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温枕住在定国侯府,阮娉婷注定是要无功而返的。
侯府内,砚儿熬好汤药端进来时,裴景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撑起身子透过窗牖望着外面。
见砚儿进来,他淡淡道:“侯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砚儿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慌乱,他忙将汤药搁在几案上,道:“裴世子哪里听来的,不过是两个小丫鬟做错了事,才被侯爷和夫人训了几句。”
裴景年移开眸子看着砚儿,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阿枕没离开前,我便时时做梦,那时我以为是药效所致,这才一喝下药便倒头就睡,虽说陷进梦中看不到阿枕,但醒来,阿枕会告诉我她何时来过。”
“可这次......”
裴景年顿了顿,“她要去谷中寻药,总要离开个三两日,为何这次她却不提前告诉我,还是她根本没去,因我受了牵连?”
砚儿闻言脸色一僵,手心里竟冒出了些许冷汗。
裴景年自小便聪慧过人,想要瞒住他的事大多时候是会被拆穿的,只是分时间早晚。
而这几日的昏睡,温枕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今早的一次,他便是梦见温枕躺在马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冒出,手脚冰凉,他将她抱下来时,几乎是听不见她的心跳了。
他知道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偏偏醒来时,他的心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慌乱和害怕。
那种心悸的感觉很陌生,陌生到他已经以为梦里的温枕快要离开他了。
而现实中,他也的的确确有很久没见到她了。
他抬眸,“砚儿,可否与我说实话,阿枕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砚儿留在侯府时,便知道此事是瞒不住裴景年的,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裴景年看了出来。
忖了忖片刻,他终于道:“温姑娘的胸腔处受了重击,又因中毒后,毒素侵袭到体内,所以自前日温姑娘晕过去到现在便一直没醒过。”
裴景年轻轻咳了一声,旋即忙问砚儿:“阿枕受伤可是在我们遇刺的那晚?”
砚儿垂眸想了一阵,道:“温姑娘平日里步履矫健,英姿飒爽,若是真的受了伤,我想恐怕也是那晚奋力抵抗的缘故。”
除了这个原因,砚儿也实在想不出温枕到底还会在哪里受过伤。
可那日他与墨儿一同赶去时,温枕的手上和脸上受了些轻伤沾了些血迹,其余的异常之处他倒是一点都没有发觉。
也或许是当时的他忙着处理那些死士,所以一时忽略了?
不管怎样,他都疏忽了温枕,心中有愧。
裴景年许是觉出他怔愣了半晌,便出声道:“可否带我去看看阿枕?”
砚儿暗沉的眼微微一动,应了一声后便背起裴景年,将他缓缓放到一个装有木轮的椅子上后一路推着他到了海棠苑。
两人到海棠苑时,已是金乌西沉,暮色苍茫的时辰。
阮卿和顾珺一见砚儿推着裴景年进来,脸上便是惊愕了好一瞬,还是砚儿开口道:“裴世子问起温姑娘,所以属下便带他来看看。”
“裴哥哥......”顾珺知道这事儿始终是瞒不住的,只是在看到裴景年过来时,她的心再次泛起了一抹异样的感觉。
这感觉并不陌生,但并不是从前的那股子酸意,而是打心底里渴盼着裴哥哥和温姐姐终成眷属,举案齐眉。
温姐姐要他们保守住这个秘密,可砚儿做不到,她也做不到。
她强挤出一抹笑来看着裴景年,“兄长已经去悬龙谷找那位药师傅了,等药师傅一到,温姐姐所中之毒定会查清楚的。”
“药师傅?”裴景年只是疑惑一声,旋即了然道:“那位药师傅姓费,我听阿枕说,这几年来,费神医爱钻研些花草毒药,有时要找到他并不太容易,我担心顾珩此次去会找不到人。”
裴景年抿紧了唇,一颗心却忽的直直往下坠,让他如同被置在冰与火之间。
若不是他一直浑浑噩噩的睡着,便不会忽视了温枕早已经因为他受过重伤,如今更不会躺在这里。
可那日他们遇刺时,死士手中的刀并无毒,否则他在那晚送进城时便已经因为中毒而不治身亡了。
难道那些死士并非是因他而来,而是想对温枕做什么?
思及此,他看向砚儿,让砚儿将他往榻边推了推。
温枕受了伤又中了毒,身体被折磨得很是消瘦,偏偏一直昏睡不醒,连呼吸都愈发弱了不少。
从那双细长又锋利的眉到极显苍白的唇,裴景年仿佛是头一回这般认真的看着她。
浣玉侍立在侧,眸光往榻上的人看了一眼,见温枕气若游丝,好好一个健全的人如今竟被折腾的连一点生气都没有,顿时眼眶发红落了泪。
“裴哥哥是怎么猜到温姐姐并没回悬龙谷?”阮卿眼眶有些胀痛,可看裴景年时,裴景年的那双眼睛似有泪光闪烁。
她从没见过裴景年哭,许多时候,裴景年的那张脸总是看起来温和的。
可今日,那张原本就温和的脸此刻却充满了难过。
“梦见了她,便醒了过来。”裴景年的嗓音里带着些许哽咽和无奈。
阮卿望着面露忧色的裴景年,劝慰的话本就到了嘴边,可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温姐姐中毒,我怀疑的有两人,一是杨婍瑶的妹妹杨婍月,二是乔策安的妹妹乔清欢,今日我已将乔清欢的婢女襄儿留在府里,若是裴哥哥想知道什么,可同我们一道去听听。”
裴景年的目光缓缓从温枕的身上移开,似是也想起了多日前温枕喂他汤药时,杨婍月和乔清欢的确来了趟侯府。
而他刚喝下药,头脑昏沉,眸中看见的便是两道很是模糊的影子。
“我好像看到是谁动手了。”裴景年眸光一戾,眼前浮现出那日襄儿倒茶的情景。
阮卿的心在那一瞬间跳得极快,她问道:“是杨婍月还是乔清欢?”
“是襄儿!”裴景年目光坚决,“阿枕无意喝下了那盏放了毒药的茶,而那茶本就是襄儿给乔清欢倒的。”
顾珺抬眼定定望着床上的温枕,眸子处一片冷意。
一个下人哪有那么大的主意和本事能拿到一包不让人轻易察觉的毒药,并且还能在乔清欢的眼皮子底下将毒药放进茶水中。
此事,定然是乔清欢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