大掌柜他们了,也不是我们管的来的。”
郭文接着说道:“文英来信了,说上月底桌子她送了一张出去,送给神都文人士子常去的三元楼,然后在那请了一次客,将另一张桌子当场拍卖了出去,反响极好,效果也出来了,文英已经接下有两千张桌子的定货了,让我们过了年争取送个两千张过去,她也不知道现在坊里的制作情况,只答应正月让人来取货。”
卢林问道:“如今每天能够制作多少了?”
郭文说道:“最近招了一百来人,但是每天也只能制作出一百四五十张,过了年这些人熟练了,黄云峰说至少可以制作出一百八十张。洛城那边的三千张桌子月初都发送过去了,这时应该已经到了,如今还有二千七百张桌子了,如果送两千张神都去,到上元时还可以有个三千张左右,可以继续送到洛城去。”
卢林想了想说道:“才女果真厉害啊,从酒楼入手,先送初晴再来宣扬。庐陵城这边应该要的不多了,但是江右这边还是有不少人定吧?”
郭文说道:“嗯,庐陵城就三百多张了,附近其它地方还加上豫章的订货有七八百张的样子。”
卢林说道:“如果每天能够制作出一百八十张,一个月也就有五千四百张,那就过了上元给洛城发送一千五百张桌子过去,坊里留个一千张给江右的,其余的都给神都,让才女去安排,不能让才女前面做得这么好,我们这边扯了后腿了。”
郭文想起一事,说道:“文英在信中最后说神都那边宫里最近已经有不少这样的桌子用上了,不知道怎么来的,担心会有不小的影响,就不知后来定的人是越来越多还是越来越少。”
卢林说道:“千锋照和百炼堂来了,云峰说大掌柜都将这桌子制作之法告诉他们了,千锋照还有几人在那里边学边制作,这买卖就不会是我们临江坊独有了,但是他们也没这么快制作出来啊,难道还有人卖到神都去了?小文子这事你得去问问大掌柜。”
郭文说道:“好,我去问问我爹。”
卢林问道:“分成可送去神都了?五百两银子也不知才女如今够不够用?”
郭文说道:“还没,上个月刨除各自开销有一万两银子的盈利,我想着写信告诉文英,她在神都收了钱先留下两千两银子,省得去送,这个月应该有一万二三的盈利的。”
卢林说道:“小文子你这样想很好,就写信告诉才女盈利情况,既然要分成你就得把这些账目写清楚。才女这次在神都卖的肯定不会比洛城少的。”
郭文笑道:“确实如此,文英如今所作所为远超了这分润了,还是我们占了大便宜,想想当初不说的话,这些事情我还是不如小林子你想得远。”
卢林也笑了起来,说道:“大家都是从不会到会的,慢慢你做买卖也都会知道。你现在不是比以前懂得更多了,知道让才女把银子留下银两也省却来回送了。我当初也是觉得才女很厉害的,才这样说的。”
两人说了有两刻钟,差不多午饭时间了,就一同去了饭堂。看见莫大匠领着三四十人也去吃饭,这才得知百炼堂的人也来了,却没有看见大掌柜,问了二厨子才知道,原来大掌柜在会客楼那边摆了一大桌子为【临江学堂】的夫子们践行,如今有十一个夫子在临江坊教学,大掌柜想着明年还要招人,夫子还需要几个,也请两家夫子回家过年看看还有没有人愿来临江坊教学。
腊八的事情坊里也都知晓一二,夫子们也都受了些惊吓,但是看见后来太守也领兵来了,这才安心了。他们有六人在临江坊呆了一年,有五人是今年夏天后来的,除了腊八这天的事情,再没什么意外之事了,其它各方面比他们在家要惬意多了,都觉得很不错,有两个夫子还携带妻儿来临江坊长住了。
百炼堂的安排和千锋照一样,百炼堂这次来了三十一人,都是总堂这边的人,倒是九华也来了四人,是那李慕为首,和大掌柜说就跟着范先生、黄云峰在机关房这边。机关房这边还只是开挖基槽阶段,盖起来怎么也的春末夏初了,范先生让那三人去制作桌子去了,让李慕跟着一起研究怎么盖这个机关坊。
吃过午饭,卢林带着那副弓箭去找三叔,三叔看见卢林来了,从桌上拿了一封信给卢林,说道:“逸儿给你的信。你是不是又答应铸造什么了?”
卢林“嘿嘿”一笑,说道:“那天得知逸师兄成家了,师嫂没见过,就说帮师嫂铸造一件兵刃。”接着又将弓箭递给三叔。
三叔接过弓箭,拉了几下,看了看,说道:“还行。你给想到你师嫂铸造也算有心了。”
卢林小心翼翼的说道:“三叔,我也想练习弓箭。”
三叔看了卢林一眼问道:“怎么你想上战场啊?”
