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嫔妃们不懂了,就连前朝的官员,也都有些看不清眼下的局势了。
周阁老听着幕僚的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也让旁人看不出喜忧。
一旁的庄夏有些急了,忍不住出声问道,“周阁老,你说说,皇上在这么个紧要关头,偏偏把婉皇贵妃禁足了,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如今柳大将军还在前线,皇上这般,岂不是让大将军凉了心?他……他……”
大逆不道的那些话,庄夏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忿忿地甩了一下衣袖。
一旁的幕僚听见了,也都各自把头低下,多的话是一句没说。
周阁老笑道,“谁人不知,你,庄大人,才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是红人,怎么皇上的心意,反倒来问老夫了?”
庄夏听了,脸上的五官都要挤到一起,却也因为周阁老的打趣,多了几分无奈,心态稍稍平缓了一些,不自觉地想起朝中琐事,随即又是骂道,“近来朝中王大人之流,因为婉皇贵妃的事儿,开始排挤柳侍郎,他们也不想想,现今大胤的边线,是谁领着兵!真是和平日子过多了,昏了头了!”
周阁老见此,也不为难于他,说道,“皇上总有他自己的打算,只是如今,让老夫看不透的,却是婉皇贵妃。”
庄夏不解,“婉皇贵妃怎么了?”
周阁老心里就好像有一团冒险,蜷在一起,找不到头,也寻不到尾,只是他在官场沉浮多年,直觉这件事没这么简单,思来想去,最后只是摇摇头,道,“大皇子的生母虽然姓秦,同婉皇贵妃并不交好……”
庄夏撇了撇嘴,周阁老这话说得保守,哪里是不交好?几次三番都兵戎相向了,更别说婉皇贵妃在颐坤宫时险些……
“……可是这么久以来,大皇子都是养在昭和宫的,若是她真的不管不顾,皇上也不会由得她这样对待皇子……”
周阁老可不知道庄夏在编排他的用词,说着说着,声音也弱了下来,“怪啊,怪啊。”
庄夏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
一旁的幕僚见二人无言,一脸的欲言又止,总算在庄夏要离开前,出了声。
“周阁老,庄大人,还有一件事。”
周阁老和庄夏自然是朝他看去,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张望了一番,才用手掩了半边嘴,压低了声音,说道,“您说起怪,倒还真有件怪事,是听宫里的公公说的,说是……说是……”
庄夏本就心里烦,见他还这般卖关子,也是催促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我和周阁老还会因为你窥视宫里的事儿,将你送去治罪吗?”
幕僚一听,也是一咬牙,利落的说道,“听闻这些日子,皇上偶尔去后宫,翻的都是昭和宫的牌子。”
这话一出,周阁老和庄夏又是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
一边把人禁足,一边又宠幸不断?
周阁老此刻也是睁开了眼睛,眉间多了几道皱纹,“婉皇贵妃仍旧在禁足?”
幕僚点头,“是。”
“皇上是翻了昭和宫的牌子?”
“是。”
周阁老又问,“可有斥责?”
幕僚想了想,摇头,“不曾听闻皇上有斥责婉皇贵妃,反倒是赏赐不曾断过,尤其是月初的时候,还送了好几个大件过去。”
周阁老沉吟了一会儿,“皇上去了昭和宫几回?”
幕僚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应道,“这个就不清楚了,只是听宫里的人说,除了昭和宫,皇上也没有去别的娘娘那儿了。”
周阁老想了想,将近来的事儿串在了一起,先是婉皇贵妃被禁足,再有大皇子被贬出宫,桩桩件件,好似都是冲着昭和宫去的,可是,如今细细想来,好像发生了这么多事,昭和宫隆宠依旧,并未因此受到什么困扰。
庄夏见周阁老在沉思,转头又问了幕僚一些细节,待二人话落,又与周阁老讨论了许久,最终二人都猜不透帝妃的心思,只好暂且将这事搁下。
“先看看。”
“看看接下来,婉皇贵妃会如何吧。”
只是任他二人再聪慧,也猜不到,此刻他们心心念念、视为旗帜的婉皇贵妃,早已出了宫。
日披苍茫,月揽星辰,这一路都没有停歇。
马车上的流萤一脸肃然,捏着缰绳用力一挥,本就飞驰的马蹄奔得更快了一些。
也许是车轱辘滚过土石,颠簸了两下,柳浅浅悠悠转醒,连着几日的赶路,几乎都是歇在马车里,为了节省时间,就连营帐都几乎没有搭过,她略微舒展了一下腰身,就连后背都变得僵硬。
似是察觉到她醒来,诗语连忙轻轻靠了过来,“主子可要简单清洗一下,用些干粮?”
柳浅浅睁闭了一下眼睛,待目光清明,才揉了揉额角,却也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诗语的话,反而隔着垂帘问道,“流萤,我们到哪儿了?”
流萤立刻应道,“主子,已经出了江淮两洲,脚程快些,再走一个月,就能到久阳城以南的仓洲梁郡城了。”
柳浅浅点头,吩咐道,“知道了,继续赶路吧。”
话音落下,她便转头从马车的柜阁里,抽出带来的久阳城布防图,细细看了起来。
诗语看着柳浅浅的动作,抿了下唇,没有多言,心里却不是滋味,她做不到像流萤一样,受了罚,领了罪就当没事儿了,手里的毛巾轻轻搁回一侧。
糕点的盒子也推远了一些,分明一扣就能盖严实的盖子,却折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盖正。
柳浅浅自然留意到了她的动作,只是心底暗叹一声,还是软了心肠。
“糕点取出来一些吧。”
诗语听到话语,捏在手里的盒盖也是敲在了盒边缘,她匆忙将东西放下,取了帕子摊在案上,又小心翼翼地捏了两块糕点,摆在上面,做完了这一切,她才诺诺地应了声,“主子,奴婢把糕点放这儿了,一会儿待路况平稳一些,再煮些茶水。”
柳浅浅的目光仍是停留在纸张上,“不必麻烦了,凉水就好。”
若是平时,诗语总要好声好气的劝上一番的,诸如凉水伤身之类的话,可是此刻她看着柳浅浅鬓发垂落,挡住了侧脸的目光,许是马车摇晃,叫她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点了点头,也是沉默下来。
柳浅浅轻轻将手中的布防图收起,而后打开从一旁拿出一张略微泛黄的纸,落在糕点一侧,还有一摞重物,将桌案都压沉了一些。
“等到了梁郡城,你就寻到这处屋宅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