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国师大人,等等,你等等我。”
听到身后的呼喊声,庞尚诩停下脚步,看向来人,是兵部尚书董君。
董君生得高大威猛,模样五大三粗,说话却轻声细语,为人温和,一点也不像统领兵部、随时会作战之人。
可是庞尚诩却知道,如果谁要是低估了眼前之人,被他的外貌、言语所蒙蔽,谁就要吃大亏的。
能在大汉朝廷当上兵部尚书,而且还颇得刘秀珠信任之人,哪里会有真正温和之人。
董君此人,无事时笑脸迎人,一旦有事,立马能提刀上马奔赴战场,下手狠着呢。
人不可貌相,不仅仅说的是他国师庞尚诩,对于董君更是如此。
要知道皇帝刘秀珠可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人,当年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叱咤沙场,现在乱战之时,岂会将兵部如此重要部门交给一个不会带兵打仗的人呢。
庞尚诩看着董君,见他甲胄在身,腰间配着长剑,心想这个董君倒是将皇帝的心思摸透了。
历朝历代,都不许官员带着兵器上朝,怕有人行刺皇上。
可是刘秀珠朝廷并无此规定,她本人每次都是甲胄上朝,碧水剑配腰间。
连那大将军岳鹏也是长枪在手,站在武将队列,威风凛凛。
也曾有人私下问过刘秀珠,刘秀珠说道,大汉朝廷偏居一地,朝不保夕,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被北莽覆灭。
朝廷之上也有居心叵测之人,有被北莽、倭国拉拢腐蚀之人,防不胜防。与其暗地里防,不如光明正大的放。
想带兵器上朝的就带兵器上朝,让警惕成为一种习惯,让防备成为一种日常。
连自己人都防不住,还拿什么去防北莽;连自己的保不住,还拿什么去收复失地。
这些话泄露出来之后,朝廷之中便逐渐形成一种风气,但凡有些武艺之人,都会拿着自己的常用兵器上朝。
唯有庞尚诩,从来不带任何兵器。
庞尚诩开口说道,“董尚书,都已经散朝了,你不去兵部主持,来寻我作甚?”
董君笑吟吟地说道,“我那兵部,还不是国师的兵部,我自然要来寻你。”
庞尚诩做出惊讶之色,“董尚书,此话可不能乱讲啊。你这是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地啊,这兵部,可是朝廷的兵部,是皇上的兵部,怎么能说是我的兵部呢?”
“董尚书你历来稳重,今日出此言,莫非是要我与你上书房与皇上当面对峙?”
“我可不能平白受此无妄之灾啊。”
董君面不改色,“国师,你切莫要拉着我去找皇上对峙,你且听我说,如果我说的没有道理,你再大耳刮子扇我,或者免了我的尚书乌纱帽也行。”
庞尚诩见董君说到这个份上,便只是看着他,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董君站在庞尚诩身旁,比他站低了两个台阶,依旧比庞尚诩高出一头,只是他微弓着背,便与庞尚诩一般高了。
“国师,当初任我为兵部尚书之时,皇上可亲口说了,国师为文武百官之首。既然为文武百官之首,我们各部的事情,自然也是国师的事情。所以啊,这一次国师务必要为我们兵部做主啊。”
庞尚诩看着董君的眼睛,笑了一声,“董尚书,皇上的确是说了这句话,可是要是按照你这种说法,那么吏部、户部、礼部等等都可以说是我庞某的了,我就是再多长十个脑袋,也忙不过来啊。”
“你莫要拦在我前面,你有你的任务,我也有我的职责。我们各司其职,办好皇上交的差,这才叫正事。”
董君不肯让开身子,“国师,今日你要是不为我做主,我就跟着你不走了。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你回国师府,我也赖在国师府,晚上哪怕是睡大门口,我也不走。”
庞尚诩眼眸中露出异样的神色,“董君啊董君,这番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可不像我们大汉朝廷的兵部尚书啊,而是像一个无赖啊。”
“你兵部的事情,你回兵部找你的下属去商议。拿不定的,去请奏皇上。你赖在我身上做什么?”
董君一脸幽怨,“国师大人啊,你以为我想这样啊。我董君堂堂九尺男儿,何曾这般无赖过。”
“可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那该死的曾秀全,也不知道是走火入魔了,还是厉鬼附体了,竟然突然称帝,让我们一下子乱了阵脚。皇上让我们兵部拿出个章程来,处理曾秀全称帝之事,我可是头大如斗啊。”
庞尚诩自然知晓此事,在朝廷之上,刘秀珠脸色凌厉,其他事情都放在一边,就是针对曾秀全称帝一事。
国无二君,他曾秀全当初只不过是湘州知府,仗着湘军能打仗,手下精兵强将如云,刚过完年就称帝了。
更过分的是,曾秀全还诏令天下,说大汉天下自刘寰崖州跳海之后,就彻底覆灭,断了传承。
还说刘秀珠女子之身,临安称帝于理不合,于法不容,于情不通,是大逆不道之举。
要求刘秀珠退让帝位,归顺太平国。
刘秀珠虽然暴怒不已,却压制怒火,召开朝会,商讨对应之策。
其中,兵部的任务最重,如何处置曾秀全称帝一事,由兵部牵头。
由兵部牵头,这个意义就很明显了,那就是要打仗了。
人家曾秀全不仅称帝了,而且还要逼刘秀珠退位,要逼大汉朝廷归顺太平国。都登鼻上脸,要灭你大汉朝廷了,这种情况下不打仗,还等到什么时候呢?
董君一脸无奈地说道,“我也知道皇上的心思,那曾秀全大逆不道,出尔反尔,忤逆称帝,那是自寻死路。我们大汉发兵讨伐曾秀全,我董君是绝对支持的。”
庞尚诩说道,“既然你是绝对支持的,而且皇上的心思你也明白了,那就放手去做便是了,为何拦住我的去路,又要赖在我的身上呢?”
“再说了,要是真的打仗,也不是你董君一人之事,皇上说不定都会亲征,只是要你拿出个章程来,你又担心什么呢?”
董君忿忿说道,“我自然知道国事不是我董君一人之事,打仗也不是我兵部一家之事。可是既然皇上让我拿个章程,我便当竭尽全力去办好才行。”
“可是刚刚我去找了两人,一个是大将军岳鹏,还有户部尚书兰陵安,国师你猜他们怎么说?”
庞尚诩问道,“他们怎么说的,你就直说罢了,何必让我来猜。”
董君说道,“岳鹏倒是个直爽之人,他说现在朝廷大军分散各地,主要兵力用来防御北莽入侵,还抽部分兵力来赈灾,如果要对曾秀全用兵,他最多能调出五万兵马来。”
庞尚诩说道,“五万兵马,恐怕是岳鹏的极限了。北莽随时会入侵,天河不能少了防御,临安城不能没有兵马守护。岳鹏能做到这个程度,也是尽力了。”
董君说道,“我自然知道岳鹏尽力了,可是五万兵马,如何能对付湘军三十万兵马呢?”
“先不说兵马之事,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去找户部兰陵安要粮草,他板着脸和我说,为了赈灾,朝廷都已经欠下世家、大户不少银子,国库都空了。我自然和他急了,要打仗了你个户部拿不出钱财粮草了,这怎么打?”
“户部尚书兰陵安梗着脖子和我说,要钱财粮草没有,要命一条。国师,你评评理,这让我如何拿章程来,又如何向皇上禀报,那还不如先把我的乌纱帽给摘了,把我的项上人头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