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丁玲才缓缓苏醒过来,云天行给她熬了一锅鸡汤,她喝了半碗,又躺了小半日,这才恢复了一点精神。
云天行道:“丁玲,这是我余叔叔,他有一个朋友离这里不远,名下有几间商铺,现在正缺人手,你想不想跟他去?”
丁玲在床上向云天行跪下,道:“公子,你还记得我家小姐临走前说的话吗?”
云天行道:“我当然记得,她要我照顾你,护你周全。”
丁玲啜泣道:“丁玲自小就没了父母,全靠小姐照顾,才活到现在。如今小姐一家都遭了迫害,丁玲本该随小姐一起去的,只是心内想着,若丁玲也死了,以后谁来给小姐上坟?那日蒙公子相救,丁玲感激不尽,本想跟随公子左右,为奴为婢,也算是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既然公子不肯收留,丁玲也不强求,只愿留在这里,日日陪伴着小姐,了此一生。”
云天行道:“你独自留在这里,万一再来土匪怎么办?”
丁玲道:“那也只能怪丁玲的命不好,怨不得谁。”
云天行转头看向余沽之,余沽之微微一笑,言外之意是说:“你看我做什么,人家又没说要跟着我。”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如今天下不甚太平,盗匪尤其猖獗,你独自留在这里,如何使得?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虽然苦了点,但好歹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丁玲连忙磕头道谢:“多谢公子成全。”
云天行忙将她扶起,道:“以后别总向我磕头,我也没大你几岁,受不起这么重的礼。”
丁玲道:“公子是丁玲的救命人恩,再重的礼也受得起。我家小姐常说,恩情重于泰山,丁玲给公子磕头,再合适不过。”
云天行道:“以前你也常给你家小姐磕头吗?”
丁玲道:“那倒没有,小姐心好,把丁玲当妹妹,从来不让丁玲磕头。”
云天行道:“那以后我也把你当妹妹,你也别给我磕头了成不成,你看我余叔一直在那里笑我呢。”
丁玲见余沽之一直在那笑,也觉得不好意思,只得坐起来,道:“丁玲听公子的就是。”
云天行道:“还有一件事,丁玲,你能不能别再叫我公子了?”
丁玲道:“为什么呀?”
云天行道:“我不习惯被人这样叫。”
丁玲道:“我觉得这样很好呀。”
云天行道:“可我觉得不好。”
丁玲小嘴一扁,道:“公子是嫌弃丁玲,要挑丁玲的毛病吗?”
云天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丁玲道:“那公子是什么意思?”
云天行叹了口气,心想:“罢了,罢了,公子就公子,随她去吧,一个称呼而已,何必跟她计较这些。”
丁玲道:“公子为什么要叹气,是丁玲哪里说得不对吗?”
云天行笑道:“没有,你说得都对,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丁玲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人高兴了也会叹气吗?”
云天行怕她说起来没完没了,影响伤情,赶忙催她躺下休息,拉着余沽之出房去了。
两人走到院子里,余沽之笑道:“到底你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云天行苦笑:“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两人说了一些闲话,余沽之忽然敛去笑意,道:“当今天下局势如白云苍狗,变化莫测,我想现在就去外面探听消息,好为我们以后做打算,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云天行一惊,道:“余叔,你现在就要走吗?”
余沽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来日方长,相聚不在这一时,等把蜃楼除掉,我们有的是时间欢聚。天行,好好照顾自己,快去快回。”
“嗯。”云天行道,“余叔你也小心。”
余沽之点了点头,道:“天行,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愿听,但余叔不能不说。那个蜃楼的女人,你最好离她远点,尤其不要对她动情,知道吗?”
云天行道:“侄儿记住了。”
“好。”
余沽之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云天行送到门外,见余沽之乘马远去,方深深叹了口气,道:“不知这一别,又是多少个年月。”
又在庄上住了十余日,丁玲的伤已经无碍了,云天行便叫她去收拾东西,准备上路。
云天行先去马圈里,把赤鳞剑收了回来,在井边又洗又泡,又擦了不少香料,才勉强把剑上那股马粪味给遮盖过去。
赤鳞到底会不会遵守约定,云天行并不知道,因为自那日后,赤鳞和太阿剑灵仿佛消失了一样,任他怎样呼唤,也没有半点回应,但好在他已经不再做那种斧凿痕迹明显的噩梦了。
丁玲收拾好东西来井边找云天行,云天行见她拎着不少东西,还背着一口黑锅,笑道:“你背着个锅干什么?”
丁玲道:“公子不是说要去昆仑山吗,那路可远呢。路上总得做饭吧,做饭就得用锅呀。”
云天行哭笑不得,道:“你把锅放回去。”
丁玲道:“公子,你还叫我放下,我还嫌一口锅不够用呢,要不是东西多,我拿不过来,我还得带一个备用的。”
云天行真想一头扎进井里去,谁家闯江湖还背锅?道:“行走江湖,比不得在家里,哪能面面俱到?这么远的路,带着这么些东西,多不方便。你听我话,把锅放回去吧。”
丁玲道:“其他的东西都可以放下,这锅却放不得。”
云天行道:“怎么就放不得了?”
丁玲扁嘴道:“常听我家老爷说,你们行走江湖的大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吃得更是简单随意,既然丁玲要侍奉公子,自然不能再让公子去过那样粗简的生活,别的不说,在吃的上绝不能马虎了,所以,这锅一定要带。”
云天行见她执意要带锅,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便点头应允了。至于其他大包小包的东西,云天行还是劝她放了回去,毕竟此行路远,而且兵荒马乱的,带太多东西,容易遭人觊觎,最重要的事很不方便。
临行前,丁玲去小姐坟前哭拜了一回,这才恋恋不舍的跟云天行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