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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庭使者来上如此一出,好似那水缸浮瓢,不等腾上来就给摁下,不撒水沫半分。

中间意义不言而喻。

云淡风轻。

大涨脸面!

圣皇高兴,再逢年节,赏赐会少?

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不旋踵者,几也。

外头人全说“持戈向边塞,不如羽林军”,偏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待羽林军里真不好立功,夏天斗蚊虫,冬天凝霜雪,托不到关系,不入宗师,全凭资历苦熬。

说不定没等资历熬上去,自家老头先熬死,回去袭爵,表面光鲜罢。

蒙强夜寻梁渠,就两个目的。

其一,见见梁渠,试试对方成色,确认无误,领人到天羽卫内见上一见,大家相互之间摸个底,适当安排对敌战术。

王对王,将对将。

最年轻的肯定对上最年轻的,绝对不能出意外。

赢,要赢得漂亮,赢得利落。

九战九胜,同八胜、七胜,意义完全不同。

要不行。

没什么好说的,能者上庸者下,立马换作天羽卫,北庭问起来,直接让梁渠称病不出,高挂免战牌。

其二,交个朋友。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

纵使比斗寻常,不妨碍梁渠境界修得高,未来可期。

十八岁的大狩虎,名声大噪,不到初夏,天下皆知。

全京城的勋贵,谁不想邀请梁渠到自家府上坐一坐,同自家小子认识认识?

吉安候他们近几日都开吹了。

“北庭天才一十有九破狼烟,入狩虎,但那是夏天,半年多过去,如今早满二十周岁,北庭不傻,必定会抓住年龄优势,要求同一年龄段比武。

我们能派出去的人大致为二十三乃至二十四周岁以下,整个皇城的天羽卫里,倒非无人,仍能寻出几个,皆为你之候选。”

“为何是二十三,二十四?”

梁渠不解。

怎么有零有整?

“猜的。”蒙强解释,“我前面说过,对方选的节点有讲究,专来杀我们士气,一月末年节,三月初武举初选,中间仅隔一月。正好我朝武举评选狼烟二十八宿,而武举不单以成败论,以分数论。”

“分数?”

“梁衡尉不知?”

“我出身不好,少时困顿求活,此后入武道,便由陛下钦定为从八品的河伯,故对武举内容不甚了解。”

“英雄儿女原无别,梁大人身为土生土长的大顺人,这就已经是最好的出身。”

梁渠心生敬意。

短短半刻钟的谈话,看得出来,蒙统领十分上进,难怪高手如云的羽林天军里仍能当上校尉。

“醍醐灌顶,蒙统领继续。”

“大顺武举唯取三十以下,分力、技、射、策、斗五大项目,得分比重各有不同,最后取综合分数排定名次,其中以三年为一界限,有额外的年龄比例加成。

如斗项里,二十七岁者未能打过三十岁者,最后依旧有可能凭借年龄附分,反超对方。

二十四打三十,附分更高,你在黄州对付过的海夜叉,对方斗项里,实际胜出数不多,凭借的就是三重年龄加分反超。

对方名义上要显公平,又想抓住优势,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梁渠颔首。

合理。

北庭既然跳脸,自然要往大了跳。

美其名曰用你的规则击败你,利益最大化。

商谈半天。

蒙强口干,喝一口茶。

“梁衡尉以为如何?”

梁渠稍加思索,认为没什么大问题。

北庭使者不跳,一切相安无事,自己静静地混到百官队列里完事。

跳了。

一样不怕。

打就打。

“蒙统领打算如何安排?”

“大后天除夕,宜早不宜迟,今日天色太晚,故明早辰时,咱们城北羽林军演武场相见,我领你同几位候选比试比试,做个摸底。

莫说什么瞧不起你的胡话,此事办成,不单你一人功劳,此事办不成,亦不单你一人受损。”

“好!”

蒙强饮干茶水,告辞离去。

积水潭上,人影掠水飘飘。

梁渠远眺注视。

此前未曾注意到蒙强从何而来,如今再看,貌似登上了某处画舫?

徐子帅放下烤鱼:“阿水,怎么个事?羽林军来拉人?”

