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区总工会的老冯开口了,可他刚叫了一声,马志海就竖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冯主任,如果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劝您最好还是免开尊口。”
“呃……”
行政工作干了几十年的马志海,虽然临退休才被提到正处级,但在底层浮浮沉沉这么多年,绝对是个人精精,说声千年的狐狸也不为过。
老冯同志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位是想说什么,所以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
“冯主任,您也是从行署出来的……”
冯义科以前在宋爸还在秦山当专员的时候,干过好几年的副秘书长,现在也是年纪大了,才过来干总工会主任,算是退休前给解决了一下级别问题。
“您在行署的时候,制药厂还是属于地区代管的,我们李总什么脾气您应该清楚,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落井下石的四处宣扬,已经是考虑到他们双方都有孩子,至于其他的,我们公司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冯想说什么马志海的反应会这么大?
其实他就是想说,看秦山制药能不能出个澄清公告,人死债消嘛。
这个公告秦山制药根本就不可能出,这要是真出了,万一曾敏的父母借此对公司发难怎么办?赔钱什么的都是小事,那点钱对于公司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可这件事儿就不能那么办。
马志海的话让冯义科和夏秀芳二人再度对视了一眼。
来之前他们就考虑过,外边能那样传,曾敏又刚好被开除,一同开除的还有一个分厂厂长,恰好就是曾敏上班的那个厂,这里边应该是肯定有事儿。
想到那老两口老泪纵横的模样,夏秀芳实在是心有不忍,这才跟老冯商量了一下,看能不能说动秦山制药出份公告,哪怕是哄哄那老两口都行。
谁承想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家给堵回来了,不但堵回来,还直接就将李总给搬了出来,这下俩人直接就熄了再说下去的心思,同时也明白自己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对不起马主任,是我想差了。”
“别别别,冯主任您这话就严重了。”见冯义科开口道歉,马志海连忙摆了摆手,道歉他可承受不起,大家都是站在各自单位的立场考虑问题,出发点不同而已,也没谁憋着劲想害谁的。
“冯主任,夏主任,这种事情啊,我觉得,还是让它稀里糊涂的过去为好,曾敏的父母之前也找过我们,还不止一次,说实话,老两口年纪大了,俩人的样子我们也觉得可怜,但……唉,该怎么说呢,子不教父之过。
让他们别再折腾了,越这样折腾,外界的传言就越是不断,对他们,对死者,对这件事情,都不好,夏主任,既然曾敏的母亲是您曾经的师傅,您还是劝劝他们吧。”
“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回头我劝劝他们去她大儿子那里住段时间吧,她儿子在外县工作,离开这个环境,对他们也许能好点。”
“对嘛,想让事情尽快结束,那目前最好的办法就只能是冷处理。”
“行,我知道了马主任,谢谢您啊,今天打扰了。”
“不客气不客气,我们公司也是实在没办法,您二位也多多见谅。”
就在马志海将冯义科和夏秀芳往出送的时候,李唐和杨建昌俩人此时也从实验室回到了办公区这边,远远的看到了马志海正在陪着人往出走。
“咦,那是不是总工会的老冯?他过来咱们公司做什么?”
看到冯义科,杨建昌觉得有些好奇,他们公司是省里直管的,就算是工会的工作,上级指导部门也是省工会。
“可能是来沟通什么吧,不管他,有事情老马会吱声的。”
各司其职是李唐一贯工作作风,反正重要的事情都是汇报过来。
……
此时远在几十公里开外的省城,省人医内科主任办公室,许样根主任急忙招呼着科室里的护士,将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给扶了起来。
看着这个满脸泪水的小姑娘,其实也不算小了,这个女孩也都二十岁了,是省城一所大学的在校大学生,只是因为比较瘦,再加上个子低,所以显的好像一名未成年的高中生一样。
看着这个女孩子许主任深深的叹了口气:“王彩英同学,现实的情况就是这样,你父亲得的这个病,除了做透析暂时保住命,就只能是换肾了,但你的血型和你父亲不一样,就算你现在能拿出来做换肾手术所需要的钱,你的肾也不可能换给你父亲。”
已经被护士搀扶着坐到板凳上的女孩听到许主任的话后,掩面痛哭起来。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最痛苦的事情。
她好不容易今年考上大学,读的还是公费师范生,不用花家里钱,可以让父亲轻松点了,可谁知道眼看着好日子已经向她们家招手了,她父亲却得了这种病,这对于一个才刚满十九的孩子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看着坐在那里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孩,许主任和另外两位护士也是满脸的无奈。
他们听说这女孩的母亲是早年间下农村劳动时,到的女孩父亲的村子,家并不是这边的,因为实在是吃不了农村的苦,又看不到回去的希望,不知道怎么滴就嫁给了这女孩的父亲。
等到七七年恢复高考后,这女孩的母亲一次就考到了沪市的一所大学,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
好像女孩父亲曾经还去找过,但也再没见下文,这些都是他们听转送患者过来的县医院的大夫说的,具体情况是什么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得而知。
不过现在说那些都没用,当下的现实情况是,这女孩的父亲得的尿毒症,需要换肾,或者持续做透析,透析的话需要每周两到三次,患者是农村的,做透析几乎相当于是无底洞,以患者目前的家庭条件根本就无力承担这些费用。
虽然村里以及女孩读书的学校都进行了捐款,就算医院可以在免除一部分,可面对旷日持久的治疗,那也是杯水车薪,更别提换肾了,先不说肾源,就算这个女孩的肾可以换给她父亲,那也是需要一大笔钱的。
她们家当前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办法承担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