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踩踏着雨后的新泥,承载着骑士向南而去。
一座乡村的有秩慌忙召集所有青壮、手握兵刃,遥望远处飘荡的玄色军旗和紫色军旗满心紧张。
在此军彻底离开后,乡中青壮们方才松了口气,但却又在空气中留下一阵叹息。
赖彭越诸部的努力,嬴成蟜所部的枪戟在渡过淮河后便不曾染血。
在路过延陵城等被秦齐联军攻占的城池时,甚至还能从城中获得粮草补给。
若非沿途还能看到一双双警惕敌视的目光,秦齐联军将士甚至都要误以为自己不是行走在楚国腹地,而是穿行于秦齐二国的疆域了!
七月十九日,日出(5:00)
夏日的太阳总是更有干劲。
日出之时刚过没多久,阳光便已洒向大地,让远处那座城郭跃入所有人的眼帘。
阖闾城西北七里的一处小山坡上,卦夫沉声开口:“据我大秦候者探明。”
“楚国自迁都阖闾城后便开始修葺阖闾城,楚王启更是加大了重修的力度。”
“时至今日,阖闾城的整体布局依旧为外有东西长约九百一十丈(2102米)、南北宽约六百一十丈(1409米)的大郭城,内筑东西两座小城,其中西城为阖闾宫所在,东城则是武库、粮库、钱库并驻军所在。”
“大郭城城墙高约五丈(11.5米),墙基宽约三十丈(71.6米),墙顶宽约十丈(23.1米),均为夯土所筑。”
“大郭城外有一道环城堑壕,堑壕阔约二十丈(46.2米),深约十五丈(34.6米),以及一道阔约十八丈(41.5米)、连通闾江的护城河。”
“西城外城墙高约七丈(16.1米),墙基宽约三十二丈(73.9米),墙顶宽约十丈。”
“东西两城的内城墙高约五丈,墙基宽二十八丈(64.6米),墙顶宽九丈(20.7米)。”
“楚王启又于东、西两城的内城墙外挖出了宽约十五丈(34.6米)的沟渠,引闾江水为护城河。”
“阖闾城西城有一座直通城外的城门,但这座城门有三座瓮……”
卦夫细细的念出了阖闾城的各项情报。
其情报之精准详细,甚至让人怀疑那名大秦的情报人员是不是查阅了阖闾城的修葺施工图!
待卦夫念诵完毕后,嬴成蟜啧声开口:“去岁本君来阖闾城之际,阖闾城可还远远没有如此坚固。”
“世人皆言我大秦善基建,可这楚国却也不差啊!”
田轸更是慨然道:“恐怖!”
“在短短数年之内修筑出了如此坚城。”
“楚国究竟动用了多少民力!”
“若欲攻破这座城池,我军又需要付出多少伤亡!”
秦齐两军将领面面相觑。
在秦国度过了大半人生的楚王启早已点开了基建狂魔的技能点。
在楚王启近乎疯狂的修葺下,眼前这座阖闾城的城墙厚度和城防强度都已经超过了曾经的大梁城。
水系、堑壕、瓮城等各式城防工事更是对阖闾城形成了全方位的防护。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阖闾城已经正式超过了曾经的大梁城,是真正的当今天下第一坚城!
面对如此坚城,很多将领心中都升腾起浓浓的绝望。
他们就像是面对一只乌龟的猛虎般。
纵然身怀尖牙利爪,但却根本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棠咎声音有些讪讪:“这城池确实坚固。”
“但或许,我军无须强攻此城?”
“我军沿途已经遭遇了六批传令兵,皆是由阖闾城出发、往下邳城而去。”
“虽然我军未曾阻截这些传令兵、不曾获取这些传令兵携带的王令。”
“但观当下战局,那些传令兵所传王令必然是令楚上柱国撤军的命令!”
司马闯也附和颔首:“棠军将所言不虚。”
“这还只是我军察觉到的传令兵。”
“定还有未曾被我军察觉的传令兵正在向下邳城奔袭而去。”
“由此可见,楚王是真的急了。”
“或许无须多久,楚上柱国便能挥师撤军!”
棠咎和司马闯说出了很多齐军军将的期许。
虽然攻破敌城的赏赐很诱人。
但若要攻陷如此坚城,他们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就算他们甘愿付出沉重的代价,如此坚城又果真是他们能攻的破的吗?
如果有的选,他们是真不想强攻阖闾城!
嬴成蟜的眸光却颇为沉凝:“但时至今日,我军仍未收到楚上柱国所部试图撤军的消息!”
