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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气氛变得融洽了一些之后,整个计划中令人厌烦的部分看起来似乎也更好接受了。

“我猜想这场试炼的主办方允许你我见面,大概是一个‘试炼可以结束了’的信号。”康拉德·科兹主动提起,“我们可以进行‘计划的下一步’了——虽然我对我那心血来潮的父亲决定让我‘以某种法术和另一个人绑定在一起’这种不知所谓的事情没什么好感,不过如果那‘另一个人’是你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

藤丸立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嗯……先说这个‘契约’的问题吧。这个东西,嗯,至少在计划起步阶段来讲还是很有必要的。”

“愿闻其详?”

“大家都是从诺斯特拉莫爬出来的,都有一定心理承受能力,我就有话直说了:你还记得你已经死了吧?”

“印象深刻。”

“物质世界经过了一万年之后,即便是原体的残躯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朽坏,现在大概率什么都没剩下这件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康拉德·科兹很无所谓地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在以上前提下,你现在作为仅剩下灵魂和本质的、彻头彻尾的亚空间生物,想要穿过帷幕在现实中行走,所需要的躯体从哪来?总不能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大魔一样每次都靠血腥献祭给你堆出来吧?”

面对藤丸立香理所当然的目光,康拉德·科兹可疑地顿了两秒钟,默默移开了视线。

“——你怎么还真的这么想过啊?!”

“……帝国很大,随便找一个星球就能筛出数不清的罪人。”已死的原体从一开始就明白藤丸立香对此持强烈反对态度,但并没弄清楚这种观点的具体来源,甚至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思路有问题,“要是情况紧急赶不及献祭,那么临时抢夺一具不是很适合的躯体也可以作为备选方案,只要仔细拣选一个确实该死的目标就行。”

藤丸立香深吸了一口气,沉痛地捂住了脸。

“我们得找个大块的时间好好谈谈这个问题,有关法律和程序正义之类的……”她在自己手掌后面瓮声瓮气地说,“不过我以为你多少是有点精神洁癖的,伱完全不在意这种跟‘吃人’几乎没区别的行为吗?”

康拉德·科兹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王座上的那一位没告诉你吗?我还用死人的血肉做雕刻呢——雕了我父亲的塑像,他本人还借由那塑像和我说话呢。”

他特地提起这件事倒不是真的想说明什么,只是想吓唬一下这个看着还没成年的凡人小姑娘。可惜的是,这位不像绝大多数凡人那样普通,真实年龄也很可能称不上“小姑娘”的少女早已经过了会被简单的血腥恐怖故事吓到的阶段,她对此做出的反应只是更长、更大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拿开了双手,露出了一个严肃的表情。

“我们也得谈谈这个,包括你和你的军团把尸体和人皮作为装饰品挂得到处都是之类的事情。”她说,“虽然跟你讲不应该亵渎遗体之类的事大概率完全是对牛弹琴,我也不是想对你们的‘艺术传统’多嘴,但至少应该注意一下卫生问题吧?”

康拉德·科兹开始觉得,如果非得有一个什么劳什子“契约”把他和这个小姑娘绑在一起,自己之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藤丸立香带着厌烦摆摆手,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她非常讨厌的话题赶走一样:“总之回到原来的主题——这个在原有系统上改造出来的‘契约’就是为了解决你现在没有能在物理世界行走的躯体而存在的。事实不完全是这样,但为了方便理解我用这个极简版的说法来概括:我能在现实中直接使用以太编织出和原本的那个相差无几的物质形体,你我之间的契约保证使用这个形体的确实是你而不是亚空间里的其他什么阿猫阿狗。”

在稍微停顿一下,确定对方没有什么疑问之后,藤丸立香继续补充:“当然契约本身还有很多别的功能,不过你就姑且当它是个产权证书好了。要是你觉得不喜欢,等我们都离开亚空间之后再解除就行。再者说,你不是早就维持过几万人规模的契约了吗?”

康拉德·科兹挑起了眉头:“我可没有这种印象。”

“就算不提我的幻境,你也有你的军团啊!”藤丸立香向着舰桥内侧星际战士聚集着的方向意向性地挥手示意,“你没意识到阿斯塔特改造手术也可以看做和原体达成碱基契约的过程吗?”

她停了一下,仔细观察了康拉德·科兹的表情,然后笃定地下了结论:“好的,你没意识到。”

“所以这个碱基契约——”

“——我开始后悔拿这个举例子了。我根本不擅长解释这些魔术上的概念啊!”

