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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轩门可罗雀,上下情绪低糜。

方淳意和沈眉庄走进来,浣碧和流朱正倚在栏杆上出神。

见她们登门,二人连忙反应过来,起身行礼。

沈眉庄拦下二人,问,“先别急着行礼,嬛儿怎么样了?”

“淳妃娘娘,惠嫔娘娘……我们娘娘她……”浣碧眉目间尽是忧色,欲言又止。

流朱一双眼睛也有些耷拉,她乖巧地挤出一个微笑,认真道,“娘娘这会儿还伤心,两位娘娘若能陪我们娘娘说说话,她一定会好受些的!”

“皇上可曾来瞧过嬛儿?”沈眉庄又问道。

浣碧摇摇头,咬了咬唇,“我们娘娘骤然失子,情绪不受控,悲痛之下和皇上起了口角。”

流朱倒是格外留意了一番方淳意的神情。

她听闻淳妃娘娘前儿半夜去御花园放风筝……

淳妃娘娘也真是傻,这样的话也信以为真了。不过,淳妃娘娘却也实在是至纯至善之人啊。

沈眉庄问了一番,心中愈发担忧,“我们先进去瞧瞧。”

甄嬛这会儿没睡,只是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手上拿着一件小肚兜,脸上布满泪痕。

“嬛儿?嬛儿……”沈眉庄见她半晌没有反应,唤了她两声。

甄嬛在悲伤中神游,全然不闻外界的声音。

槿汐立在一旁看着她,唯恐她一时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嬛姐姐,我问过仪姐姐了。她说这孩子是急性子,在往生道路上走的太快,与额娘错过了。”方淳意定了定神,开口道。

听她这么说,甄嬛才有了反应,径直看向她,声音微弱而沙哑,“……真的吗?”

方淳意看着她眼中的希冀与酸楚,点了点头,“姐姐是做额娘的,自然不会生孩子的气,是不是?”

“是我对不起我的孩子,是我对不起她……呜呜呜……”

甄嬛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我为什么就不能忍年妃一时,为什么我就不肯向她服个软……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孩子,我不是好额娘……我好悔恨……”

她捏着方淳意的手,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边哭边摇头,“我怎么能怪她……我只怨我自己……”

沈眉庄凑上前将她搂到怀中,一下一下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

甄嬛靠在沈眉庄身上,哭的悲痛欲绝。

“你这样哭下去只会伤神啊!你原本也不是故意的。”沈眉庄安慰着,“我懂,我都明白。孩子都是额娘的命,你又怎么舍得伤她分毫呢。”

方淳意继续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姐姐只顾自己伤神,却不知投胎转世这事儿,光是抄录佛经,请大师超度,还远远不够呢。”

“仪姐姐说,最好是日日沐浴焚香,亲自洒扫佛台,才能为孩子积德积福。”

“淳儿。”沈眉庄听见她说了这么一串折腾人的法子,不由向她摇头示意。

方淳意却视若无睹,继续道,“太后娘娘那儿的姑姑们会做经幡,若是能亲手缝制经幡,再多多抄录经书,对那孩子来说也是好事。”

“淳儿,你问问荣嫔,人真的有来生吗?”半晌,甄嬛看向她问了一句,心中却已经下了决心。

她要为她的孩子祈求前路顺遂安康,她要让她的孩子托生到好人家中美满幸福一辈子……

方淳意想着自己的经历,心道:也许会有吧。

从碎玉轩出来,沈眉庄还是不解,“淳儿,我倒看不明白,你这样引导嬛儿是何用意了!”

“嬛姐姐并非钻牛角尖之人,她只是需要些时间去想明白罢了。甭管谁遇上这样的事情,一时半会儿都很难走出去。”

“与其静坐空想,倒不如给她找些事情,身体一旦忙活起来,心里倒能空闲一会儿。等耗费了精神和力气,晚上也能睡个好觉,自然而然就能想通了。”

“是,嬛儿这性子……亏你能想出这个法子。”沈眉庄叹息。

方淳意说着,朝沈眉庄露出个勉强的笑意,“眉姐姐若是得空,多来碎玉轩陪嬛姐姐用膳吧。我瞧她定是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眉姐姐,咱们可得坚强些。眼下嬛姐姐受难,你我可得替她撑着呀。”

沈眉庄知道她是在安抚自己,也点点头,“你放心,不止是嬛儿,静和也需要我,我必然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听她这般坚韧,方淳意也不多忧心,转而去了延禧宫。

怡性轩。

富察·仪欣这会儿子正在喝药。

自从小产后,她便一直用药调理身子,如今可算是有了起色。

“咦?你这会儿怎么来我这儿了?不是说,你去碎玉轩瞧莞嫔了吗?”富察·仪欣原本还使小性子,不肯喝药。

桑儿劝得口干舌燥,嘴皮子都磨薄了,瞧见方淳意那一刻就只知道她的救星来了。

见方淳意进来,富察·仪欣几口把药灌下去,“快!拿个什么果脯,给我压一压口中的苦味。”

“去碎玉轩瞧过了,顺便想着来看看你。”方淳意揭开放零嘴儿的盒子,给她捏了几个递过去。

她见了甄嬛的情形,总想起富察·仪欣来。

人对于事情的表现千差万别,但有些经历和感受是会相通的。

看似没心没肺的富察·仪欣,先是失子,后是断亲,灿若骄阳的笑容下,会不会也是千疮百孔?

富察·仪欣浑然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拢了拢身上裹着的毯子,问了一句,“莞嫔现在的情形,是不是比我惨多了?”

“是,她很自责。”方淳意说道。

富察·仪欣撇嘴,但顾忌着方淳意,到底还是没说什么风凉话,反倒转而说起了年世兰——

“这个时辰日头也不毒了,年妃想是已经罚跪过了?她还真是咎由自取!这才掌管六宫事务小半月,便闹得鸡犬不宁。”

“仪姐姐,你又来了!”方淳意瞪了她一眼,拦住了她的话茬。

富察·仪欣见她生气,收了话匣子,但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哼,谁叫她当日抓着我不放,来来回回地连翻数落……”

“是是是,仪姐姐你福泽深厚,和你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方淳意无力地敷衍一句,也是对她没脾气了。

富察·仪欣听到这话心满意足,转而压低了声音同她八卦道,“隔壁的安常在,不知又使了什么手段巴结了皇后娘娘,这阵子时常往景仁宫跑,要么就整天不见踪影!”

“依我看啊,她定然是憋着坏,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安姐姐做什么是安姐姐的事,仪姐姐你便管好自己就是了。”方淳意不知道她为什么这般见不得安陵容,就好似天生克星一般。

富察·仪欣眼底微微有一瞬的黯淡,很快她又扬了扬眉重新恢复了神气,“我自然不能被她比下去!等我养好了身子,你就瞧好吧……”

“好。我阿玛送来了一支人参,等我回去叫人给你送来,再吩咐小厨房日日炖了汤给你补身喝最好。”

“好啊,那我便等着了!”富察·仪欣也不和她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