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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名振看向李岩,神色有些难看。确如他所说,博洛不是傻子,怎么会选择对明军有利的战场?

李岩又给张名振倒了一杯茶,淡淡说道:“入鲁清军兵分两路,阿济格那一路为主力,博洛这一路为侧翼。但论威胁,博洛这一路却远大于阿济格那一路,因为他可以直下江南。而济宁失陷之后挡在他面前只剩下一个徐州,若你率主力离开,而博洛却率轻骑直接绕道南下,直取徐州,到时候你要如何应对?”

张名振皱眉沉思,过了片刻抬起头道:“徐州周边地势平坦,易攻难守,但也不是没有攻城器械的清军骑兵能轻易拿下的。即使我离开,也会留下部分大军,绝不会给清军破城的机会的。”

李岩无奈的笑了笑,“张总兵,你说胜败对于现在的明军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张名振不解的看着李岩,“李公子何意?”

李岩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东虏入关,其战力强横,就是现在最精锐的明军恐怕都非其对手,更不用说你们这些临时招募的兵卒。胜败是重要,但对于现在的明军来说,胜利是奢望,失败却是常态。在此之时,还要和东虏来一次希望渺茫的决战,我不知道其意义何在?”

“在我看来,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拖住东虏,不断积攒实力。等到清军疲惫,再逐步反击。这是个长期过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张名振紧锁眉头,“难道此刻的大明不需要一场大胜来振奋士气吗?”

李岩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水轻呷了一口,接着又轻轻放下,“张总兵,这件事崇祯皇帝不是已经做了吗?香河之战,泰安之战,还有现在的临沂之战。”

张名振有些吃惊的看着李岩,“李公子,你是说陛下能在临沂取胜?”

李岩轻轻点头,“临沂为鲁南重镇,论坚固和难攻程度,是仅次于山东治所济南的存在。阿济格远道而来,缺少攻城器械。而崇祯皇帝又戈壁清野,让之陷入缺粮危机。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其坚守下去,等周围各路明军援兵赶至,阿济格必败无疑。关键是……”

李岩顿了一下,看向张名振,“关键是你们是否真的要救大明天子?”

张名振脸色顿变,这个罪名太大了。“李公子,你这又是何意?”

李岩淡淡一笑,“天子离京,其安危便是天下第一重的存在。按说,当其被围临沂,你们身为大明之将就应该不计代价前去勤王。而事实是自其被困之后,你们都在做什么?”

李岩看着张名振,“朱大典困守济南,秦翼明阻敌青州,王燮、张家玉守卫聊城,马科、杨御华在泰安拦敌,杨御藩西向济宁,其他如路振飞、黄蜚、黄斌卿等人也各守其地。他们这些人做的或许都无错,但问题是,他们没有把解救崇祯皇帝放在第一位。”

张名振眉头紧皱,“李公子这说法未免有点太像是欲加之罪了吧!陛下所下旨意便是让我等分守各地。”

李岩摇头苦笑,“所以我说他们做的都没错,而且也只是我的推测。但张总兵若没有存这心思,我认为你的首要之务有两个。一个是谨守徐州,确保清军难以南下。二是选出精兵奔赴临沂,解大明天子之困。”

说完这话,李岩摆了摆手,“话已至此,请张总兵自行选择。知道您事多,我这里便不留您了。”

张名振沉吟片刻,缓缓起身,“李公子,若我按照你所说的行事,我要么留守徐州,要么去援救天子,二只能选其一。不知李公子能否替本官代行其一?”

李岩微微一愣,显然对张名振的提议有些吃惊,沉默了片刻道:“若张总兵信任在下,那我自当义不容辞。”

张名振点了点头,向李岩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走出院子,一个仆人连忙迎了上来,“老爷,南京来人了。”

张名振轻轻点头,“嗯,随我去大营,朝廷或许有新的命令。”

仆人低声道:“老爷,人不在大营,而在你的私宅。”

“什么?”张名振满脸的惊讶。

仆人点了点,没有多言。

张名振皱眉沉思,不是朝廷的人,那是谁呢?“走,去见他。”想不出,那便不想了,反正见了便知道了。

红娘子走进来,看到李岩,脸上有些怨气,“你又胡乱答应他们了什么?”

李岩笑了笑,“娘子,你坐!”

红娘子闷坐在一旁,“你说。”

李岩把自己和张名振谈话的内容对红娘子说了一遍。

红娘子脸色微变,沉默半晌,语气中带着犹豫道:“相公,你是不是在心中早就有了投靠昏君的想法?”

李岩摇了摇头,“没有。但娘子你想过没有?为何你我二人两个闯贼能在这里安然生活?”

还未等红娘子回答,李岩便叹了一口气道:“因为崇祯皇帝在。若他出事,你我还能安稳吗?别看张名振对你我客气,但是我们为贼,恨不得立即杀了你我的明军可大有人在。”

红娘子皱了皱眉头,“我可以杀了监视你我的韦二,挟持定王逃出去。”

李岩摇了摇头,“风险太大,而且现在时机不对。”

“什么时机不对?”红娘子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李岩沉默了半晌,最终说道:“娘子,崇祯皇帝离开徐州之时留下了一纸诏书给我。”

红娘子更加疑惑,“什么诏书?你又不是他的臣子。”

李岩摇了摇头,“是给闯王的,说若其出事,说明天不佑大明,便禅位给闯王,请其率大明两京十三省,共抗东虏。”

啊!

红娘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李岩点了点头,“或许崇祯皇帝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不得不说,其胸怀和魄力都胜于闯王。所以,在此之时,我想帮他一下。”

看红娘子面带犹豫,李岩脸带祈求,“娘子,崇祯皇帝在江南所行得罪了很多人,或许这才是他这次陷入困境的原因。但在我看来,他所行的才是真正有益于百姓之事。就帮他这次吧!我也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红娘子沉默良久,最终叹了一口气,“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