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期盼的口吻、哀求的眼神,犹如雨中迷路的无助小兽,无一不在诉说着此刻的脆弱。
应当是想家了吧,想念那个整天捉迷藏、无忧无虑的自己,想念那群疼她宠她的“牛鬼蛇神”。
人间,初入乱花迷眼,最终只收获了成长。
孟若水笑意嫣然,“当然,萌萌。”
。
第二天一早,孟若水打了车和孟婆一起去医院。
半透明的小鬼差很乖巧地坐在车里,静静看着后退的风景。
显然还没从天道的处罚中缓过来。
孟若水问道,“现在的天道没有问题了是吗?”
孟婆点点头,“嗯,你放心,我已经保证天道正轨运行,这个世界之前出现的偏差,祂已经在自我修复了。”
看出她聊天的兴致不怎么高,孟若水也没打扰。
总觉得这次之后,孟婆的概念里,不再会仅仅是“协助”她完成任务了。
车上的司机师傅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言语间带着一股自来熟。
见孟若水静悄悄地不说话,笑眯眯地开口。
“小姑娘,是生病了吗?自己一个人去看病能行吗?要不要待会儿我先进去给你叫医生?”
孟若水礼貌拒绝了,她身边可有着能起死回生的大厉害呢。
虽然暂时钻在牛角尖里略有些自我拧巴着,但绝对不会任由她处于危险之中。
“不用了,我是去探病的。”
“哦,我想呢,看你瘦瘦小小的,脸色也白,还以为哪里不舒服呢。之前就有个小伙子,一个人坐我的车去医院,刚下车就晕过去了,哎呀,你说说看,要是早知道他是硬撑着的,我替他叫个医生弄把轮椅来不就好了。”
孟若水一向不太适应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寒暄,好在司机似乎也不需要太多互动的样子,一直自顾自地聊着。
“现在天气凉,女孩子保暖很重要的,别图好看就穿得少。还有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呀,还总是喜欢熬夜,对身体不好。”
孟若水听着他毫不尴尬地絮絮叨叨着,忽然见孟婆突然手上翻了几个她看不懂的姿势后,复陷入了刚才的静止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了孟婆眼中对司机的厌恶。
直接问道,“这热情的师傅有问题?”
孟婆闻言,视线从窗外向依旧喋喋不休的司机移了一瞬,皱了皱眉,又转回去了。
很不想多看他一眼的样子。
冷冷地开口,“这人的确热衷于给陌生人提供微不足道的帮助,在外人面前也是十分热心的形象。他妻子临盆前,他把家里给生产准备的钱全借给邻居装修,埋怨妻子怎么这种时候怀孕,还好没拿去医院交了,差点耽误了隔壁装修,会影响他们邻里关系。后来他妻子营养不足加心情抑郁,动了胎气又没人及时送去医院,一尸两命。”
孟婆平淡的叙述语气听得孟若水心惊,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人也太会伪装了。
“多久之前的事了?我的意思是,他妻子什么时候过世的?”
“上半年。”
“你怎么知道的?”
“她妻子自己刚刚告诉我的。”
孟若水脸色一变,强装镇定地咽了下口水,这车里还挺热闹……
再一想到妻子过世没几个月,这人就能这么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和陌生人套近乎,完全看不出受到了此事任何的影响,更觉此人可怕。
孟婆本来就心情不好,碰上这么个心黑脏黑脏的,更是烦躁,“他妻子和孩子死得冤枉,一直跟着始作俑者,怨气集聚,再这么下去,连轮回的资格都要没了,我才送她走了。”
孟若水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孟婆刚才手上做了那么多奇怪的动作,原来是在办正经事。
“你怎么说服她离开的?”
不是说枉死的魂魄怨气很足吗?怎么轻易就放下了?
孟婆耸耸肩,“这男人阳寿早就透支了,活不过三个月,生前欠的又多,还因为过去就动手打掉过妻子肚子里的孩子,背了人命,虽然这个世界的法律让他钻了空子,但等去了地府有的罪可受呢。我和那小姐姐说,生前已经被耽误了,死后可不能再赔上自己和孩子了,她才同意离开的。”
孟若水听得出来,那女子应该是个善的,不然孟婆也不会费这个唇舌劝导,直接打回地府就行了。
可惜了,难得来人间走一遭,遇到一个人渣,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谁看得出这么个穿得干干净净,还主动提供帮助,满脸笑意的男人,在家会是个冰冷无情的恶魔呢。
孟若水这下更不愿意搭理他了,可他的热情似乎一点都没有减少,依旧滔滔不绝着。
……
到了病房,孟婆似乎已经把刚才的小插曲忘了,孟若水也决定不再去想了。
孟婆催动着神力替钟荔沁封固魂体,还输送了些微灵力助她苏醒。
孟若水则在一旁削水果,孟婆说,有灵力滋养,只要醒了身体机能就正常了,什么都能吃,不用忌口。
她自己原本的爷爷很喜欢吃水果,她小时候就常常偷偷练习削苹果皮。
爷爷总不让她碰刀,说危险。可每次拿着水果刀一下一下划分开薄薄的苹果皮,她就能想象爷爷开心地吃着自己递过去的水果,满满都是幸福的感觉。
没一会儿便幽幽转醒的钟荔沁睁眼看到的画面,便是右手侧的玻璃窗下,那个她熟悉的女孩不急不缓将手中的苹果一块块切到盘子里。
鬓边碎发时不时随风微动,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与她记忆中那个遥不可及又清冷孤傲的形象相差甚远。
“孟……孟若水?”
孟若水闻声抬头,放下东西擦了手倾身查看,“醒了?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钟荔沁环视了一圈,暂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撑着手坐起,下意识地回答着,“不难受,也没哪里不舒服。”
孟若水替她重新放好枕头,声音柔柔的,“小心点动作,你手上埋着针,还在吊水呢。”
“我怎么了?你怎么在这里?”
“不记得了?”
不是说没有后遗症吗?
孟若水转头去向孟婆求证,孟婆探了一下她的识海,“没事,刚醒还有点糊涂而已,何况我还给她输了灵力,一时还没融合好,过会儿就能想起来。”
钟荔沁跟着孟若水的眼神望过去,“你在找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发现自己的眼神太过突兀,孟若水尴尬地笑了笑,“哦,我在想要不要找医生来给你看看,别失忆了。”
说着,便顺手插起一块苹果就伸了过去,“先吃点水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