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艺兄！”
便在罗艺合上眼睛的那一刹那。
隋军当面，杨林紧紧握着那双手的囚龙棍，整个人半跪在了地上，仰天一阵的嘶吼着。
他已经至垂暮之年，此前诸多好友，一个紧跟着一个的离去。
从高颎、到杨素……
再到眼下的罗艺。
故人如同风中落叶，陆续凋零。
杨林本该熟悉这样的场景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分明感觉到，胸腔之间有一股火焰正在升腾……
战死沙场，本是为将者的宿命，这是杨林自少时入伍，便已经明白的道理。
但是他同样也明白。
为将者，可以死在敌人的手上，却不该死于自己人的算计之中。
他转头，默默的注视着身旁。
和隋军上下，一片哀鸿不同。
此刻的宇文成龙，看着罗艺倒下，嘴角甚至还毫不掩饰的挂起了一抹兴奋的笑意。
他临行前，他的父亲曾交代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瓦岗寨和杨林、罗艺之间，来一个自相残杀，两败俱伤。
而他宇文家，便可坐收渔利。
他本以为这个任务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会是十分的困难。
却还没有想到，不过短短的数日，自己父亲交给自己的目标，便已经完成了一个。
“莫非，我当真是个天才？”
就在宇文成龙乐不可支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凉。
仿佛就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般。
几乎是在刹那间，便是感觉脊背一凉。
“罗艺死了，你宇文成龙，便给他偿命吧。”
一声冷漠到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的轻呼。
当宇文成龙骇然的转过头来，却赫然对上了，杨林那一双猩红的眸子。
那是怎样的一个眼神？
以宇文成龙的水平，他不好形容。
他只记得，在皇苑里游猎的时候，所遇到的那些捕食的虎豹，也是同样的眼神。
冰冷，血腥，纯粹的杀意。
“你……你想要做甚！？”
宇文成龙哆哆嗦嗦的向后退着，一面不住的解释着：“是他罗艺，是他罗艺自己答应的要为先锋！”
“如今……如今技不如人，岂能怪罪到本将的头上！？”
“靠山王，你可不要乱来！”
但是他此刻所说的那一切，对于杨林而言，都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他就这么，提着手中的那根囚龙棍，一点一点的靠近宇文成龙。
而后，举起双棍。
用尽全身的力气，就要狠狠砸下！
然后。
一道虎符横在了他和宇文成龙面前。
那一棍，终究还是没能砸得下去。
“靠山王！你欲抗旨不成！？”
看着横在面前的囚龙棍，宇文成龙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有些心有余悸的说着。
此刻的杨林，那手中的双棍就这么静静的横于宇文成龙眉间。
他的双手随着眉眼都是在不住的跳动着，足以证明此刻杨林此刻内心的挣扎。
最终，理智战胜了愤怒。
那一棍，杨林终究还是没有敲得下去。
“王爷！”
此时又是一阵的呼喊。
伴随着那呼喊声，杨林抬头。
便看着远处那罗成那一道踉踉跄跄的身影，他左右手皆是持着银枪，将自己的父亲背负于背上。
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向着瓦岗寨的方向而去。
罗成没有哭，此刻甚至脸上，都没有丝毫悲伤的情绪。
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
在他的身旁，不断有隋军上前，试图抢夺他背上的罗艺。
然而，没有靠到近前，便都是被罗成一枪挑落。
此刻的他，仿佛是成了一尊杀神。
无论是谁挡在他的面前，皆没有一合之地。
就这么。
一路走，再留下一路隋军的尸体。
杨林当然知道罗成要干些什么。
按理来说，子背亡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问题是。
现在的罗成，乃是瓦岗寨中人。
而罗艺，却是他大隋之将。
于情于理，杨林都不可能让罗艺落入瓦岗寨的手中。
哪怕，仅仅只是一具尸体。
“结阵！”
伴随着杨林近乎嘶吼的一声呐喊。
一瞬间。
身后的隋军便已经是反应过来。
在杨林的麾下，长时间近乎严苛到残酷的训练，让他们早已经将一字长蛇阵融入到了他们身体的每一处本能之中。
眨眼，阵起！
如同一条蜿蜒曲折的长蛇，吐着蛇信，朝着罗成袭去！
只待得一张蛇口，便条大蛇，便会将罗成这个猎物，一口吞下！
“罗成！今日老夫必不能让你带走罗艺！”
在后方，杨林看着罗成那踉踉跄跄的声音，也是叹息一声，神色颇为复杂：“哪怕，是对不起罗兄，除了你这罗家之子！”
此刻的杨林，紧紧的盯着前方战场的每一处变化。
然后不过片刻，却是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
在他的注视之下。
那徐茂公举起手中阵旗，同样是一声高呼：“阵，起！”
刹那间，瓦岗寨的寨众们，以不逊色隋军分毫的速度。
一条黑色“巨蛇”，眨眼便是成型！
“巨蛇”卷尾，在“红蛇”即将将罗成吞入口中的时候，稳稳将起护在了身后。
“一字长蛇阵！？不可能，这群瓦岗寨的逆贼，为何也会一字长蛇阵！？”
在那么一瞬间，杨林的脑海中是一片空白。
此前几番交战，让他已经摸清楚了瓦岗寨的特点。
虽说有他的义子秦叔宝、还有那单雄信、王伯当等诸多武功高强之辈。
甚至还新有李昊、罗成这等顶尖高手甚至可以说是怪物上山。
然而，在杨林看来，瓦岗寨却依旧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别说是一字长蛇阵这样的阵法了。
那群瓦岗寨寨众，在打仗的时候，便只会胡冲动一气，杂乱无章，没有丝毫阵型可言，更别说是使用阵法了。
正所谓阵法，须得以精兵，在默契、听令……等等各个方面，都是达到相当的程度。
可以说，凡是能以阵法迎敌者，在这个时代，无一不算得上是精兵了。
按理说。
阵法这样的东西，根本是和瓦岗寨这群贼寇不沾边的。
是什么，让瓦岗寨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法？
在冷静了下来之后，几乎是须臾，杨林的脑海中，便是浮现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家那小贼么？”
杨林不住的喃喃着：“也好，倒让老夫来看看，你这一字长蛇阵到底是有几分的成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