藤丸立香兀自沮丧了一会儿,还是强打精神认命地对这些概念做了解释:“其实阿斯塔特改造手术本身已经把碱基契约这个概念体现得很完整了:阿斯塔特会与提供基因的原体在基因层面上缔结契约,在这一过程中经历脱胎换骨的改变,随机地继承一些来自原体的能力或者性状,并且从本能上来讲就很难提起反抗自己原体的念头,最重要的是碱基契约一旦建立就完全无法解除。像提亚马特那种等级的存在所施加的碱基契约甚至能从底层逻辑上完全更改受体的思考方式,抹杀其原本的人格,从而达成对受体的完全支配——但阿斯塔特手术还没可怕到这种程度就是了。”

康拉德·科兹点了点头,追问:“那帝皇打算在你我之间建立的契约——”

“——那个就是相对普通的魔术契约而已,用迦勒底的英灵召唤系统改出来的。”藤丸立香耸了耸肩,“不涉及基因,不涉及灵魂,没有特别明确的主从关系,只是单纯的在你我之间构建一个魔术意义上的‘通道’作为纽带,顺带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共享到对方的一些能力而已。没什么特别麻烦的仪式,想解除的话也随时都能解除,解除之后反悔了也不是不能随时再断线重连。这种东西就是要在紧急情况下也能方便地使用才对嘛。”

即将被契约的另一方对此不置可否。

“你对这件事好像兴致不高?”藤丸立香绕着撇过头去的原体稍微转了几步,尝试再次与对方对视,“我是觉得大家都连着很多契约,所以相互间多一个也不多……但你要是真的很烦这个的话,我保证等我们搞定了躯壳的问题之后就解开嘛。你要是觉得不放心我也可以在魔术意义上用灵魂对你发誓。”

“不是这个问题。”康拉德·科兹伸出手,轻轻松松就把她拨回到原地去,“你按照计划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过在那个‘大计划’里,你有你的任务,我有我的。我们不过是暂时在一起工作,没必要把关系弄得太好。”

他如此意兴阑珊地说,随即放开了对自己领域的控制。在幻境的时间再度开始流转的那一刹那,康拉德·科兹的身影也如泡沫般碎裂,消散于无形。

他从幻境中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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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在藤丸立香看来,是康拉德·科兹消失在了幻境中的夜幕号上;但从后者的视角来观察的话,则是他四周的一切都飞快地皲裂破碎,连带着他自己在幻境中的那个有形的实体一同化为金色砂砾般的光点,向着周围无比广袤的空间流散而去。

亚空间中的时间与空间都没有意义。虽然不论是在藤丸立香的口中还是帝皇的规划里,他们的整个计划都显然有一个明确的时间表,可在离开亚空间之前,那些东西都不啻于空谈与废纸。因此,康拉德·科兹无法准确地定位自己所在的时间与空间,即便是原体,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用一种相当不精确的方式来描绘自己当下的状态:

他正身处于一个完全由金色的光芒构成的,不论向哪个方向看去都一望无垠的,连重力都没有因此甚至分不出上下的,属于帝皇的某种空间里。他自己也正处于一种难以确切形容的灵魂状态,肢体的末端总是如同某种粘稠的黑色流体一般不受控制地产生形变,这总是让他感到相当烦躁。

但在这个金光闪闪的地方,最令他烦躁的,还是自己眼前的那个金光闪闪的费鲁斯·马努斯。

同样是作为灵魂或者亚空间生物存在的死者,费鲁斯·马努斯的形态看起来就比康拉德·科兹稳定得多。后者并不是很想仔细思考原因,也懒得和对方假装兄友弟恭——他们在生的时候本来就没有什么话好说,这一点在死后也没有改变。

甚至于那些冷嘲热讽相互攻讦的话,他们都在上一次的“交谈”中说尽了——是那种要是没有帝皇的伟力在中间隔着,说不好已经死去的原体要再死一次的“交谈”。

“你做好决定了吗?”费鲁斯·马努斯以相当生硬的态度单刀直入地询问。

“这整件事里难道有我做决定的余地吗?”康拉德·科兹嗤笑,“我罪无可恕,死亡应当是我唯一且最终的归宿。但我们的父亲总是会罔顾我们的意愿做他认为对的事。我不配拥有第二次生命,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你看他真的有哪一次听进去了吗?”

这也是他在幻境的最后陡然间显得意兴阑珊的理由。康拉德·科兹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躲在黑暗中的怪物,而藤丸立香……

“父亲在这件事上选择你必然是有他的理由的。”没等他来得及对藤丸立香其人成功地下一个准确的定义,费鲁斯·马努斯便用一种机械的态度重复起这个他此前已经重复过五十六遍的观点,并以此打断了康拉德·科兹的思路,“或许我们还暂时不能理解——”

“——但依我看,他把我从甜美的死亡当中吵醒的原因不过是由于你不肯去。”精通几乎一切让人难受的手段的第八军团原体毫不在意(又或者说,故意)地掀开了自己兄弟的遮羞布,“和我不同,你早就作为咒缚军团的一员享有了偶尔踏足现实的资格。可为何一万年过去,你的子嗣当中从未流传过你的神迹?”

康拉德·科兹顽劣地,几乎像是个趾高气扬的小孩子那样嘲笑着:“你该不会是担忧自己有了物理上的形体,就没法躲着自己的子嗣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