卢林说道:“那日强人来袭,我见那些弓箭手发挥的效果很大,就觉得学学不错。”
三叔说道:“弓箭学学是应该的,谁知道边关会不会有战事,只是携带不便。”
卢林说道:“前天铸造完这副弓箭后,我和云峰去翻阅了一下典籍,似乎可以制作出驳接的弓来,但是残缺不全,暂时还没有法子来铸造。”
三叔听了听,说道:“这种弓箭曾经记载大匠铸造过,这些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你自己想办法。弓箭之术可以教一教你。”说着就拿着弓箭出门了,卢林也赶紧跟上。
三叔试着射了几箭,卢林看着三叔的箭射出去和当日那些弓箭手真实不可同日而语,他是挡不住的,三叔接着开始和卢林讲述起了这弓箭的练习各种要点,张弓搭箭也分内侧外侧两种,拉弦手指尖的朝向是和搭箭手方向是一致的,搭在外侧以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勾住弓弦,右手勾弦,这样更为精准,搭在内测以拇指勾弦,用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右手勾弦就更为稳定,箭射出去会受到弓弦的震动、当时的风力等因素不同的影响射出之后其运行轨迹也会有不同变化……
三叔说了一个多时辰,卢林也大致都明白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讲究,至于怎么去做到?就得多练了,多去揣摩了。三叔说起这些就四个字:无他,手熟。还建议卢林去做一个扳指套在握弓的拇指上练习。
卢林问起三叔林戴里如今来了许多江湖人,三叔让卢林别去管这些了,临江坊现在形势大好,看好的人多,自然会来的,早晚而已。
卢林准备回去,三叔又拿出一封信说道:“这是黄云英的信,你拿去给黄云峰。你姑姑也说桌子很实用很不错。”
卢林想起王文英来信提及的神都宫内也有桌子的事情,于是问道:“三叔,现在神都宫里也有这桌子了。”
三叔说道:“上次品鉴会,有人带了桌子去神都了,怎么,那王文英在神都打开了局面?”
卢林将王文英来信的事说了一下。
三叔听了说道:“那女子确实不错,神都那边桌子的买卖放心去做就是,暂时不会有别家的,可能礼部、工部会参与进来,你们可以写信和王文英提及一下。”
卢林听后告别三叔去找郭文去了。
找到郭文,郭文说道:“问过我爹了,是有人带了一些桌子去了神都的。”
卢林说道:“我问过三叔,也是这样说,神都那边桌子的买卖还可以做,那就过了年每个月给洛城一千五百张桌子,坊里这边留五百张,其余就都发送去神都。而且可能礼部和工部会找她,你写信和她说一下这个情况。”
郭文说道:“晚上我就写信和文英说说这些情况,而且,小林子,你说的没错,神都比洛城慢了两个月,文英在那边打开了局面很不容易,是该多支持。”
两人说完了,卢林又去找黄云峰,把黄云英的信给了黄云峰。晚上黄云峰找到卢林说道:“妹妹说桌子用上了,大家都很喜欢,还可以送几张过去的,三婶两个孩子都很好,就是有些闹腾,闹腾起来三婶吹吹笛子就安静了,她也跟着三婶学吹了不少曲子,还跟着大师父弹琴了,有时候她也吹笛子弹琴,两个孩子也能够安静下来了。”
卢林说道:“云峰,这么说云英吹笛子和弹琴都不错了,云英说从小跟你娘学过吹笛子,可能你娘这些也不错吧。”
黄云峰说道:“只记得我娘喜欢唱山歌,会的不多,笛子听我爹说是她自己捣鼓吹出来的,没和谁学过。那时候我更小,不太记得那些事情。”
卢林说道:“云英在那边能够学到不少东西的,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吧。”
黄云峰说道:“妹妹说一直都很好的,还有就是问及卢林哥哥为什么没有写信给她?”
卢林听得一愣,说道:“我这情况云峰你都知道啊,你写信的时候没说过这些情况么?”想了想又说道:“我一会写一封信你就一起给三叔帮忙寄过去。我这个哥哥当得是有点不行。”
黄云峰说道:“卢林哥哥你写是你写的,我写的是我写的,肯定不一样啊。”
卢林问道:“还有没有说什么?”
黄云峰捂嘴笑道:“妹妹说你学医药这些太笨了,她以前不懂,现在算是知道了。”
卢林脸色一红,叹道:“诶…诶…这个…我这些确实不行,不说了这些了,我去写信去了。”
回到房中,卢林仔细想了想,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薄情了,云英去了大半年了,自己没写过一封信,从神龙溪谷那边回来两年了,也没给大姑姑、五姑姑他们写过一封信,之前没觉得,这一想是很不应该,人家王文英去了神都也惦记着桌子买卖,这一办好也来信了,在书院的时候夫子们教过这些礼节的,自己都没做到,越想越有些惭愧。为什么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这夜,卢林绞尽脑汁写了四封信,给黄云英的写起来快得很,将这大半年的事情写了几页,最后勉励云英好好跟着大姑姑、五姑姑他们学东西;后面三封信是给大姑姑、五姑姑和陆姨的,绞尽脑汁遣词造句,然后又再三细思良久,卢林觉得比院试还难,写了两个时辰才将四封信写完。卢林写完又看了几遍,没发现什么遗漏错误之处。
躺在床上卢林开始计划起来:明天要开始帮师嫂铸刀,自己也要铸一张弓来练练了,想到要过年了,铸根笛子给黄云英也不错,就是时间上是有些晚了,但总比没有做要好,过了年就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