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的李昊，此刻罗艺的心中满是感慨之色。
当初，他临上阵之前，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
那日答应宇文成龙之后，杨林和丁延平对他百般劝阻，却依旧没有改变罗艺的决心。
因为只要他一死，有杨林和丁延平等人在朝堂之中，便是宇文化及那奸贼有心针对于他和幽州，也必定是再找不到借口。
如此，以他一人之死，换取幽州安宁。
罗艺不认为自己伟大，但也自问是这一生，对于幽州最后所做的一件事情了。
在他看来，这是他该有的结局，并且已经为之做好了准备。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李昊这边竟然会直接猜到了宇文成龙的计划，直接派得罗艺出战为先锋。
那最后一击的回马枪，罗艺当然是刺偏了，只刺中了罗成的腹部。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罗成同样也是刺偏了，或者说罗成听从了李昊的建议，压根就没有刺中罗艺。
只趁着烟尘大作，拼着被罗艺刺伤，击中了罗艺百会穴，让罗艺暂时的陷入了昏迷。
也就有了此前，众人皆以为罗艺战死的事情。
“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罗艺感慨间，很是疑惑的看向李昊。
李昊一面笑着，一面朝着罗艺轻轻一拱手：“还请老将军怪罪，此番李昊出此下策，实不忍自家兄弟忍受此等失亲之痛。”
“这是唯一能让老将军活下去，而不失名节大义的办法了。”
“只是，正如此前所说，老将军一身数十年苦修的武力，恐怕是保不住了……”
罗艺并没有丝毫怪罪李昊的意思，只是轻叹一声，缓缓摇头：“老夫不是什么迂腐之人，若可活命，不过区区武艺，又能算得了什么？”
“小兄弟两度救命之恩，老夫当真不知如何为报了。”
说完。
罗艺的目光，却是放到了一旁燕云十八骑的身上。
顿了顿。
便是沉声道：“小兄弟，老夫麾下燕云十八骑，跟随老夫征战多年，不说是天下无敌，却也曾威震大漠，杀得异族胆寒。”
“如今，老夫诈死，恐已难返幽州，而燕云十八骑……”
正说着。
罗艺将目光是直接望向了幽州所在的东北方向，轻声叹道：“若再跟着老夫，恐以后再难有用武之地。若小兄弟不弃，燕云十八骑以后，可追随小兄弟左右。”
在罗艺说完的一瞬间。
那燕云十八骑皆是抬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看着自家主公那坚定的神色，只是面露哀色，倒并未拒绝。
李昊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对于他们而言，若能跟随李昊，其实也是一种荣幸。
不过，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罗艺此话一出，李昊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燕云十八骑，我不能要。”
罗艺皱了皱眉头，还没有说些什么。
反倒是一旁，燕云十八骑相视一眼，皆是单膝跪地：“我等武艺稀松平常，入不得将军法……”
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这边的李昊却是笑着解释道：若幽州没有了罗老将军，再没有了燕云十八骑，恐幽州有失。那突厥异族得此消息，或许大举入关。”
“若如此，老将军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局面岂不毁于一旦？我李昊也将成为幽州百姓乃至天下的罪人。”
罗艺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李昊竟然拒绝了他的请求。
而在听得李昊的解释后，望向李昊的眼神，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半晌，才是叹息一声，朝着李昊径直拱手：“老夫以为，天下可称英雄好汉者，非是武艺盖世，亦非谋略通神；所谓英雄，为国为民，造福一方，名垂于青史竹帛，可称英雄。”
“如今天下，可称英雄者，唯小兄弟一人而已。”
不仅仅是李昊。
便是已然习惯了李昊为人的瓦岗寨众人，在听得李昊的解释后，却依旧是不住点头叹息。
不管说不说得出口。
少不得都是在心中赞叹，真英雄好汉。
面对罗艺和众人的夸赞，李昊却只是摇头，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老将军，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伟大。”
“事实上，若非知晓燕云十八骑精要，恐怕面对老将军的这份大礼，李昊同样也会把持不住的。”
一句话，罗艺又是神色一震：“燕云十八骑精要！？小兄弟你指的是！？”
而李昊却只是俯于罗艺耳畔，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轻声道：“燕云十八骑并非天下无敌，靠的只有勇往直前的信念。”
“信念尚在，则屹立不倒。燕云十八骑如此，幽州如此；而家国天下，亦是如此。”
罗艺愣在原地，沉默了良久。
到了最后，深呼一口气，看向李昊的神色，已经是彻底的变了。
虽然很难想象，但是众人分明从罗艺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佩服甚至是一丝崇敬。
片刻。
只见得罗艺朗声大笑，望向身旁的罗成：“成儿，你跟着此人，日后必成大器也！”
这位大隋的前幽州王，转头环视着这寨中的一切，不住喃喃道：“其实有些时候，老夫并非不知道你们这些少年人的热血，同样也知道什么叫做侠义心肠，为国为民……”
“当今天子不仁，百姓疾苦；若老夫同你们一样年轻，恐怕亦会和你们一般，揭竿而起！”
“但是啊……这人一老了，便会有牵绊。”
低着头。
自白日之后，众人这才发现，罗艺原本乌黑的长发，此刻竟已是尽数斑白。
片刻，凝望着天空的罗艺，却是突然说道：“小兄弟，老夫厚颜，可否让你答应老夫一个要求。”
李昊轻笑：“老将军但说无妨。”
“日后，你当终结乱世，让这天下再复安宁！”
李昊并没有直接回答罗艺的话，直接缓缓的站在了罗艺的身旁，同样凝望着那一片夜空：“这也同样是李昊平生之愿。”
“我在离开太原之前，便答应了一个人。”
“有朝一日，我会复回太原，风风光光的将她娶回家去。而我相信，不管是老将军的请求，还是我自己的承诺，距离实现的一天，不会太遥远了。”
一旁，只听得罗艺抚须，朗声大笑。
而不过片刻，却有人行色匆匆，来到李昊近前：“太原急报！”
瞬间，李昊的神色便已经是郑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