“差不太多吧,人在家中坐,功从天上来。”

梁渠乐呵呵。

……

一月二十七日。

清晨。

蒙蒙薄雾笼罩。

刻有梁宅二字的门匾擦去水雾,高高挂到门梁之上。

龙瑶数出两粒碎银,给挂匾的工人们发赏钱,惹得工匠们高呼仙女。

离辰时尚有一阵。

梁渠不着急去演武场,披上衣裳,带上渊木,伏波,抬步出门,往皇宫东边赶。

飞檐连绵,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各处高挂红灯笼,喜气洋洋,走在路上为氛围感染,不觉天冷。

皇帝于腊月二十六封笔放假,整个帝都的官员全行休沐。

如此一来,反倒是平日里的二代少上许多,不见踪影。

老头子们全放假在家,勋贵子弟们不好出来鬼混,只得老老实实宅家里读书练武。

御马监。

唏律律。

驺吏牵出浑身血红的赤山,双手合捧,恭敬地递献缰绳。

雄壮宽阔的胸膛布满密鳞,随马蹄起伏流泛银光,赤红大马仰头喷吐长气,好似吞云吐雾,经久不散。

历经数日,三品赤山再进一等!

天上神仙的坐骑偷跑下凡,亦非寻常走兽可比。

只此一匹龙血大马,寻常武师恐怕都难以应付!

“二品龙血马,逢山过山,逢河越河,今后大人走陆路,自平阳往帝都,熟知路况恐怕不消十天,期间无需喂食饮水,真正的天马宝驹!”

十天!

梁渠暗暗心惊。

帝都到平阳有多远,他再清楚不过。

短短十天路程,于此时而言,真就同相隔两府之地无差!

“二品尚且如此,一品和超品如何?”

“帝都往南直隶,不携重物,日夜兼程,一品五日足矣,非狼烟武师乘骑不住,至于超品,小人不甚清楚。”驺吏道出一个惊人数字,“整个帝都未有多少超品龙血马,大多用以育种,寻常驺吏不可见,且自江淮龙君消失之后,朝廷自身培育亦困难重重,有时一年不见舍得赏赐出一匹,堪堪能维持住自身数目。”

“原来如此,多谢!”

抛出赏银。

梁渠翻身上马,望准方向,驱策赤山纵跃入潭,前往城北演武场。

欻!

蹄上水花飞溅。

圈圈涟漪点作一线。

赤血马,云雷衣,踏江而行,满江游船无不惊诧。

舫窗洞开,梳妆人指绕青丝探身远眺,暗道哪家俊儿郎。

“来了!”

城北演武场,诸多天羽卫相继抬头,目睹赤马横江疾驰。

晨雾未散,水卷烟扬,直好似一团血火球滚动江面。

威风凛凛!

“好爱出风头的小子。”

有人撇嘴。

蒙强拍拍肩膀:“我要是十八的大武师,我也爱出风头,旁的不说,先办他十天流水席!”

众人哈哈大笑。

“咱们可不吃流水席,得让统领请去最好的酒楼!”

“真要如此,有何不可。”

“虽说未成,不妨碍统领先请客嘛!”

“想得,走吧,上前迎接,莫教人觉得咱们帝都人无礼。”

……

冷风刮过,干枯的树枝弹落雪花。

羽林军演武场内全让蒙强清空,独留正月初一天辰殿内的仪仗者。

拢共二十六人。

按照年龄,从二十三到四十之间俱存。

知晓北庭有跳脸目的,蒙强早早的派人去找到鸿胪寺官员,问清楚了北庭使者团内的人数。

此后蹲了两天,特别饭点时候。

凭此大致猜到了会是哪九位发难,专门从年龄和武器来排兵布阵。

基本一个人对应两个天羽卫,一正选,一候选,以防有突发情况。

对面年龄不一,无疑打得好算盘,以不同年龄乃至性别分段取胜。

好事。

少穿多。

远不如九人九局全胜。

一人全胜,只能说明大顺有个妖孽,如此反会令人抱有侥幸心理,然九人九胜,那就是年轻一辈全面碾压!

大家均摊下来的功劳也更多。

至于人手够不够。

二十岁的关键一环补上,余者蒙强丝毫不惧。

天羽卫本就优中择优,眼前更是精华所在。

倘若南疆和北庭的年轻一辈全来,说不定羽林天军会捉襟见肘。

单一个北庭,尚不够看!

