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昏暗,蒙蒙的雨水被晕染上怪异的墨色,爸爸妈妈站在路灯下,身上披着一层光雾。
他急切地唤道,快进来啊,外面下雨了!
爸爸妈妈只是站在雨中,朝他无声地微笑。
他忍不住追了出去,身子没入雨中,路灯熄灭了,爸爸妈妈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好似不曾回来过。
他在黑暗中摸寻了许久。
骤时一片雾茫茫,他听见了雾圈外有人声响动,于是循着声响跑去。
怪物,就是你害死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快去死吧……
声音密密麻麻的,堆叠在一起,像是无数细针刺进脑子里,头疼欲裂。
他很想说不是这样的,自己没有害人,他只是来找爸爸妈妈的,为什么大家要说他是怪物?
一道道黑影站成一个圈,围住了他,人群中有小孩冲他扔石头,石头砸破了他的额头,鲜血淌下来,将眼睛浸得血红一片!
它受伤了,大家加把劲,杀死它……
我不是怪物,他冲人群嘶吼。
小孩被吓了一跳,随即被大人护在了身后。
他向众人解释,却受到了愈加严重的排斥和攻击,不一会儿就变得遍体鳞伤了。
人群没入黑暗里,除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的声音,再也见不到其它。
我要死了吗?
他感觉一阵虚弱,就要栽倒下去,身体仿佛被泥淖吞噬,越发挣扎,越发深陷,就在他快被绝望吞没的瞬间,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那是一个少女,看不清面容,但那双绯红色的双瞳令人难以忘记。
他问道,我不是怪物,对吧?
少女没有回答他,默默拉着他的手走到一条溪流旁。
他俯着身子看向水面的倒影。
他看到水面倒映着一个背生肉翼,身附鳞片的怪物冲着他笑,面容扭曲,神色悲伤。
他怔住了,问少女,我不是人吗?
少女说,是的,你不是人,你是……
*
深夜,陈阳猛地惊醒。
他抬手摸了一把脸颊,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层细汗。
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悲伤的怪物,还有绯瞳的少女。
陈阳头脑昏昏沉沉、混沌一片,他这才想起,噩梦中的那个少女应该就是宫雨瞳,毕竟,除了她外,陈阳再没见过其他绯色眼瞳的人了。
不对,自己的左瞳,也是绯色的。
陈阳不清楚,两者之间究竟有何关联,但他可以确定,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见过宫雨瞳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宫雨瞳时,对方就准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当初没有细想,现在看来疑点重重…
自己早就见过她,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把她给遗忘了。
陈阳感觉脑袋抽痛起来,像是被人钉进去了一根钢针,然后钢针在他的大脑里蛮横地搅动着!
他不断地摸索着自己的头,似乎想要找寻到疼痛的根源。
他思索着、回忆着,可剧痛愈演愈烈,竟让他闷哼出声。
陈阳在恍惚间看见了一些陌生的画面,这一结果让他不愿放弃思索,强行忍住了剧痛。
他的心跳如战鼓擂动,体温越来越高,他喘着粗气,拼命忍耐着,可眼前的画面始终隔着一层迷雾。
直到疼痛超越了他的生理极限。
一瞬间,他的耳畔响起嗡鸣声,视野里变成白茫茫一片。
当陈阳回过神时,头脑的剧痛已经平息,先前的噩梦也模糊起来,慢慢的就遗忘进了记忆的深处。
床单上印着一圈人形的汗痕,活像犯罪现场尸体周围画的现场痕迹固定线。
他深呼吸了几下,翻身下床。
此刻陈阳已经没有了睡意,便走出房间,来到了庭院处。
可能是出了大量汗液的缘故,六月的夏季,夜风吹在身上,竟让他感到一丝凉意,连后颈处的皮肤都出现了一圈细小的鸡皮疙瘩。
陈阳觉得脑袋有些迷迷糊糊,他用手背贴在自己额头上,感受了一下温度,有点儿烫,心说,难道超凡二境的人也会感冒发烧吗?
