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福晋闻着这浓厚的血腥味儿,立刻信了林然的话,她用帕子捂着口鼻,见林然面色如常,倒也不好意思地放下手来,扯着话头道:“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真是疯了。”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女子的情形,鼻间萦绕的气息叫她忍不住皱眉。
“舒雁你若闻着难受便捂上吧,我有些鼻塞,闻不到什么味道。”林然替她寻了个台阶,“只是要先去趟医馆,晚些我们再回去可好?”
九福晋一甩帕子,忙不迭地捂住,羞涩道:“四嫂说得哪里话,自然是人命要紧。”
不少店家因天光暗淡关了门,好在医馆常有求诊之人,惯是等到快宵禁时才闭门的。
坐诊的医者见有人来,抬头刚要说话,忽然鼻子一动,顾不得向这一看就很尊贵的女子行礼,医师与馆中医童合力将人挪到平日施针的小榻上。
九福晋也下了马车,老老实实地跟在林然身旁,“四嫂。”
林然握了握她的手,有些凉,“吓到了?”
九福晋摇头,“天冷。”
她也是独掌一府事宜的当家主母,虽然年轻,却也不会被这场面吓到,刚才在车上惊怕是因为醉意朦胧,现在下了车被风一吹,立刻清醒起来。
许久,那医者过来行礼,叹息着说了女子的详细情况。
……
礼部典制陈智文散值归家,见家中老母站在灶边煮他爱吃的肉圆,先是为老母的爱子心感动,又皱眉道,“母亲怎么亲自动手,叫黄氏来做就好。”
陈母撇了撇嘴,先为心爱的儿子盛了满满一碗肉圆,方道,“造孽哦,你那媳妇儿一大早就出门说要买些布回来做棉衣,这都一整天了,也不见她人影。”
陈典制顿时不满起来。
陈母继续道,“不像话喔,她不在家中做事,定是借着买布出门躲闲去了。”
陈典制就着灶台旁升腾的热气,吃了两大勺肉圆,他恶狠狠道,“母亲放心,等黄氏回来儿子定叫她过来立规矩。”
陈母这才眉开眼笑,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的儿子顺眼,“你爹在屋里喝酒呢,你去瞧瞧他,叫他少喝几口。”
陈典制自然点头答应下来。
陈父背着手优哉游哉,见陈典制穿着官服站在灶边,立刻道,“文儿还不快快将衣服换下来?官服坏了可要自己花钱做的。”
陈典制听陈父唤他小名儿,便依言擦净手,他摸了摸补子上的白鹇,郑重其事地将官服换下来收好,准备晚些时候叫黄氏拿火斗替他熨一熨。
思及此,陈典制心中不满更甚,若黄氏此刻在家,趁着灶火余热就能用火斗熨烫了。
陈母将饭摆到桌上,唤丈夫儿子用饭。
陈父坐在尊位,等着陈母为他添饭,见陈典制坐好,便道:“你和黄氏成婚也有些年头了,什么时候能给我添个孙子啊?”
陈母闻言也道,“是啊,文儿,你年纪也不轻了,要是没个儿子,日后可怎么办啊?”
陈典制叹气,“儿子也想要个孩子,只是黄氏一直怀不上,儿子也没法子啊!”他觑着父母神情,提起一桩陈年往事,继续道,“黄氏家中富庶,当年黄家资助儿子读书,除却笔墨书本,还有科举等一应挑费,唉……”
他有心无力地叹了口气,“儿不想做个忘恩负义之人。”
果然,陈父陈母咒骂起黄家、责骂着黄氏,又赞自家儿子有情有义。
陈典制就着那不堪入耳的词句,缩了缩脖颈,一派自在地夹菜,吃饭。
只是没等他咽下口中饭菜,陈父却是哼道:“黄氏一直没有身孕,我看是惹了什么,幸亏我寻到同乡。”
陈父故作神秘地自得。
这让陈典制好奇:黄氏没有身孕,寻同乡有什么用,难不成父亲结识的同乡竟然是个神医?
陈母哼唧两声,“老头子你少卖关子,为了请那些人花了我们好大一笔钱,非得说什么京中行事不便,要花钱才能请来人帮忙。”
突然,响起猛烈的敲门声。
敲门者用力之大,几乎要将陈家那扇旧门砸落。
陈父一抹嘴,自家儿子是当官的,老婆子是女人,于是他去开了门。
闯进来的是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差,他们个个身材高大,站进来便显得陈家的院子逼仄。
最后一人是个头头打扮,他朝着陈典制一笑,态度尚算客气,“陈大人。”
陈典制自恃进士出身,平日看不上这些官差,见为首者朝他笑,便倨傲道:“擅闯官员府邸,本官若到你们上峰面前告一状,你们担得起吗?”
为首之人对陈典制的话没做回应,他向院门外伸扬出右手,咧嘴一笑道,“陈大人,陈典制,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有一桩官司需要老爷子到堂上一辩,请陈大人不要为难我等,让老爷子随我们走一趟吧。”
陈典制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偏西的日头,怎么会有人这个时辰来传人,被传之人还是官员的父亲。