“梁衡尉,介绍一下,花清都,年二十有三,二十二入狩虎,境界同你相当,天生羽骨,善射,有三门真术级的箭法傍身,俱修行至圆满,且有融会贯通之象。

尤善突袭爆发,曾一箭射败过狩虎中境的大武师,近战方面亦不算差,不论境界,整个天羽卫里箭法实力当属第一。”

花清都个子很高,少说有一米九,背负一张人高大弓,肩膀宽阔却不显魁梧,臂展尤为突出,双手过膝!

“厉害!”

梁渠真心实意。

三门真术箭法圆满,真天赋异禀。

他如今不过修行一门《落星箭》,大多时间放在修行之上,真没太多功夫打磨武技,堪堪大成,远不至境界圆满。

尤其龙筋虎骨变化作擒龙伏虎,凡境界不超出太多,单凭力气,够用。

以至梁渠生出“懈怠”,蜃虫的时间加速如今也用得少,全攒着进仙岛磨炼真罡。

此人应当羽林天军二十三岁以下的最强者了吧?

花清都望向梁渠背后的大弓,一眼认出来历:“北军刘叔的渊木弓,前年家中见尚未有如此威势,想必是你养出来的,有机会切磋一下箭术。”

“好!”

继续往下介绍。

“李秉中,善枪,二十有四,境界同你相当,无武骨……”

梁渠不敢小觑。

没有武骨,二十四岁大武师,惊才艳艳。

“张少凡,天生融金霸体,半神通体,年龄二十有三,境界比你高不少,狩虎下境,埋入一枚神通种子,亦为融金霸体,成就大武师时,刚刚二十有一,一门真术拳法圆满,一门横练真术圆满。”

小山横移。

目光往上。

张少凡身高两米二左右,肤色古铜,面容坚毅,给人以一种金属光泽,仿佛一尊金属雕塑。

“半神通体?”

梁渠望向蒙强。

蒙强按住张少凡的肩膀。

“天生武骨者,武骨会随实力增长而增长,故对战时,各方面情况均等时,大多能压上一头。

但有的武骨,能以外力干涉培养,成长性远高于一般武骨,融金霸体出生时不显威能,十四五时,比寻常武骨还要差上一截。

但优点在于,其本人可以吞噬各类矿物,强化自身武骨的防御和力量,几乎能作为一门神通看待。故称之为半神通体。”

拳头的甲,河狸的牙呗?

牛逼啊。

大顺到底是有青年才俊的,一个帝都皇城就有如此多的高手。

梁渠不出现,北庭即便赢也不会赢得太过轻松。

“没有梁衡尉横空出世,今年北庭如此出招,咱们招呼那位蛮子的,大概就是少凡,今日寻你来,就是同三位之一切磋。

我们的内部顺序,二十四岁以下,张少凡为第一,花清都为第二,李秉中第三,梁衡尉欲入场,无需打赢张少凡,只需打赢花清都,我们就让你上,打不赢……”

蒙强意思直白。

事关大顺颜面,绝不能出差错。

揽住这份功劳,羽林军内独自消化无疑有巨大风险,至少得内部第一。

花清都拿下背后长弓,上弦调整松紧。

梁渠抬手阻止。

“不必,就和少凡兄比试吧,好歹不会落人口舌不是?”

“好!”

蒙强喝彩。

让梁渠对付花清都,是给十八岁的大武师敬意。

对方能主动出手对付张少凡,无疑更好。

正如其言,不会有口舌之落。

……

鸿胪寺。

临近年节。

整个驿馆闹哄哄,各类口音乱飙。

汇聚来的小国使团不下数十,全等着献上贺礼,再等“加价回赐”。

换作寻常人来,许多国家的名字都绕口非常,难以记住。

遑论一个使团少则十数,多则上百人,凑到一起,有数千人之巨,光每日的吃喝拉撒就是一笔巨额开销,挑粪都得专门安排不少人手。

前两天更有两方使团因些生活琐事互骂,怒而上升到打群架之事。

开始两个小国,最后不受控制,演变成十几个使团的大斗殴,事后羽林军来方镇压住。

真是为难了鸿胪寺的官员。

北庭使团居所内。

肃杀之风切碎枯枝。

所有人磨刀霍霍,认真操练,为正月初一的战斗做着准备。

未入宗师,不曾熔炼百经,放松三日和坚持苦修之间亦有差距。

然里面有一人画风不同。

如山耸立的肉胖子大口吃肉,整只烤全羊流淌下的金黄油水蓄满一盆。

“你们乃蛮族出来的,全这么会吃吗?”

“阿苏,莫去打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