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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在一颗星球上制造一次偶遇有多难呢?

起码对维尔恰克审判官这样的人来说,没有多难。海斯廷斯非常清楚这一点。

巴尔主星很大,但与整个帝国比起来小得可怜。只要再稍微有一些能够迅速获得情报信息的渠道门路,能够确定自己将要“偶遇”的对象将会在什么时间出现在什么地方,那么这颗星球自然而然就会显得更小了。

这已经是登陆仪式整体结束后的第三天了,迦勒底在短暂的休息之后终于再次开始了活动——至少,对无法把手伸到圣血天使战团修道院内部的维尔恰克审判官来说,是这样的。

很少有的,维尔恰克审判官的特权在此情此景下变得没有那么好用了。她的确是一位领主审判官,但藤丸立香的保密等级比她更高,她在圣血天使的母星上也没有足够多的“人情”可供使用,这让她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得知藤丸立香这位她意图调查的对象到底在阿拉克斯·天使堡垒里见到了谁,谈了什么,又准备做怎样的事情。她想要和对方当面谈谈,但却在仪式结束后的第二天里就发现很难在禁军的严防死守下找到机会——不论是合规的机会还是不合规的机会。她只能转换思路,拿出自己在成为审判官侍僧之前,以相对低微的身份在大人物们面前混脸熟的那些本事来,想办法制造一些“偶遇”。

技术上来讲,她成功了。她能够轻易通过自己的权限得知有哪些帝国设施在什么时间内被要求戒严以及部分清场,也的确在巴尔主星的星语中继站大厅中堵到了打着迦勒底的旗号前来的一行人。但客观地说,她没成功:这一行人当中,很遗憾,并不包括藤丸立香本人。

出现在星语中继站大厅中的队伍,由海斯廷斯审判官、一位圣血天使智库、一个黑暗天使的五人战斗小组,以及被挡在最中心的一个未成年的女孩组成——不是藤丸立香本人,是在舞会时穿着朴素地站在前者身后充当背景板的那位小姑娘。说实话,那个场合之下注意到她的人很少,就连维尔恰克审判官也是在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借着脑子里的记忆拓展改件想起自己确实见过这么一个人。

为她探路的斥候没有见到过藤丸立香的影像记录,会产生这种误认也实属正常。若要为这个巨大的疏漏追根溯源,最终只会追溯到维尔恰克本人身上:她在潜意识中以为“享受高等级安保措施的未成年女孩”这种特征至少在此时此地足够特殊,却万万没想到这颗星球上符合这个描述的人竟然有两个。

虽说一位智库和一支五人战斗小组的安保等级显然比不上一整队禁军,但那是建立在比较上才能得出的结论。对于一个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未成年的女孩来讲,这样的规格显然也豪华得有些过分了。

显然,情报有误,但这只能怪她自己图省事,怨不到别人。因为“搞错了对象”,维尔恰克选择让自己融入在被驱赶到大厅一侧中的人群中,没有现身并借由自己胸前悬挂的玫瑰结堂而皇之地迎上去。但她也没有特地隐藏自己,并且非常确定,海斯廷斯审判官在路程中的惊鸿一瞥里已经注意到了她。

她不认为这位年轻人——在她的概念里,海斯廷斯审判官确实是一位年轻人——会意识不到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不论对方会因此而采取什么措施,既然她此行扑了个空,那么显然,她也没有继续停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维尔恰克选择在对方做出什么安排来驱赶她之前,自己体面地离开星语中继站的大厅,回到空港上方自己的地盘里去。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此放弃了继续探查:她的确想知道,迦勒底派出了这样一支队伍前往星语中继站是要做什么——她不认为仅仅是为了发送一些星语。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圣血天使战团修道院的内部自然也有相应的设施,阿斯塔特们豢养的星语者以及战团智库们当然也能够满足这样的需求。

没有理会对方是否正在看她,维尔恰克还是向着海斯廷斯所在的方向点头致意,随后微笑着转身,向着离开大厅的方向走去。

她确实要离开了,但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她不会就此放弃继续探查:

她的斥候还将继续留在这栋建筑里,将自己隐藏在暗处。

——

在风暴边界号上共同生活的这半年时间,足够让凯莉亚对海斯廷斯审判官建立起了一些新的认识。具体来讲,大概可以概括为:当藤丸立香在附近的时候,审判官先生对她来讲就是主要的危险和压力来源;但当藤丸立香不在附近时,审判官先生身边反而却成了最令她感到安全的地方。

个中原因暂且不去深究,只论眼下——现在的情况显而易见是后者,故而,抱着一只显然很新的卷轴的凯莉亚,敢于在这种安全感中对海斯廷斯提问:“你认识刚刚走掉的那位女士,对吗?”