嬴成蟜和王翦都希望能够尽快将项燕逼回淮河以南,以此迅速结束此战。
(
相较于嬴成蟜简单直白的突袭计划,王翦却围绕楚国朝堂关系,制定了更加细致缜密的计策。
嬴成蟜不想节外生枝,只想赶紧结束此战好回长安乡去看自己的庄稼。
所以嬴成蟜选择相信王翦,亲自配合王翦的战略规划缓慢南下以做足压迫感,同时命令庄贾与彭越诸部协助王翦完成此策。
秦齐联军完美的执行了王翦的战略规划,让整个吴越地乱成了一锅粥。
但嬴成蟜不知道是楚国内部出现了问题,还是那一场下邳夜战让项燕不敢再言撤军。
嬴成蟜时至今日仍未能看到恐吓战略成功的苗头!
田轸试探着开口:“或许是因为楚上柱国还需要一些时间用以准备?”
“毕竟阖闾城与下邳城之间相隔甚远,楚上柱国收到王令便需要数日时间,再筹备辎重粮草以撤军还需要一些时间。”
“或许我军只要再等上几日,便能得到楚军撤军的消息了!”
嬴成蟜却断声道:“本将不知楚国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令得我军战略未能竟功。”
“然,既然时至今日我军战略依旧未能有所收效,便不能再将希望寄托于原定战略。”
“否则,只会让楚国认为我军是在虚张声势!”
“这非但会令原定计划彻底失败,甚至可能会令我军沦入危险境地!”
战争,打的就是一股气势!
如果做足了压迫感的嬴成蟜所部却在阖闾城前驻足不前,岂不是成了小丑?
秦齐联军营造出的压迫感会一朝沦丧,甚至会反过来助长楚军气焰,没准还能让楚军反败为胜!
所以嬴成蟜即便是硬着头皮,也必须得打。
而且还得狠狠的打!
田轸颇为担忧的说:“虽然阖闾城内仅有兵马五万。”
“然我军却也仅拥兵十万。”
“以两倍于敌军的兵力,面对如此坚城。”
“我军,果真能胜吗?”
嬴成蟜没有说话,眼中却潜藏着深深的沉重。
田轸担忧的问题同样是嬴成蟜担忧的问题。
仅以两倍兵力强攻做足了准备的如此坚城,嬴成蟜确实没什么信心。
正思虑间,一阵高呼突然传来。
“报!”
“我军南面有兵马急行而来,且持秦齐军旗!”
嬴成蟜双眼猛然一亮,朗声大笑:“诸位将军,且随本将同去迎接袍泽!”
一勒缰绳,嬴成蟜当先策马向着南方迎接而去。
李信、苏角等秦军将领毫不犹豫的紧随其后。
田轸、棠咎等齐军将领紧张的看着同样处于南侧的阖闾城,小声吩咐家兵全数跟随后,方才赶忙追向嬴成蟜。
一行秦军将领就这么在阖闾城守军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越过了阖闾城范围。
可阖闾城守军对此却没有丝毫表示。
这不仅仅是因为囤积于阖闾城北的十万秦齐联军。
更是因阖闾城南方那遮天蔽日的玄、紫二色军旗!
“这么多!”田轸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眺望远方:“这这这!”
“我军不是仅派遣了两万兵马深入楚地吗?”
“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兵马前来汇合?”
“会否是楚军打着我军的旗号在诱骗我军!”
田轸紧张的碎碎念,嬴成蟜却催动胯下战马加快了速度。
因为嬴成蟜已经遥遥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彭越!景颇!黄匡!邓明!葛平!”
似是听见了嬴成蟜的呼声,五匹战马排众而出,加速向着嬴成蟜迎来。
待到双方距离仅剩十丈之际,六匹战马不约而同的高抬前蹄,停驻原地。
五名将军翻身下马,轰然拱手,振奋而呼:“末将,拜见主帅!”
嬴成蟜也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扶起了彭越,而后逐一扶起了每一名将军,脸上是灿烂无比的笑容:“善!善!甚善!”
“诸位袍泽为我军深入敌后,本将夜夜思之难以安眠。”
“而今,诸位袍泽终于得胜归来!”
“安全归来就好,安全归来就好啊!”
看到嬴成蟜这真情流露的喜悦和对他们毫不掩饰的关切,便是景颇都忍不住心中一暖。
彭越更是眼眶微红。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只是轰然再礼:“末将领兵四千入楚,执行将令。”
“今,率袍泽七千三百,回师听令!”
黄匡、邓明、葛平也迫不及待的拱手:“末将领兵四千入楚,执行将令。”
“今,率袍泽一万七千二百零三/一万五千八百九十一/一万九千七百三十二,回师听令!”
景颇脸上带着几分自矜的笑容,同样拱手:“末将领兵四千入楚,执行将令。”
“今,率袍泽两万三千九百八十一,回师听令!”
五名将领齐齐高呼:“幸,不辱命!”
更后方,八万余新老将士扯着嗓子大喊:
“我等,拜见主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