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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越来越多,逐渐在奶茶盖上形成了一个“小湖泊”。

舒梨没有说话,任由赵嘉发泄着情绪。

“我是我妈一个人带大的...”赵嘉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声音因为哭泣还有点沙哑。

“我爸在我两岁的时候就出车祸走了,他骑电瓶车逆行,还没有戴头盔,出了手术室以后就一直在IcU。”

“其实医生当时隐晦表示过,救不回来了,让家属自己选择。”

“但我妈哪里愿意啊。”赵嘉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他们当时才结婚三年,刚生了我,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爸爸就要这么走了。”

“后来妈妈就一直用药物拖着爸爸的命,身边的人都在劝她让爸爸早点解脱,没有用,但是IcU多贵啊,不到一年我家就没钱了,所以我妈拼了命的赚钱,她白天上班,晚上再去餐馆打工,洗盘子,服务员都干过。”

“不过我爸最后还是走了。”赵嘉扯了扯嘴角。

舒梨听到这,不忍地眨了眨眼睛,默默地把手搭在赵嘉的肩上,轻轻捏了捏。

赵嘉深吸一口气,把升上来的悲切压下去,继续说道:“我爸去世以后就是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到大,外公外婆都去世早,爷爷奶奶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就不喜欢我妈,后来就盼着她生个孙子,结果生出了我。”

赵嘉露出嘲弄的神色:“他们二老看到我们母女可能眼都要瞎了。”

这是赵嘉第一次讲述她的家庭,舒梨微微垂下眼眸,眼睛一片酸涩。

她的家庭很幸福,父母健在,感情和睦,家里的老人都很喜爱她,所以她认知的世界是美好的,但她差点忘了也有很多人不幸福着,以至于当她直面世界另一面的苦痛,是天灾人祸,是家庭破碎亦或是重男轻女的时候,她真的非常,非常难过。

没有察觉到舒梨的异样,赵嘉捏着奶茶杯,继续旁若无人地讲着:“我一直知道妈妈很辛苦,所以我也拼了命的好好学习,妈妈也一直省吃俭用地给我报着最贵的补习班,中考很幸运,我上了一中,我以为我只会越变越好,但没想到却是噩梦地开始。”

“一中厉害的人太多了,我在这里就像一滴水珠落入大海,激不起一点波澜,那我想没关系,我只要好好学习就好了,但是我发现我根本学不下去。”

赵嘉的情绪开始激动,小声啜泣已经变成嚎啕大哭:“我真的学不好物理,我天天学天天学,整个假期都在补习班,结果还是只能考那么点分,妈妈说我没有用心,但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看到题目我就是想不出来。”

“我周围的人也不喜欢我,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别人吃饭了,每次一个人坐在食堂里吃饭,我都感觉周围的人在看我,眼神里带着奇怪,仿佛我是一个怪人。”

说到这赵嘉已经接近崩溃,她掩面哭着说:“我的情绪越来越古怪,老是动不动就低落,每天都度日如年,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反应也有点迟钝,以前做的出来的题现在都做不出来,还有...还有。”

“还有今天,我没想偷的,但是我一晃神,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拿了一个放到口袋里,而且我竟然感到了快乐...”

“梨梨。”赵嘉轻唤她一声,语气中透露着绝望:“你说...我是不是没救了,就像妈妈说的,我不仅成绩不好,还开始偷东西了。”

舒梨张嘴连忙想否认,她感受着手掌下赵嘉的颤动,她感觉赵嘉现在的状态不对,但她说不上来是哪里。

正当她暗暗着急时,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舒梨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她的qq头像。

是江听白在用她的手机发消息?

舒梨连忙用指纹解锁 ,点开江听白发来的消息:

【江听白:她下楼的时候袖口松了,我看到她手腕上有疤,很多道,伤口不粗,像美工刀一类划的】

舒梨心神猛地一阵,霍然看向赵嘉,嘉嘉她...自残?

她的头像又发来一条消息,是一张截图:

【抑郁症可能发生的意外行为】

舒梨顺着那张图看下去,在看到第二条的时候瞳孔猛然一缩:

偷窃和或偷盗行为,抑郁症可以发生偷窃或偷盗行为。严重的盗窃,多属于间接自杀性质。一般偷窃价值不大,数量比较小,只不过作为抑郁心情的一种解脱,或者发生的注意力严重不集中时的顺手牵羊,偷窃以后并不出卖物品也不挥霍钱财。

自残,情绪古怪,反应迟钝,无意识地偷东西...

赵嘉全中。

舒梨伸手,轻轻握住赵嘉的手腕,被她握住,赵嘉骤然一抖,讪笑道:“梨...梨梨,怎么了?”

舒梨面色没有异样,眼底却早已起了波澜,她淡声问道:“嘉嘉,这么热的天为什么要穿外套?”

赵嘉眼神闪躲:“我体寒你是知道的啊,穿厚一点预防一下。”

她说着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借口,在舒梨严肃的目光下渐渐说不出一个字。

见赵嘉开始沉默,舒梨眼神一凛,直接掀开了她的外套袖子,而赵嘉也如放弃一般没有挣扎。

一直被外套遮盖的手腕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即使早有心里准备,但舒梨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捏了一下,

——那曾经白净的手臂上现在都是交错杂乱的刀疤。

有的疤看起来还很深,看的出来划的人没有丝毫留情。

压抑再一次席卷了这个地方,一直坚强工作的路灯在这一刻也好像撑不住似的,熄灭了。

舒梨摸上了那一道道凹凸不平的疤痕,颤声地问:“你自己划的?”

赵嘉狠狠咬住嘴唇,整个人开始颤抖,她不想回答,那是她一次又一次崩溃留下的痕迹。

但她无法忽略舒梨那双不容动摇的眸子,她要被灼伤了。

沉默了将近三分钟后,赵嘉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嗯。”

然后垂下头,自暴自弃地说:“没错,是我划的,都是我自己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