在展开这场对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倚仗着某些特权畅通无阻地穿过了整个大厅,登上了通往中继站最高的那栋星语尖塔的电梯。电梯内的装潢也保持着帝国一贯华丽繁复的风格,在空间上也非常阔绰,至少这支包含了六名阿斯塔特和两个凡人的队伍在进入电梯之后,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拥挤。

“‘对吗?’先生。”海斯廷斯习惯性地对她强调了一下敬语的问题,然后才回答了对方的疑问,“算是认识,谈不上熟悉。你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

这个问题有点随堂测验的意思。对审判官来说,对环境的观察力也是必要的素质之一。海斯廷斯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也对凯莉亚耳提面命过这一点,但还没有让她为此做过相应的训练。在海斯廷斯的观念里,这位还不到二十的小姑娘的学习进度显然还停留于理论知识储备阶段,否则连普通侍僧的工作都难以胜任,自然暂时也用不到这些实际操作上的经验。他这么一问只是对她竟然能在路过大厅的同时意识到“有一位女士离开了”,以及“这位女士似乎与海斯廷斯有过目光接触”这两点有些惊讶,并想稍微对此摸个底,但当事人的回答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舞会的时候。”凯莉亚说,“我看见你和那位女士聊天了。我还注意到她也是一位审判官。”

海斯廷斯眉头一跳。有一个瞬间,他很想问“你怎么能在隔得那么远的情况下确定当天的那个女人和今天的这个是同一个人”,紧接着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作为未来的传心系灵能者,凯莉亚在辨认他人的身份上有一种准确得莫名其妙的直觉,这是已经在训练中被确认过的事。他因此咽下了这个问题,转而表示:“你不用在意她的事,专注在接下来的仪式上。”

这本来该是个略显生硬的安慰,重点落在叫人放心上。但凯莉亚显然在一些“不够好”的带头作用下,故意对这句话做出了别样的理解:“所以你认为,那位女士确实可能在接下来引发一些问题吗?”

海斯廷斯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真希望你少跟藤丸立香学点这些死抠字眼的技巧。”

“‘比起有意识的语句,人在无意识间做出的表述往往更为诚实。’”凯莉亚立刻引述了一句来自海斯廷斯所指定的阅读书目(来源:狮鬃号图书馆)当中的话,“我只是按你的要求认真看了书。”

“还有这种诡辩的技巧。”海斯廷斯挤出这段话来的时候多少有点咬牙切齿,“听着,伱接下来的任务是在书记官若赫塞留斯的见证下搞定星语合唱的仪式,我和周围的几位‘护卫’接下来的任务是保证这个过程中不会出现什么干扰到仪式的突发事件。如果我们都能把精力在自己接下来的工作上,而不是对对方职权范围之内的内容探头探脑的话,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在一个泰拉标准周之内顺利地完成整个流程。”

这是一段相当奥特拉玛职场风格的阴阳怪气。凯莉亚虽然未成年,但幸而她同样是奥特拉玛人,故而在理解这段阴阳怪气上没有产生什么障碍。小姑娘悻悻地闭了嘴,抱紧了怀里的卷轴,意识到很难向对方解释清楚,自己在对那位女士的惊鸿一瞥之际感受到的某种隐晦的不安。

令她不得不尝试着旁敲侧击的原因主要在于,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来源于什么,因此做不到有话直说。贸然开口对此进行阐述,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混乱,并最终被他人归结为自己反应过激。

这个话题本该就这样过去,但一边围观了全程的若赫塞留斯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混杂着疑惑,有趣,不明显的惊讶以及不赞同的鼻音。本来就已经表现得很不友善的海斯廷斯因此而迅速地转换了炮火的朝向,带着审判官特有的咄咄逼人态度向对方发问:“若赫塞留斯书记官,请问您有什么指教吗?”

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劲,凯莉亚默默躲进了海斯廷斯审判官的背后,距离若赫塞留斯更远些的方向。

“我无意冒犯。”考虑到迦勒底的背景,若赫塞留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在此处讲究一点说话的艺术,“只是您二位之间的师徒关系,呃,在我们这儿很少见。”

这是委婉的说法。要是让若赫塞留斯直白地说,他会表示海斯廷斯对待自己学徒时的态度太和善了——在这个语境下,“和善”可不是什么褒义词。若赫塞留斯自己就是对学生和属下都很严格的那种智库大师,在他看来,如果上面的一段对话发生在帝国传统的师徒关系中,一位合格的导师应该能只用一句“闭嘴”就终结掉整个对话。要是他没能做到,那就说明在平常的时候,这位导师没能恰当地在自己的学徒面前树立起权威。

不得不说,若赫塞留斯的猜测没错,但海斯廷斯可不会如此承认。他显然听明白了那句“很少见”背后的言外之意,并且也显然想要在这一点上挣扎一下:“我们之间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师徒关系。本质而言她是藤丸立香的学徒,迦勒底的下一任女主人。以及——”

海斯廷斯顿了一下,回头瞥了一眼自己身后满脸写着弱小无辜的凯莉亚,不太明显地叹了一口气:“我建议,任何人都最好还是对她保持一点最基本的尊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