他抬头看着高悬天际的圆月,眼瞳中,皎洁的白色月光蓦然变成了猩红色,他的心跳速度变得很快很快…
脚边有什么东西飞快的跑动过去。
陈阳身子一顿,视线追寻上去,发现那竟是一只脸盆大小的肥硕老鼠。
他在指尖凝聚了一点焏,弹过去,焏团成功命中那只老鼠。
随后,在猩红月光的照明下,那只老鼠瞬息化作了飞灰。
陈阳感觉大脑浑浑噩噩,甚至无力去思考月亮为什么是猩红色的,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巨大的老鼠?
家里处处透露着诡异,可他却好像失了魂般,感觉不到丝毫的异常。
庭院另一边,爷爷的那间房里还亮着灯光。
窗边,有细长的光影在晃动。
这么晚了还没睡,是爷爷在照顾奶奶吗?也不知道奶奶的病怎么样了?
十来米的距离,两个呼吸的功夫,陈阳便走到了。
爷爷的房间,房门没有合紧,留出一道细缝,昏黄的灯光从里面泄出。
陈阳站在门外,听见了屋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竖起耳朵,听得更加真切了。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像老鼠盘踞成群造成的响动,又像深渊里的巨兽发出呜咽,说不出的诡谲阴森!
咔擦、咔擦…
是在啃咬什么的声音。
陈阳推开房门的刹那,只觉得毛骨悚然。
房间内,一只身躯上遍布钢铁鳞甲的巨兽回过头,那双金色的竖瞳与他四目相对。
陈阳闭上眼,身上的焏瞬间爆出!
……
咚咚咚——
敲门声、心跳声、脚步声,许多种响动混合在一起,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陈阳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是梦啊~
他松了一口气。
爷爷端着一碗鸡蛋豆腐粥走进来,见到还在睡觉,唤道:“阳阳,你怎么还在睡?先起来把早饭吃了!”
陈阳感觉身体有点儿虚弱,使不出力气来,没有到堂堂二境超凡者,竟然真的会感冒发烧。
“我有点儿头疼,想再睡会儿,爷爷你把东西放那好了,我等凉了再吃。”陈阳瓮声瓮气地说道。
“那你待会儿记得把粥喝掉啊,外面还有我买的煎包,我给你拿来。”陈永义把那碗粥放在了床头柜上,转身就要去拿煎包。
“不用了爷爷,过会儿我自己出去吃。”陈阳声音有些闷。
“那随你好了,你早点起来。”陈永义离开房间。
幸好,平静的生活一切正常,不过做了个噩梦而已。
陈阳这么想着,竟又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上午九点二十分了。
身上的虚弱感消失了,就是饿的厉害!
陈阳坐起身,看着摆在自己床头柜上的早饭,顿时胃口大开。
粥尚留余温,正好入口。
他探出身子,端起了那碗鸡蛋豆腐粥,两三口就把碗里的粥喝了个干净。
陈阳咂舌,感叹爷爷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唔,也有可能是奶奶做的,那就说明她的病已经好了。
他穿上衣服,端着空碗出门,把它放进了灶台边的水槽中。
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煎包。
陈阳吃完煎包,虽然还没饱,可肚子里总算不是那种空空荡荡的难受了。
可能是怕陈阳饿肚子,中午饭爷爷都会做的特别早。
正常情况下,上午十点半左右,他就能吃上午饭了。
陈阳来到庭院,看到爷爷正在那边劈柴。
他走过去,抢过爷爷手上的小斧头,说道:“爷爷,劈柴啊,我力气大,我来帮你吧!”
陈阳接替过爷爷屁股下的那张小矮凳,用斧头刃口对准柴墩子,边挥斧边问道:
“奶奶的病好了吗?”
“你小子,大白天的犯什么傻?”
“你奶奶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啊!”陈永义奇怪道。
咔擦——
斧刃落下,柴墩子顺势一分为二。
陈阳整个身子僵在那边,后背猛地渗出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